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霸道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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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君奉雪已经替楚云湛顺完气，他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此刻眸底波澜，扫了眼叶初淮，隔空将真气送进他体内，然后缓缓朝睿沧凌走去。
睿沧凌忽然道：“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一样的疯。”
他躺着，眉宇的阴郁随着魔气萦绕，显得格外凶戾。
他望着君奉雪，悠悠说道：“当年本座历经心血所造之物，却被你利用。人类啊，真令本座惊异的人。让本座猜猜，你接下来要做的事？”
....不好他肯定是想办法拖延时间。
悦宁溪正准备山前，忽然双腿一软，啪的重新跪坐下去。
奇怪的事又发生了，身体犹如被洗净般一下子清爽不少，疲倦也消失。他微微愣了下，感觉胸口的莫名悸动，手心手背也逐渐发烫起来。
悦宁溪抬头去看君奉雪。
他似没听到睿沧凌的话，又似不理会，稳稳踏步，站到睿沧凌身前。悦宁溪不由道：“....师尊？”
因这两字，君奉雪身形微顿，有了些许反应。
他道：“别担心。”
声音感觉比平时清冽，悦耳犹如泉水击打在岩石上。
话虽这么说，可悦宁溪还是利索爬起身。怎么说呢，他总觉得君奉雪太过温情，那双冰眸，拨云散雾后，那是一种义无反顾。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像藤蔓似得，悄悄缠紧了他的心。
睿沧凌看开似的，竟还能笑出声来：“呵呵真是好演技。”
这时候，四周变得诡异的静谧。
静得人发慌，总感觉有什么即将要来。恍惚中，悦宁溪真听到一阵怪异熟悉的声音。
“沙沙沙——”
这种令人头皮发麻，像极之前在石室里黑潮，但悦宁溪惊恐发现，这动静比上回恐怕还要多！
越来越近了！
他猛地回过头，朝身后一看，顿时心脏停滞了一瞬，僵在原地。
整个塔窗皆被黑色覆盖，幽色如潮，滑腻涌入石室墙壁和角落，将原本暗灰色染成幽黑光亮。毫不怀疑，它们会瞬息之间就将他吸成人干。
然而，就在他准备冲去挡在地上两名伤者前，那些东西却径直穿过，甚至不待停顿一秒。
它们像是巨大的黑影，又似吞噬的深渊，朝着睿沧凌扑去。
他能听见那些东西缠绕骨头的声音，以及睿沧凌低不可闻的抽气声....这声宛如在平静的水面扔下块石子，渐起了水花。
悦宁溪僵硬着回身，宛如发女的利器，睿沧凌整个人被缠在岩壁上，只露出一张脸，但也被刺进细细小小的发梢，与他的狼狈相比，此刻莲袍白净的君奉雪身上仿佛渡着一层淡色灵光。
被裹挟的睿沧凌神情狰狞，话却说得慢条斯理：“原本还好奇你怎么抗住两道噬心印，居然是靠心魔啊。我猜还需个能源吧，就这么用你这些剥离出来的心魔困住我？”
在他说着这话时，君奉雪缓缓转身来，那双浅淡的眸子不含一丝杂质，像晨曦叶尖的晶莹的凝露。
悦宁溪动作一僵。
....这些黑潮是君奉雪心魔？！如果是他理解的意思。
悦宁溪觉得这有不是魔君的手段罢了....可那一刻在君奉雪的眼里，看到回答。
君奉雪道：“别怕，有我在，它们不会伤害你。”
悦宁溪怔了一怔，道：“...师尊，我们回去好吗？”
君奉雪眼中带着他看不懂的深沉，随后垂下眼，无声拒绝。悦宁溪顿了下，挪动脚步，边走边说：“这都能剥离心魔，魔君也不能再夺你身体了，神魂我们可能慢慢养。”
听到这话，君奉雪缓缓抬头，只问：“你想回去吗？”
悦宁溪忙不迭点头。
君奉雪闻言唇角扯出一抹浅浅弧度，应了声“好”。
这口吻跟当初那小孩一模一样。
“什么？”
悦宁溪诧异，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君奉雪的手臂抬起。
瞬间，他身体完全动弹不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空气奔入他的四肢百骸。
这时候，他还未明白君奉雪想做什么。
骤然，灵力暴涨在君奉雪身体暴涨，不知何时醒来的叶初淮颤巍巍拿剑站在中间，他不知道昏倒发生什么事，但却看得出悦宁溪不情愿的表情，他道：“仙尊你....”
话甫落，灵息轰开。
叶初淮狠狠被丢出去，连同着楚云湛，悦宁溪呼吸沉了些许，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翕动的唇瓣，然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睿沧凌笑道：“这法子简直比魔族还疯魔。利用这里的混沌瞒过了那股力量，在以心魔驱使，打着灭魔之名，实际却是挑战它。”
悦宁溪一惊，“这关天道什么事？”
睿沧凌道；“执念根深蒂固，你知道又有何用。”
君奉雪将不干系的两人赶走后，直接朝着睿沧凌一握拳，这么一来，睿沧凌那张还算俊逸的脸庞狰狞可怕，四周幽色也隐隐有了变化，正透着那丝丝缕缕闪烁着。
想到石室里那些修士与魔族，这些东西恐怕是在吸睿沧凌的魔力...抑或魂力。
君奉雪淡声道：“你自诩不死不灭，连它都杀不死你，那作为梦界的能源不是挺好。只要你活着的一天，玄天镜连接塔的能源就能永远存在，你那些魔兽余党都会陷入无限梦境里，他们能坚持多久全看你。”
“喔对，你也一样，永远沉眠。”
他伸出的手臂改变了方向，在睿沧凌似想说话瞬间，吞没了整个身体。唯有那微弱的呼吸，以及黑潮裹挟缠绕蠕动的动静。
下一瞬，君奉雪陡然站到了悦宁溪面前。
悦宁溪猝然睁大了眼，毛骨悚然之下，感受到近在咫尺那呼吸，他下颌微微紧绷，却见君奉雪微微躬身，修长手指穿过他膝弯，带来一片炙热气息，从接触地方蔓延。
好烫！
他斟酌道：“...师”
“尊”字还没开口，悦宁溪感觉身体腾空。君奉雪沉沉地看着他，似乎对他喊这两字很不满，过片刻，又叹了口气，“我从未将你当作徒弟。”
悦宁溪欲言又止。双臂以及胸怀的滚烫正透过布料传递，简直烫为惊人，可君奉雪却沉稳迈步而走。
不知道要被带去哪里，看方向应该是塔顶。
悦宁溪靠在对方肩膀上，“这不是离开的路。”
君奉雪点了下头。
他走得不快，甚至可以说慢悠悠，穿过一个个塔窗，赤红的晚霞照映在两人身上，将身影拉得极长。
萧瑟的冷风吹起淡淡血腥，这死寂的空气里，君奉雪踏上最后的台阶，忽然一顿，悦宁溪感觉他手指力道微微重了些。
之前塔顶并没有变化，悦宁溪不知道为何执着来这里，直到君奉雪脚一沉，四周庐山真面目终于揭开了。
斑驳陆离的光芒，正中央放置一冰床，中了定身术的悦宁溪只能眼睁睁看着君奉雪将他放到那张床上。
在他起身那一刻，床正上方的东西露了出来，偌大的玄天镜圣芒照在身上，而悦宁溪却面色猛变。因为他看到一具熟悉的身体，正躺在玄天镜中。这感觉不亚于当初他回溯时，在水盆前揭开那层绷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前世的身体不是早就....莫非那时候就被玄天镜藏起来？
此时的他脑子一片空白，在见到这躯壳的时候，心中那点隐隐不安陡然被放大数倍。
君奉雪凝视着他的眼睛，炽热的气息若即若离，好久，他低低开口道：“那时候我真想随你们而去的...可师尊的话一直在耳边....这身修为是师尊亦是叶前辈，我答应过不能辜负他们。”
“没关系，我也答应让你回家的。”君奉雪微笑起来，“但原谅我没那么无私，心魔会失控，我只能与这里沉眠。”
他俯身，轻轻在悦宁溪额间落下一吻。
“最后的梦就当你最后给我礼物，好吗。”
悦宁溪说不出话，他拼命想冲破身上禁锢，可躺在这冰床，感觉灵魂似乎有些钝化。
“醒来就能回到你的世界了。”
君奉雪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催化了疲惫，悦宁溪感觉周边慢慢静下来，眼皮仍在竭力颤抖着，可指尖勾住衣袍正缓缓离开。
君奉雪敛起脸庞上的依恋，慢慢走向前方祭台。
双腿踏上那瞬，冰霜刹那朝着四周蔓延而去，纷雪在这小小空间里飘落，冰床的人似乎已经睡着了。
隐约好像听到玄天镜里传来心跳声，应当是时间差不多了。
他忍不住仰头看向镜面，看着角落被冰霜逼退的黑潮，不敢再去看冰床的人，只是缓缓抬起手。
须臾，他在胸前划出手势，每一下都格外的重，仿佛这样就能攥住最后那一丝不舍。
天道似乎感知什么，塔外魔兽哀嚎遍布，人声鼎沸，隐约有闷雷贯入。
君奉雪想起了两百年前，渡劫时看到的神光，以及那抹随风消散的残识。
他后悔了。
当时为什么没察觉....无数次师尊都在提醒——直到失去的那一刻，他恍然发觉天道的插手，原来并不是他非死不可。
心魔迭生，无论剥离多少次。如若他活在这个世界，天道再出手，自己却无法护着他，甚至可能还会带来伤害。
那这样的自己，宁愿不再存在。
*
兜兜转转，还是剩他一个人。
悦宁溪听不到任何声音，昏昏沉沉，想起另一个人的存在，心头滚烫的颤动。
与睿沧凌对峙时，他没害怕，瞧出君奉雪情绪不对劲，他也没有。因为悦宁溪相信，君奉雪还是那个君奉雪。
可当耳边那有些伤心欲绝的话语传来时，悦宁溪很想问为什么，可...君奉雪似乎害怕自己后悔，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混沌之间，悦宁溪终于明白。
为什么他会怕后悔。
原来君奉雪始终走不出当年，他以为自己被选择，亦被放弃。
外面似乎有雷声，像极那次渡劫，又像那次小竹峰上两人决裂。
嘈杂的声音吵得悦宁溪渐渐拥有了意识，他的眼珠开始动了起来，依稀听到君奉雪说什么天道。
“睡什么睡，还不给本大爷起来。”
那声音说着，魂魄震颤，一股沁人心脾的柔光将悦宁溪拽回来。
混沌间，一道光束射了进来，悦宁溪抬手微遮，却从指缝里瞧见了故人。
重明依旧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似些许不耐，“你是那种认命妥协的人吗？不是就算是阎王，也要将我跟那小子抢回来，这点场面就给你唬住了。”
悦宁溪怔愣在原地，重明却笑起来，“臭小子，你要抛下我们走了吗？”
听到这话，悦宁溪眼眶渐渐萌生水汽，他猛地踏上那光束，一路往上狂奔而去。
什么狗屁，天底下那么多恶人，苍生遇难怎么不管？他从未堕魔，从未伤害过无辜人，可厄运却总会降临他，害得身边人一次次离开。
凭什么！
与重明擦肩而过时，悦宁溪听到对方淡淡开口：“希望这次你能救下想救的人....”
滚滚雷声中，这时，悦宁溪仿佛溺水者沉沉吸了口气，滚滚雷声里，他听见了，也看到了眼前散落点点星芒。
他体内神力爆发，冲破了禁制，赫然浮现了栩栩如生的图腾，火焰腾起如神鸟展翅。
有什么喀嚓裂开的声音——
祭台上君奉雪错愕，周遭冰霜逼退的黑潮似乎开始蠢蠢欲动，他手势变幻，玄天镜旋转一周，塔中下落的碎石愈发凶猛，无数缝隙沿着地面朝着塔壁而去。
“我不会容许你再来打扰他，”君奉雪目光坚定，“天道！”
浩荡灵气如海浪般朝四面八方卷席，穿过塔窗，掀开了塔顶，荡去那逼近的雷云。
君奉雪咳出口血沫，缓缓抬头，忽然身体顿住了——
剑风飘雪中，悦宁溪站在祭台前，步履坚定，一步步朝着他走来。
片刻后，他走到面前，四目相对，悦宁溪扬起笑容，他开口：“君奉雪，我们回家。”
君奉雪僵着身体，唇角的鲜血还没来得及拭去，喉结动了又动。
而后他重重呼出了口气，俊美的脸庞露出柔软的笑意，这句话他等了很久，很久...
这天地寂静了，玄天镜洒着柔和又清明的光辉，裹挟着飘雪，慢慢飘落在两人之间。
悦宁溪温柔注视这他，好似当年山崖被霞光轻抚的花儿。
君奉雪像是忽然脱了力，双臂沉坠下去。
他重重呼出口气：“我回不了你家...”
话没说完，就看悦宁溪义无反顾扑了过来。
君奉雪睁大了眼。
悦宁溪双手交叉环住人，仿佛害怕人推开，勒得发紧。如果说刚刚君奉雪体温置身火岩上，那现在，就好像融合了冰霜，眉宇微微白霜。
这刺人的寒意弥漫在君奉雪周身，不受他控制，悦宁溪双臂环抱，也顺着她身体灌入，可他仍然牢牢抱紧。
“不是那里！”他低下头，额头抵住对方：“是仙阁，是小竹峰，是皓雪庭！”
感觉本来想推开的君奉雪动作完全僵住了。
悦宁溪却一遍又一遍说着，“无论那里，我要你跟我回去！听着，君奉雪，不管你入魔否，我要你跟我一起。谁来都不行，谁抢都不行，哪怕它是天道。”
句句霸道，声声郑重。
“不行...”君奉雪靠着他，“会伤害你。”
像过去那样，剥离心魔迟早会连最后的情感都摈弃，若不，若有一日他再离开，他会疯的。
只有回到那个世界，天道伤不了，他亦如此。
“走。”明明只有一个字，他却像是把心挖出来一样，全身所有力气都在克制抱上去。
天雷轰隆隆，突然数道齐发，玄天镜挺身而出，在撞击雷电时，发出“咔”的一声，繁纹镜身出现一丝细微裂缝。
天雷一道接一道，君奉雪还在不断将自身灵力渡入玄天镜里，悦宁溪知道以人力也难以与世间法则抗衡的，就连睿沧凌如此强大的魂识都没有办法，何况神魂不稳的君奉雪。
只要他不放弃送他回去，法则就会彻底将他泯没。
他还要跟人回去，又怎会看着这事发生呢。
雷云突然越发密集，仿佛在蓄力最后一击，悦宁溪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攀在君奉雪脖颈的手臂一使劲，猛地撞了过去。
第一次不熟，皓齿碰撞，发出轻微磕碰声。
温软加深一步，他睁着眼，眼里只有呆呆的君奉雪。仿佛都忘记了眨眼。
这一切都汇聚在这一吻里，漫天飘飞的雪花好似被摁下暂停，冰霜刹那急速回缩，连带着角落黑潮铺天盖地朝着祭台两人猛扑而来。
雷声轰隆，蓄势而下，悦宁溪察觉，慢慢离开。
“要不要跟我回去，师尊。”
于此同时，玄天镜那丝细微裂缝，逐渐蔓延开来，最终完全破裂！
雷霆轰然而下！
悦宁溪在漫天黑潮下笑容璀璨，君奉雪目光灼灼，下意识喃喃出声。
“好——”
这一声，听得真切。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霸道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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