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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离它远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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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子时的钟声敲响,许久没有这么安稳睡觉的闻砚才悠悠转醒。
然而醒来的闻砚第一件事就是发出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卧槽!!!!!”
女郎吓得花容失色!!
闻砚难以置信自己体内居然重新变得阴阳调和,灵力充沛。
然而想到千千万万中可能中情况最差的一种,她觉得自己还能死一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和漂亮的人巫山云雨,为什么要在她昏睡过去的时候啊喂!!她恨不能再昏一次重新体验长离美好的□□。
那边长离端着汤还没进门便听见一个姑娘一会儿嘿嘿嘿傻笑,一会嘤嘤嘤地怪叫,即使看不见他也能想象此刻的闻砚恐怕皱着一张包子脸在满床打滚儿。
他突然觉得很有趣,决定逗一逗她,省的这小丫头总是一副没正形的样子。
他食指微曲,推门而入。
看见长离就这样旁若无人走进来闻砚更是不得了,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指着他诘问,“你你你……”
你了半天,看着他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登徒子”三个字突然卡在嘴边说不出口了,最终变成了,“你怎么不敲门?没看见我已经醒了吗?”
长离一板一眼,“我看不见。”
得,这话无异于问一个连肉沫子都没见过的老农为何不以肉汤充饥,都是混账话。
闻砚自知理亏,转移话题,“道长先生,你不能乘人之危!”企图用对方更理亏的问题来掩饰自己心虚。
谁知道对方并不理亏。
“哦?”长离挑眉,语气不见波澜,“我如何乘人之危?”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闻砚即刻炸毛。
心道,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看本姑娘替天行道来戳穿你的画皮!
“你……你你,你怎能趁我精力不济昏睡之时和我行周公礼!!至少……至少要等我醒来,不然我都没感觉,多遗憾啊……”
??????
长离知道闻砚一向有些不要脸,却没想到多年未见,竟还能不要脸出另一个新高度。
也是个鬼才啊。
他算是服了,比不要脸他自愧弗如。
长离捏着眉心一脸无奈,“让渡阳气又不止那一个法子,法力压制即可,你平日里学的东西都学进狗肚子里了吗?”
说着将手中的锦囊递给闻砚,“魂魄昨日已经晾干了,还不太能恢复灵识,你先拿回去养养。”
哦。
闻砚听见那句“法力压制”时肉眼可见地嘴角向下,一脸失意。
她接过锦囊松开囊口,果然云岫的魂魄晃晃悠悠从袋中飘出来,看起来虽然不太灵光,倒是也踏踏实实能动能跳,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有点可惜,这种受损的魂魄将养再久也就那样,以后也没有转世轮回的机会了,毕竟能恢复到从前已经是不幸中之大幸。
二人说话间,长离心中突然涌入一丝很不好的预感,下一秒,闻砚便当着他的面一个踉跄向前扑去,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制住,膝盖一寸寸朝地面压去。
她艰难地用手肘死死支撑住身体让自己不至于太狼狈,整个人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长离听见动静,担忧地要扶她,却被她低声喝住:“别碰我。”
刚开口,一口红里透黑的鬼血喷薄而出。
长离身形一滞,又听闻砚咬牙道:“快去追云岫。”
他方才注意力全在闻砚身上,听她这么一说才发现云岫已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抓出十几米远。
可闻砚这个样子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云岫,他只听见闻砚死死咬牙的细碎声便心慌地不知所措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绝不能再失去她了。
长离绝望地想着,什么也顾不上,一把抄起闻砚一手托膝一手抵背,将人死死按在胸前。
强大而充沛的灵力瞬时如潮水泉涌灌进闻砚的体内。
要被撑爆了。
闻砚痛苦地想着,下意识伸手推开贴着自己的炙热滚烫的胸膛。
然而拥着她的人寸步不让,不仅没松手反而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压得更紧,闻砚甚至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头顶传来因为法力外泄暴走而痛苦颤抖的声音,“乖,不会有事的。”
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她,总之强行灌入的法力的确没有把她炸成碎片,而是诡异地替她解开了身体的束缚,短暂地压制住她身体的异常。
她再次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闻砚的手指几不可见地微微动了动,碰到手边一处冰凉的物件。
她懵懂抬头,撞上一个刀削斧凿般的脸庞,锋利的下颌,紧抿的薄唇,浓密的睫毛,丰神俊朗,似曾相识。
“你的伞,拿好。”似曾相识本人道。
伞?什么伞?
哦,对,她那把可以短暂蒙蔽天地的琉璃伞。
闻砚回过神,探手接过伞柄,阴气重新在她身边聚拢,再次被浓郁阴气包裹住的她幽幽吐出一口浊气,恢复了往常的清明。
她看着长离身上那件被血渍染黑了一坨的外袍,轻轻地,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多谢。”神色早已恢复如常,若不细看根本看不见那秀气如珠的耳垂此刻红得滴血。
当然,长离什么也看不见,听见闻砚没什么大碍,他心中一松,想起正经事,抬脚就要朝云岫飘出去的方向追去。
能从两个有修为的人面前将人掳走,可见此事非同一般,闻砚怎么放心他一个人。
“我在云岫的魂魄里下过跟踪咒,我跟你去。”
这事儿急切不等人,由不得二人你推我让,长离点点头,一人执剑,一人抱伞视院墙屋顶如无物,在夜空中奔袭。
———
此时整个都护府被巨大的法阵笼罩,周遭阴风四起,天际一片猩红,别说人影,连鬼影都瞧不见一个。
闻砚描述看到的四周环境给长离听,“这里设了上古时期的法阵,我瞧着很是邪门,只留有西南角一处生门,但有浓重的妖气环绕,不像是寻常的结界或是除祟的缚妖阵,倒像是献祭的邪术。”
祭天祭地祭鬼神,祭活牲祭活人,都是祭术,可能被称为邪祭的唯有祭魂术。
长离的神色一凛,好看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果!然!”
闻砚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人有恩怨活着的时候解决,任凭是碎尸万段还是挫骨扬灰自有一番说法,死了连魂魄都不放过的就多少没有道理了。
可见布阵的人已经被仇恨蒙蔽失去理智。
二人心情沉重,然而越是逼近,闻砚心中的不安就越大,这里是……她为了防止自己看错奋力揉了揉眼睛,“是杨氏祠堂。”
不,准确来说,是杨氏家祠里藏着的那个密室。
她看了看身边面无表情的长离,见他情绪还算平稳,应该不会像上次一样一言不合就发疯,于是决定与他一道前往。
一人一鬼沿着长长的甬道一路向下。
不知道是太黑了还是整座建筑密不透风,越是深入越是让人直冒冷汗。
“呵呵,”闻砚尴尬地笑笑,企图掩饰自己的心虚。
“笑什么?”长离不解,他“噗”得一声打了个响指,顺手将食指指尖燃起的一小簇火递给身边的姑娘。借着微弱的火光,这一次不是被迫“滚”下来的闻砚看清楚了四周的环境。
甬道由等人高的青石板铺就,一层压着一层直通地底深处,四周的墙壁上则是由陶土烘烤,再用岩彩装饰,规格堪比皇室陵墓。
五颜六色的岩彩在火光映照下散发出诱人的魅力,吸引了闻砚的注意力。
“有壁画,”她惊喜地将指尖的火焰推近甬道两侧的岩壁,“看起来有上千年了还能保存得如此完好,人类的智慧真是神奇,让我看看这上面讲的故事是……”
闻砚的笑容僵在脸上。
人牲祭天图,天降玄鸟图,天女下凡图,子昌繁盛图,六界混战图,真神陨落图,饿鬼分食图,太公布阵图……
一幅连一幅,讲的是一个完整的人弑神的故事。
虽然心中早有推测,但是当她发现密室魂坛里封印着的那个倒霉蛋真的是个神的时候,心中还是涌上一瞬间的怅然若失。
闻砚抚摸着昔日精绘的岩壁,很是惋惜,“火纹,天女,凤尾,被封印此处的看来应该是武神朱雀了。”她摩挲着壁画上天女早已脱落颜料的脸颊,心中不知是可怜更多还是可爱更多,“这位陵光神君也真是倒霉,好端端被卷入六界混战,身首异处不说,最终长眠于这么个小破罐子里给旁人当了几千年的镇宅家仙,哎……”
神明诞生于天地,每一位都有救世之能,而能年纪轻轻做到护佑一方平安的武神就更是凤毛麟角,如今却被囚困于一方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确实称得上奇耻大辱。
“里面只是她的一缕精魂而已,不是本体。”
一向不干己事不开口的长离淡淡出言反驳道:“一群生命只在须臾的凡胎,哪有什么本事弑神,落井下石背信弃义之徒罢了。”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闻砚当然不和他一般见识,“是是是,陵光神君是你供奉的老祖,肯定是最厉害的。”
她本想和他解释一二,自己只是替这位神明感到可惜,并没有什么不敬的意思。
然而转念一想,在一个人面前一定不能骂的人是谁?不是父母,也不是伴侣,而是他心心念念奉上神坛的偶像啊。
于是立刻便歇了这心思。
毕竟父母也有对孩子非打即骂的时候,伴侣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好得如胶似漆,唯有偶像不一样。
试想有一个你从没见过的人,你觉得他品行高洁,如玉如兰犹如天边皎月,然而这一切都是你以为,你假想出来的完美,实际上他可能如厕不用纸。而这些问题因为你看不见,所以不存在,他永远是那个你心目中完美无瑕的人。
好吧,这实际上是个哲学问题,假设一个盒子里装着一只猫,但在没打开盒子之前便谁也无法判定这个盒子里一定有一只猫。
眼看话题越扯越远,闻砚突然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偶像,豁出去到这份上,得是心爱之人吧:“你来杨家,连这半仙的修为都不要了,就是为了陵光神君的这缕精魂?”
她没敢说美人枯骨,这位神君怕是早就烟消云散归于天地了,怕长离一巴掌拍死她,于是搜肠刮肚勉强换了个温和点的措辞,“实话告诉你,她都死了几千年了,值得吗?”
然而长离提到心上人,刀削斧凿般刚烈的面孔都变得温柔起来:“没什么值不值得。”
操!!
闻砚很想问一句“图什么”,可惜对上长离道长那张冰清玉洁的脸蛋,她不禁有些讪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情情爱爱,总不过是这些,道士也不能免俗。
不过人爱上神女也挺神奇的,谁会爱上一个根本不存在死了千万年的塑像啊?
这人指定脑壳有包。
通情达理的闻砚大人觉得自己也不必请这脑袋不清醒的人去酒肆喝酒了,还是快点和他划清界限,远离红尘为妙,“我帮你拿到魂瓶,就算做还你的净水。”
另一边一直被迫漂泊的云岫似乎渐渐慢下来,最后停在一处不再移动。
闻砚通过咒术感受到他的位置,目光一沉,转头和长离说:“云岫在祭坛上。”
和上次一样,祭坛上的魂瓶依旧安静地躺着,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魂瓶的旁边躺着一位妙龄少女。
待看清少女的模样,闻砚不禁奇怪,“云岩?”
那云岫呢?
云岩却看不见闻砚,只能看到一个执剑的白衣道士犹如天神降临。
她仿佛死里逃生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睁大双眼望着闯进来的长离,满脸惊恐的泪水,可惜因为法术限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眼神示意他往上看。
小姑娘几番示意却没见长离理会,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白费功夫。
天爷啊!
她泪流满面,绝望地阖上双眼。
闻砚则顺着云岩的目光抬头一瞧,正看见云岫的魂魄被束缚在穹顶,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夺取了他四肢的控制权。
她赶紧掏出葫芦宝瓶,上前一步喝道:“云岫,回来,”管他什么情况先把人夺回来再说。
云岫的魂魄立刻随这一声呼喊丝滑地收入瓶中。
方才还来势汹汹的献祭仪式因为失去目标明显开始变得萎靡不振,像个失去糖果的孩童,茫然不知所措。
这破阵,是不是上了年纪,这么容易就坏了?
闻砚腹诽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可惜也仅仅只走了一步便有人拽住她的衣袖,她回首一瞧,不是长离是谁。
他一把捉住准备上前的闻砚,皱着眉问她:“干什么?”
这话问的妙,在这种闯别人家地盘砸人家场子的情况下,除了速战速决地救人之外还能干什么?
要放在以前,闻砚肯定是刨开扒拉自己的爪子还要当着人家的面翻个死白眼以示不满,可惜她遇到的是长离,一个哪里都长得合乎她心意,哪里都好看得不像话的人,她舍不得甩开。
她“哈哈”开着玩笑,“道长这么担心我,真的不考虑与我双修吗?虽说我不是活人,但是鬼修也是修嘛,独修修不如众修修……”
见长离不说话,她又开了个地狱玩笑,“你该不会以为我是要到祭坛上面去一鬼换一人吧,哈哈哈哈哈,我才不会,那只是一条普通的绳子,我只要施个小法术就可以……”
长离却并不觉得好笑,他非常确信以及肯定闻砚方才就是这么打算的。
“总之,你离祭坛远一点。”他一把将人拽到自己身旁,抬手起势,如岳峙渊渟。泛着红光的宝剑出鞘,凌厉的剑锋扫过祭坛,直指黑暗深处,“滚出来!”
隐匿在阴影里的人沉着脸站出来,负手而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闻砚捂着心口一脸不敢相信。
“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