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落雨不青

17、十七

　　这是阮喻今晚第二次被他抱。

　　其实在住院的时候，于邵安不是没抱过她。但那通常是在阮喻行动不便的时候，于邵安只是做了护工的工作。

　　今晚的第一个拥抱也可以解释，她摔倒了，脚上有伤，于邵安把她抱到房车里处理伤口，是出于大多数有钱男人都会有的绅士风度。

　　可这第二个拥抱的理由，肯定不是因为什么绅士风度。

　　于邵安此刻显然失控，毫无风度可言。他把阮喻抱得很紧，紧到她骨头都有点痛了，皱眉刚想出声，却忽然听见了他近在耳边的，愈来愈深重的呼吸。

　　突然这是怎么了？

　　刚才还好好的。

　　阮喻有点受不了于邵安的性格，实在是太阴晴不定了，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无波无澜的样子，却总在令人意想不到的时间节点发疯。

　　阮喻动了动手臂，试图从于邵安怀里挣脱出来，于邵安却把她抱得更紧。他个子又生得高大，以至于阮喻只能贴着他宽阔的胸膛，脸上的肉都快被压扁了。

　　她声音闷闷的，虚弱出了个声：“我呼吸不了……”

　　于邵安蓦地将她松开。

　　新鲜的空气灌入口腔，阮喻大口呼吸着，眼神飞快地往上瞥。

　　于邵安却在这时偏过头去，似是不想让阮喻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你……”阮喻犹豫着，还是决定问清楚，“为什么突然抱我？”

　　于邵安不看她也不回答，阮喻愈发急了，把心里的想法一股脑全都问了出来：“还有你刚才说的，为什么说……非要跟着我？”

　　她抬起头，执着地盯着于邵安转过去的侧脸：“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吗？”

　　冬天夜晚很冷，于邵安却觉得热。

　　尤其是身体刚才接触到阮喻的位置，忽然开始发热，温度陡然升高，一种难以忽视的异样触感侵蚀了他的感官。

　　他做事向来讲究计划性，极有条理，习惯谋定而后动，可不知怎的，最近却总是做些只有毛头小子才会做的昏头傻事。

　　刚才，他看着阮喻下车的背影，忽然产生一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就这么放阮喻走了，或许以后他再也无法获得接触她的机会。

　　他早就明白放手带来的可怕后果。

　　记忆中，他总是看着阮喻的背影。

　　这并不是因为从前阮喻走路比他快，而是每次和阮喻见面，只有他会不舍。他只能频频向阮喻离开的方向回头，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

　　于邵安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可今天看着阮喻下了车，身影马上消失在漆黑的楼道里，忽然一股强烈的悲伤像细胞分裂一样迅速席卷了他的身体。

　　他没有理智，无法控制，只知道要跑过去抱住眼前的人。

　　他不能让阮喻再一次消失。

　　绝不能。

　　“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吗？”阮喻见于邵安转过来看她了却还是不说话，以为他刚才没听见，深吸了一口气，又把这个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过了很久，于邵安才点了点头。

　　“既然你，”阮喻露出困惑的表情，一字一句地继续问了下去，“那么喜欢我，喜欢我到时时刻刻都要跟着我，离不开我……当初我们又是为什么要离婚？”

　　她本来觉得，过去已是过去，如果离婚代表不快，那么从前那些不快的事，她不想去追忆，也不打算去追究。

　　离婚的原因，她原本不想知道。

　　可事到如今，她发现于邵安似乎怎么甩都甩不开。

　　于邵安似乎是真的很喜欢她。

　　阮喻感到非常非常非常困惑。

　　于邵安的外表看上去绝不会是深情的人设，他现在是在对她演戏吗？

　　还是说，真的如他所说的一样，于邵安对她仍然还留有旧情。

　　阮喻觉得，如果于邵安是诚心打算跟她复合的话，那么起码这个问题，他有必要解释清楚。

　　她索性直接问了出来，然后就一直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他的答案。

　　可让她失望的事，她等了很久很久，等来的只有漫长的沉默。

　　到最后，阮喻实在没有耐心了。她只能无奈地笑笑，低头看了看地面。

　　脚下是灰色的石板路，在昏黄的灯影里湿漉漉地反着光。风卷起枯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更远深处，长夜寂寥。

　　她再抬头。

　　于邵安的神情复杂难懂，他看着她，始终不曾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