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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杏花散 ...

  •   此刻,却只见赵封延的睫羽微微闪动,随即艰难地睁开了失神的双眸。

      他看着自己倒在草地上,被那日苏用刀指着,看了看眼前穿着玄金甲的人。

      顿时知道了这人是谁。

      赵封延动了动腿脚,却无法使出力气,发觉自己真的再也无法站起来时,内心悲啸起来。

      无论仇恨还是其他的感情,此刻如潮水漫过他的内心,却又在顷刻间褪去,因为看到此时的自己,他什么感觉也没有了,竟连疼痛也消散殆尽。

      他深知此刻自己只是潼城关的累赘。

      那日苏看着脚边醒来的人。

      嘲讽地笑道:“别费力气了,王上好心留你一双手,但是你这辈子再也不可能上战场了,其实就当个废物也挺好。”

      赵封延看着赵意妍想要冲过来救下自己,便笑着摇了摇头。

      微微动了动嘴唇,做着口型说道:“阿姐。”

      他看着穿着玄金甲的赵意妍笑了笑,便突然伸出双手紧紧握住那日苏的弯刀。

      嘶吼着不顾疼痛的撑起身子,扑向那日苏,豁出性命咬向那日苏的颈脉。

      弯刀穿破赵封延的胸膛,叫那日苏一时之间,不能将自己和赵封延分开。

      突如其来的场面,骇的赵意妍立马冲上前,再也顾不了其他,拼命伸着手,只想拉扯过来赵封延。

      就像幼时一样,她总会拉扯着冲在前面玩耍的赵封延。

      叫他慢下来,停一停,注意安危。

      可不同的是,幼时的赵封延总会慢下来,叫她安心。

      而此时的赵封延,她知他已万念俱灰。

      所以,她伸出去的手,握空了。

      孟塘建见状,立马冲了上去准备拿下那日苏。

      那日苏想抽刀挥开赵封延。

      却被赵封延死死掣肘。

      赵意妍咬碎银牙,目眦欲裂,双眼已爬满血丝,敛泪吞声,上前急袭给了那日苏胸下一刀。

      随即,她迅速用右手拥着赵封延快速退后。

      孟塘建也杀红了眼,左右截杀着围上来的北原军。

      那日苏捂着受伤的胸口,脖颈覆着鲜血,咬牙迅速向后撤退,命悬一线之际,被冲过来的阿日斯兰拉上了马。

      随后,阿日斯兰指挥着北原军一齐撤退下去。

      赵意妍见到那日苏被救走,疯了一般要冲杀上去。

      却被孟塘建拼命拦截下来:“当初小侯爷就是如此中招的,他们北原人阴险狡猾,每每如此!”

      赵意妍闻言,冷静下来,和孟塘建架着赵封延退离。

      她满心祈求着,希望赵封延还有救。

      但细雨打孤灯,天爱欺悲客。

      却只见赵封延的鲜血渗透银甲,瞳孔逐渐涣散蔓延开来。

      赵意妍双手被鲜血浸染,慌了神的颤抖起来,满眼惊惧,死死捂着赵封延被穿破的胸口,跌跌撞撞地拥起赵封延向潼城关退去。

      她数次跌倒,满身泥泞,却已不知伤痛是何感觉。

      看着赵封延早已没了血色的脸庞,拥着他慢慢冷下去的身体,她一瞬泄掉了所有气力,无力地跌倒在潼城关门内,吞声忍泪,小声呜咽。

      随后锥心之痛,缓缓遍布全身,刺的她如感切肤之痛的咆哮出声,泣涕如雨。

      天云低垂,黑云压低的令人难以喘息,大雪欲飞,只道此年间多哀客。

      赵意妍看着赵封延的面孔,哀毁骨立:“小延,阿姐带你回家了。”

      *

      北原军营,阿日斯兰叫来医官,检查着那日苏血肉翻出的脖颈和胸口的剑伤。

      那日苏痛的倒吸好几口冷气:“那赵封延是狗化人形吧,还动上牙齿了,他们新来的那个领将也如瘦狗一般,还把你们吓得连连退后,也真是可笑,嘶,轻点。”

      “你真是上个药,嘴也不安分,幸亏那人手偏一分,否则你去跟阎王碎嘴子吧。”

      那日苏却忍着疼痛,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要是输了,那就是自己技不如人,死便死了。”

      “你要做别人剑下亡魂,你就只管去做!这个中原本王是非去不可,所以本王不能输,也受不了技不如人,懂吗?拿不下潼城关,你直接滚去我那死爹的四旧部吧!”

      阿日斯兰盯着那日苏玩世不恭的脸,愤恨警告。

      听到四旧部,那日苏脸色惨白,换上沉寂的面容,不再多话。

      阿日斯兰看到那日苏的表情,随即满意,不再提旧部的事。

      他身侧的医官,躬身道:“王上,范公子在找您。”

      阿日斯兰了然点头,就准备回王帐,内心却烦闷,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眼下又来了个讨债的。

      王帐内,范睦守早在一旁等候着阿日斯兰。

      见阿日斯兰归来,他幽森开口:“王上真是辛苦,前线亲自作战也不安心,却还要看着我这后顾之忧,不是吗?”

      阿日斯兰见他这软话裹钉子的,只好做无辜样:“小范爷怎么能是后顾之忧呢?明摆着是本王的座上宾,是本王的谋士不是吗?”

      范睦守冷着脸,也不跟他迂回绕话,直接伸出右手:“拿来!”

      阿日斯兰见他如此无礼,虽有气,却抬眉无所谓道:“你明明察觉了,那赵意妍十有八九和那日苏有关系,却还不跟本王坦白,是你不坦诚在先。”

      他边说边拿出截来的飞信:“不过本王劝你,还是别看的好。”

      范睦守边夺过信纸,边回:“王上也是一等人才,我压着这个事不说,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最不愿的就是那日苏知道,怕的就是他临阵倒戈,不是吗?”

      “这点你和本王一样,我也不愿告诉他,才压着这信,就怕你会和他通气。”

      “我和他交情不深,没必要卖这个人情,饶是你竟不怕他恨你?”

      “不怕,毕竟情之一事,最不值得,他日高门贵女任他选,还不能弥补?”

      范睦守闻言,面上泰然,心里却不认可,只觉得阿日斯兰没开情窍,没遇到让他一生不肯放过的人罢了。

      不过多年后,范睦守宁可他没开情窍。

      他抬手示意阿日斯兰别在多话下,细细看着飞信。

      才看前半段时,他欣然自己竟猜对了,赵意妍就是那日苏一直念念不忘的那青梅。

      可后半段明晃晃写着:“温贤公主于京州城门口,依依惜别龙虎将军,坦言爱慕已久。”

      看完后半段后,范睦守面色阴郁的可怕,揉碎飞信后,甩袖离帐。

      阿日斯兰见他直接离开,没在自己面前发作,整个人松了口气,却也没将自己前线的遭遇和猜测告诉他。

      无他,就是自己吃瘪这么久,好歹也让别人吃点苦。

      直言,就是活该二字。

      *

      倚凤宫内,连日服安神药的林沅璟,总是神志不清的半梦半醒。

      此刻,林沅璟感觉自己仿佛在梦中又仿佛在现实。

      梦中,林沅璟看着自己穿着七八月才穿的杏黄旧衫,不知方向的赤着脚走在厚厚的雪地上,却并不觉得冷。

      也不知走了多久,但林沅璟却仍不知疲惫的要往前走去,越往前风雪越浓,咯吱的脚步声也在静谧的雪天中,愈加清晰。

      林沅璟看着漫天风雪,总觉得风雪里夹杂着其他白色的东西,便伸手去捉。

      忽地,才发现风雪里夹着杏花。

      此时,远处传来轻脆的马蹄声,惊落她手中的杏花,林沅璟便向着马蹄声方向赶去。

      不一会,便跟上了那个骑马的少年郎君,那郎君身侧带着九节鞭,身穿银白的将军甲。

      只是,林沅璟忽觉这将军战甲雪白雪白的,映着雪光有些刺眼。

      但那少年将军只是坐在马上慢悠悠地向前走着。

      也不回头,也不停下,也不等她。

      林沅璟察觉到这人很像赵封延,便出声呼喊:“是封延回来了吗,可是又打了胜仗?”

      见少年将军却不回答,林沅璟又出声多问了几次,但马上的少年还是不回答。

      直到走到了一处杏花树下,少年停了下来。

      林沅璟觉得那棵开满杏花的老树很是眼熟,就像定远侯府门口的杏花树一样。

      少年忽然缓慢回头,林沅璟望见那郎君面孔,却正是赵封延。

      赵封延还是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突然开口笑问道:“阿璟你怎么还不醒来?”

      忽然天地骤变,狂风转起杏花,赵封延合着杏花一同消散,连着满天飞雪也消散了。

      天地变换。

      林沅璟看着变幻的景色,猛然惊醒的坐了起来,一口鲜血吐出。

      安福看着突然惊醒的林沅璟,吓的连忙招呼人传太医。

      随后,担惊受怕的拿着帕子,帮林沅璟擦拭起来:“公主这是怎么了,眼见着身子才好些,这会儿又是着了什么梦魇,怎如此想不开,都吐血了。”

      林沅璟抓着安福慌乱的手,声轻气弱:“前线可有消息传来?”

      安福见林沅璟连日昏睡,自己也就不愿多打探前线的消息,就怕自己瞒不住,走漏什么让林沅璟担心的消息。

      她便低头掩盖神色,胡诌起来:“听说北原军惧怕我们的龙虎将军,都不敢上前骚扰潼城关。”

      林沅璟听到后,长呼一口,哑声说着:“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北原野心不死,且狡猾难缠。”

      安福还说着什么,却看到林沅璟才说几句,就喘了起来,整个人疲惫又虚弱,似是为前线的事熬着心血,不愿放下。

      安福劝慰林沅璟多顾着自己身体后,便伺候她睡下了。

      *

      “继续给潼城关增派兵力吧。”敬仁帝看着前线传来消息下着令。

      虽然这仗还打着,但敬仁帝的心气似乎没之前足了。

      兵部的人领了旨意便退了下去。

      “先后追封定远侯为‘忠烈威圣义侯’,赵封延为‘勇武灵安侯’。”敬仁帝说完,礼部便领了旨下去。

      伤兵营里,阿日斯兰坐在火盆前,阴沉着脸:“趁现在局势大好,潼城关这战,本王是拖不得了,有些手段本王是不得不用了,到时候可怪不得本王了。”

      “这次潼城关的将领别说你我都不认识,且至今连脸面都没见过,谈何快攻拿下,莫非王上要兵行不义?”范睦守透过火光,揣摩到阿日斯兰的用意。

      心下不由得爬起寒意,‘四旧部’三个字浮上了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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