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桥》兔子耳朵会劈叉

19、第十九章 别再见

　　难得的休息日，万桥还是睡不太着，七点多生物钟已经将他唤醒。他最近常常做一些感觉不太好的梦，说不上是噩梦，只是给人感觉有些空有些害怕。
　　他起来坐了会儿，等心没那么慌之后才起身去客厅热粥，点上火，接着去浴室洗漱刷牙。刷着刷着，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有些走神。他有一种猛烈的感觉，他和读书那会儿好像有些不一样了。长相成熟了，脸捏起来没那么软了，因为长时间的熬夜加班，眼睛也有些黯淡。变成了最普通最普通的那种成年人模样。
　　锅里开始沸腾起来，扑通扑通往外冒着水。万桥听着声音才有了反应，转身去厨房关了火。
　　八点多，万小轩准时起床，开始按照步骤完成：上厕所、刷牙、洗脸、吃早饭。万小轩其实属于比较乖顺的类型，会自己完成能做的事情，这几年情绪崩溃的次数也逐渐减少，算是有很大进步。
　　“哆瑞咪发嗦啦西……”万小轩喝了一口粥，突然开始唱歌和玩手指，就像算命先生一样，一会儿点点一会儿又掐指节，这是万小轩的刻板行为之一。
　　“认真吃饭。”万桥在一旁提醒。
　　万小轩听话地停下手上动作，捧起碗开始喝粥。

　　敲门声突然响起。万桥起身开门，门口站着一脸阳光灿烂的何时序：“早上好！”
　　“你怎么来了？”万桥有些惊讶，但还是自然地让何时序进门，并给他打了一碗粥。
　　“我来蹭饭啊。”何时序将手中提着的一大袋菜放在厨房台上，给自己拿了个勺子就坐到万小轩旁边一起喝粥，“真好喝，不愧是你做的。”
　　“这是白粥。”
　　“反正你做的就是好喝。”何时序一口喝了一半，还竖了个大拇指，“我就喜欢你做的饭。”
　　万桥淡淡笑着没说话。自从万小轩去乐团工作后，他就把机构的钢琴课换成了感统训练，本以为和何时序不会再有交集，但何时序总是隔三差五地主动找他聊天，出去玩。虽然万桥不怎么回，但拒绝多了人就会过意不去，总有一次会同意的。后来搬家何时序也主动来帮忙，一来二去，便成了他家中常客，过几天就会提一堆菜来万桥家里吃。属于是这个家的编外人员。
　　何时序起身从自己带的菜里拿出三个咸鸭蛋来：“来，一人一个。”万小轩不喜欢剥壳，何时序也会剥好了再放进万小轩碗里，“来，小轩。”
　　“你别惯着他。”万桥开口，“他这样精细动作会退步。”
　　“好好好，”何时序听话地点头。
　　万桥起身，将喝完粥的碗放回厨房池子里。
　　“中午我们吃宫保鸡丁和水煮鱼，菜我已经买好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做。”
　　“我今天还有一些资料要写，没有时间做饭。”万桥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脑，开始敲键盘。
　　“这样啊……那你忙，我做就行。”何时序倒是不介意，笑嘻嘻地表示自己一个人做就行。

　　吃了午饭，何时序又自然地将碗都洗了。等他出来客厅，万小轩在搭积木，万桥还在噼里啪啦地打字。
　　“我说，真的这么忙吗？你不是当老师吗，怎么还要写这些东西？”何时序一屁股窝到万桥旁边，瞅了几眼他电脑上的东西，全都是些方案总结什么的。
　　万桥没理他，他也不介意，自顾自地从茶几上拿起一本书：“《西西弗神话》，这是什么书？神话故事吗？”
　　他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两行漂亮的钢笔字：生活本无意义，但你可以为它赋予意义。落款的时间是三年前，以及一个字迹温润的签名。
　　“几点了？”万桥边打字边问着。
　　“哦……”何时序莫名有些心虚，像偷窥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般迅速将书藏在身后，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快两点了。”
　　“万小轩要上课了。”万桥将文件保存，关上电脑，“我要送他去乐团，你一起去吗？”
　　何时序点点头，趁机邀请万桥去看演出：“今晚live酒吧，我们乐队有演出，你去不去看？”
　　万桥给万小轩背上书包：“不是才看过吗？”
　　“那都是好久之前了，还是我上个乐队的时候。这次新的乐队你还没听过呢，今天你可一定要来捧场。”
　　“我还有工作没做完，月底很忙。”
　　“你哪阵时间不忙呀，你永远都很忙。”何时序瞄上万小轩，“小轩，你说哥哥要不要去听何老师的演出？”
　　“要去，要去。”万小轩像个人机般自动回复。
　　“小轩都说要去了，你就去嘛。你就今天去听一次嘛，好不好嘛。”何时序干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肘开始撒娇，“哎呀，万桥，来听一听嘛，今天还有你最喜欢的那首歌。”
　　万桥直接僵在原地头皮发麻，他一把推开何时序，尴尬地转了个圈：“好，我去。你别这样。”
　　“嘿，行。”何时序拉住万小轩往门外头走，“走喽，送小轩练琴！”

　　live酒吧里，蓝紫色的氛围灯格外暧昧，纵然时间还算早，位置却坐得满满当当，还全都是些年轻人，在浪漫的音乐声里几乎快贴在一起。万桥有些不想进，何时序却一把将他拖进去，把他安置在早就准备好的第三排位置上。
　　“你乖乖坐着，别想跑。”何时序将他按着，“你酒量怎么样？”
　　万桥思考了一下自己的酒量，最后得出结论：“不太好。”
　　“那金汤力可以吗？”
　　“我不喝酒。”
　　何时序根本不管他的回答：“你放心嘛，这个酒很好喝的，不会醉的，和柠檬气泡水差不多。”说着就去吧台将酒端上来，“我们今天第五个出场，记得给我们加油，喊大声点知道吗！”
　　“好。”
　　见他答应了，还坐得端正，应该不会跑，何时序才放下心去后台准备去了。

　　演出很快开始。前面几个乐队都是唱的一些苦情歌。什么“无法割舍就别怕感伤”什么“周而复始 结局还是失去你”什么“相拥着寂寞难道就不寂寞”。
　　万桥没听，在手机上写着月总结报告。灯光很昏暗，手机的键盘又很小，其实并不好写，但万桥也没事做，干脆一鼓作气写完发给了领导。还顺便改了一份方案。等他弄得差不多，何时序他们也登台了。
　　万桥抬头，正看见何时序笑着冲他招手。他也回招手。此时的何时序已经换了一身更潮流的衣服：格子发带，穿着一身混搭，上身牛仔外套，下半身工装裤，腰间系着和发带同款红格子衬衫，还带着各种复古夸张首饰。站在灯光下，握着话筒，活脱脱一个爱豆的模样。
　　台下尖叫声一片，女孩子们纷纷为这位帅气的主唱欢呼。
　　何时序比了个心：“大家晚上好，我们是HE乐队，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一个朋友最喜欢的歌，《blue hour》，这首歌也是我人生创作的第一支单曲，是我最喜欢的歌，而喜欢这首歌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今天我想用这首歌对他进行表白……”
　　尖叫声此起彼伏，八卦又热情洋溢的年轻人们纷纷期待起这场表白戏。
　　而台下的万桥正打着电话：“方案我这边过了，你接下来发过园长，她通过了之后我会让行政那边统一购买……”
　　“好……那先这样，我这边有点吵，晚上再联系……再见。”
　　万桥挂掉电话，台上歌曲已经过半。他冲台上笑笑，接着将面前的金汤力一饮而尽用来解渴。
　　“这首歌结束了，我的最后一句歌词不知道还有没有朋友记得呢？”
　　“天黑之后我们在一起吧！”台下整齐呐喊。
　　“对。这句歌词我也想用来送给我的朋友……”何时序紧握着话筒，手心微微出汗，他深吸一口气，有些颤抖地喊出那个名字，“万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灯光一瞬间打到被告白者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全场的目光，万桥坐在灯光下傻愣着，明显有些懵。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不知是谁开始带节奏，接着所有人都一起鼓着掌起哄。
　　旁边几个年轻学生更是直接动手将他推到台上，与何时序面对着面。
　　“呜！！！同志们，给主唱大人加油！”
　　“加油！加油！加油！”
　　台上，聚光灯下，所有人的目光和欢呼中，万桥有些微微晕眩。他想逃，却又无路可逃。
　　对面的何时序看着他，眼睛很亮，充满了期待：“万桥，我们认识四年了，我也喜欢你四年了。我其实是一个不相信缘分的人，我说缘分这东西就跟撞鬼一样，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是好事。但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对你一见钟情。我知道今天可能对你有些突兀，但对我来说，我已经煎熬了四年。以前，你有喜欢的人，所以我忍我等，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我心疼你，陪你度过，用心对你好。你今天……”
　　说到这，何时序连握着话筒的手也在抖了：“你今天，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万桥低下头，捏紧衣角。
　　台下，起哄声未停：“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万桥。”何时序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万桥深吸一口气，转身，抱住何时序。
　　台下瞬间鼓起热烈的掌声。
　　“喔！！！！！！！爱情！这就是爱情！！！”
　　聚光灯下，万桥背对着人群，在何时序耳边轻声道歉：“对不起，你很好，但我只把你当朋友。”
　　何时序先是愣住，眼眶瞬间红了，后又笑了，轻拍他的背：“谢谢你万桥，就算拒绝我，也顾及我的面子。我没喜欢错人。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接受我的。”
　　万桥松开他，转身，朝台下走去。
　　台上换了新的乐队，很快又唱起的新的歌。欢呼的人群不知疲惫，继续挥洒着生命力。在人声鼎沸中，万桥停住，抬头，看向某个角落。
　　谢上予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伫立在门边，与他对望。
　　隔着人群，隔着一千多个日夜，他们竟然重逢。

　　他停在原地，眼看着谢上予穿过人群一步步向他而来。周围有那么多人，可他们仿佛都被模糊，抹去了声音，他的眼睛里只看得见谢上予。
　　谢上予在他面前停下，语气无波无澜：“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万桥直直地看着他。
　　“我们有多久没见？”
　　“快四年了。”
　　“对，快四年了。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
　　“你成熟了一些。”谢上予上下扫视他一眼，“也长高了。”
　　万桥看着他：“但你没变。”
　　还是那样好看。只是那温润眉目已经变得有些锐利。气质也更加沉稳，甚至近似于冷漠。不似从前还有些鲜活的少年气。站在谢上予面前，万桥甚至下意识想退缩。
　　他缓了缓，开口：“你在伦敦过得好吗？”
　　“不好。”谢上予几乎是斩钉截铁。
　　万桥瞬间不知所措。
　　“你骗我。你答应和我一起走，却把我一个人丢在飞机上，让我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只给我留一句轻飘飘的话：你要平静的生活。万桥，在你想象中，我是不是应该坦然接受，然后很快就释然，面对新生活？”
　　“对不起。”
　　“对不起？”谢上予觉得有些好笑，语气里是克制不住的愠怒：“对不起就可以欺骗我抛弃我吗？对不起就可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决定离开我吗？对不起就可以一声不响玩消失吗？我收到你的信息，给你打电话，一遍一遍一遍一遍一遍都是无法接通……万桥，你好狠的心。”
　　“……”
　　“你那个时候完全可以和我说的，说不定我会同意你留在国内……但你却……不要我了。”
　　“对不起……”
　　“无所谓……都过去了。”谢上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恭喜你。”
　　万桥有些发愣：“恭喜什么？”
　　“恭喜你走出阴霾，有了新的……爱人。”谢上予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
　　“万桥！我到处找你！”何时序跑上来，一把挽住他，“你站这儿干嘛？”他扭头顺着万桥的眼神看过去，脸色瞬间变了，像小狗看见其他猛兽，浑身炸毛龇起牙：“是你！这么久没见，我还以为你早就结婚有五个娃了呢！”
　　谢上予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轻蔑，只上下打量何时序一眼，便彻底无视了他。只死盯着万桥，冷冷说着：“这次回来，我不会再回去了。”
　　万桥看着他：“欢迎回来，还有……对不起。”然后转身，离开。
　　谢上予拉住他：“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其他要和我说的吗？”
　　万桥只是冷静地将手臂抽回，朝外走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他们早就错过了。他们不是相逢恨早，而是从来都不合适。都过去了。再多的爱也都是过去。他们都有了新生活。再次分离的悲伤，他承受不起，也不想再次经历。大家都过得好好的，死生不复相见，就是他想要的圆满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