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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月黑风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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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庭闻言,将身体凑近窗边。徐溪山也再次抽动了下鼻尖,可刚刚那股极其刺鼻的臭味仿若他的幻觉一般,完全消失了。
发现他们动作的沈诀把头伸过来,问:“什么,什么味道?”他嗅了嗅,“我怎么什么都没闻到?”
徐溪山道:“没什么,是我的错觉。”
沈诀狐疑地看他一眼,又把头缩了回去。
就在此时,缓行的马车突然停下,祝仁查看后,回来道:“灵符暂时用尽了,也好,我们暂时在原地休整片刻。”
赶了近一天路,凡人之躯的徐溪山早已是深感舟车劳顿,另外几位倒是面色如常。徐溪山知道祝仁这是在看顾着自己,于是对他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
沈明庭稍稍前倾身子,挡住了他和祝仁的眼神交汇,问道:“饿了吗?”
徐溪山又靠了回去:“有点,但是不想吃。带的干粮吃一点少一点,我还能坚持。”
其实他还有未尽之言,就是带的干粮一看就是生命体征维持餐,毫无食欲。但他当着这么多人面,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再加上方才那股臭味似乎从他的鼻尖深入到胃部,让他尽管有点饿,但一口都吃不下去。
沈明庭道:“那到了客栈,再做热的。”
徐溪山问:“我们今晚能找到客栈吗?”
祝仁道:“按这个脚程,可以的。”
话音刚落,马车前部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声,沈诀被吓得一激灵,道:“它怎么了?”
沈柏皱着眉头看向他这副易受惊的模样,道:“沈诀。”
沈诀又老老实实坐好了,但明显坐立难安。徐溪山静静看着这一切,心头略微觉得好笑:“这孩子居然怕马?”
祝仁一掀帘子:“我下去看看。”
不过几个眨眼之间,祝仁面色凝重地回来,道:“我们今晚赶不了路了。”
“为何?”
“马的腿被割破了。”
徐溪山一愣:“怎么会突然被割破,刚刚不还是好的吗?”
祝仁道:“地上不知是些什么东西,像是很尖锐的一种草,非常细,把马的腿割破了。”
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哪里有能把马的腿都能割破的,如此锋利的草?几人轮番下车检查,却都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端倪,事实就是摆在眼前,也不得不接受。
“祝道长,那我们今晚就只能先在马车上暂住一晚了?”于清问。
老板十分义气,给他们叫的马车内部空间十分宽大,容纳下这几个人一起睡觉完全不成问题。但沈诀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不要!我睡不好,睡不好影响我捉妖发挥。”
祝仁无奈看他一眼,正欲开口回答,突然,一道铮鸣剑声打断他的话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映空出鞘,带起一道森寒的剑光,直直地插/进众人身旁的草丛,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之间,沈明庭冷声道:“出来。”
几乎所有人都把手放在了自己的法器之上,随时准备迎战,徐溪山也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匕首上,紧张地看着声音发出的方向。
草丛动得更起劲了,终于,在一阵更为密集的摩擦声中,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探了出来。
一看清那人的脸,众人都怔愣半晌。徐溪山微微蹙眉道:“小孩儿,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
来人正是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孩,正睁着溜圆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那双眼睛太黑,也太过明亮,他的目光就这样毫不转向地直直地看着他们,竟然活生生给几个大人盯出一身诡异之感。
徐溪山又放低声音叫了他一声,这一次,那小孩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身形完全挺立的那一刻,直教所有人都在心中暗暗吸了一口冷气。
这小孩,实在是太瘦了!
只看他的脑袋,只觉得这是一个体型十分正常的小孩,但是他的身子却恰恰相反,就算是对于一个小孩来说,也是瘦削得过分了。他的四肢就如枯木一样插在如丸子一般的脑袋下,整个人极不协调。他慢慢朝众人的方向走了几步,由于头重脚轻,他几乎无法保持平衡,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踉跄,但就算是摔倒在地,下半张脸埋在地上,而上半张脸,永远朝着他们的方向。他仍是未曾转动眼睛,目光锁定着每一个人。
此情此景,诡异至极。没有一个人敢贸然行动。
就算那是一张人畜无害,甚至是一张略显可爱的幼童的脸,但一与他对视上,还是恍如有被野兽死咬不放的错觉。
沈明庭一抬手,映空动作,隔着几寸,直指幼童的鼻尖。
“大人!大人!求求您,放过林儿!”
一个穿着打扮格外朴素的女人匆匆跑来,她没有来得及提起裙摆,差点被绊倒。
徐溪山离她最近,不由得退后一步,生怕女人突然跪在他面前。
“你认识他?”徐溪山指了指那个孩子。
女人满脸慌张,气喘吁吁道:“他是我儿子,我没看管住他,又让他乱跑了,真是对不住……”
她的目光扫过映空,随即是沈明庭,接着一一看过众人的穿着打扮,斟酌道:“……诸位道长。”
沈明庭看她把孩子一把抱起,收回了映空。剑柄入鞘的一刻,那道清厉的声音让她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
“这么晚了,怎么能放任小孩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徐溪山道,“我们恰巧路过,以为是什么,野兽之类的,所以出剑了,贸然出击,真是唐突了。”
女子连连摇头:“是我没看护好他,让他跑出来了,惊扰了各位道长。”
语毕,她又道:“诸位,是在赶路?这么晚了,是要去往哪里?”
没有人回复。
这样的月黑风高夜,贸然问陌生人的去向是一件很冒昧的事,尤其是这群平日里警惕惯了的人。
见无人应答,女子善意地笑笑,道:“我叫小月,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诸位道长若是要去往城镇,只怕是还有一段距离,要走到明日寅时,才能瞧见镇上的人家。”
沈诀道:“这么远。”
小月:“我们这儿地广人稀,确实如此。”
“无碍,我们自有休息之处,劳烦姑娘费心了。”祝仁道。
小月抱起林儿,牵着他的手,遥遥一指,羞涩一笑,道:“诸位道长若是不嫌弃的话,那头便是我们村了,可以在我们那里暂且休息一晚,明早起来继续赶路。”
随着她的手指头一望,远处的山影之下,真的有几户亮着点点暖黄的灯火的人家显露出来,在如此的冬夜之中,显示出莫大的吸引力。
远处除了房屋的影子之外,似乎还有一个人影正快步朝这里跑来,徐溪山眯了眯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那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月光一照,原来是一个裹着皮衣的五大三粗的男人沉重地跑来,见到徐溪山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目光转到小月和林儿身上,立刻皱起了眉头。
他还未言语,小月先瑟缩了一下。徐溪山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壮汉的巴掌已经落到了小月的脸上。
“老子让你看着孩子,你就是这么看的?!有外人在,老子今天先放过你,回去有你好受的!”
他再次扬起手臂,第二个巴掌随即要落下的瞬间,突然止住不动了。他震惊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再一偏头,就看见了正紧紧握着他手腕的徐溪山,还有正一脸森然地站在他面前,那把长剑已出鞘半截的沈明庭。
“放下。”徐溪山冷声道,“算什么男人?”
男人似乎很想破口大骂,但看见二人的一身行头,便知今天怕是惹上不怕事的人了,于是那一口无声的脏话便被生生咽了下去,随即换上谄媚的微笑:“这不就,教训教训自己媳妇儿,这多正常。”
“正常?”沈明庭反问道。
男人便不说话了。
小月怀里的林儿终于收回了落在众人身上的目光,愣愣地看着正捂住脸的母亲。
小月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她低声道:“诸位道长,今晚,今晚就去我们家歇息吧。”
“好。”她话音刚落,便有人答复了。
沈柏站出来,站在了小月旁边,随即冷睨了男人一眼,冷声开口,似是在回应小月的要求,也像是给在场的另外一位道:“今晚我们就住你家。”
一行人沉默地回到了小月的屋子里,刚把林儿一放下,小月就系上围布,给众人搬好了凳子,倒好了水,快步走到厨房去做饭了。
刚刚沈柏和小月简单交谈过几句,知道他丈夫叫杨吉,是村上的屠夫。杨吉一进屋,本是想大摇大摆往那里一坐,但看见没有任何一个对他有好眼色的众人,只得悻悻地坐得规规矩矩。
众人沉默地围坐在一张圆桌上,杨吉一直在抖腿,徐溪山厌恶地看他一眼,他又止住了。没消停一会儿,他又开始逗林儿。但林儿仍是一副痴傻状,本安静地在一旁玩自己的手指,杨吉一去,本鲜少对外界有什么反应的小孩儿一缩,明显是一副抗拒杨吉靠近的样子。
遭到了亲身孩子的拒绝,又不让他抖腿,他只好又规规矩矩坐了回来,几个眨眼之间,他便不耐烦道:“好了没啊!”
小月沉默地拿着托盘走出来,杨吉一看,立刻又开始发作:“你就是这么待客的?”
托盘一上桌,众人这才看清,那上面只有几碗青菜粥和几碟榨菜,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家里只有这个了,你已经半月未曾带肉回来了。”小月边说边把饭碗往下端。
杨吉还欲说什么,却被沈柏打断。她首先端起饭碗,用勺子搅了搅,道:“无碍,就吃这个。”
一向挑剔的沈诀也很快端了一碗,末了,还不忘狠狠瞪杨吉一眼。
徐溪山搅了搅自己的粥,舀了一勺,正想吃进去,突然,他眉头一皱。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一样,他又仔细埋头闻了闻。
随即,他的手在桌下轻轻戳了戳沈明庭,侧过头,在那对夫妻看不见的角度用口型道:“不要吃。”
“有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