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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返旧路齐粲追过往 ...

  •   婴齐在府中歇息好几日,一无要紧事可干,二除万盈升再无好友,每日只陪着两个妹妹。
      日子过得难免无聊,婴齐又天生不是个能耐着“坐看云起时"的性子,在禹杭撒野之事皆为佐证。又有英粲嚷着从未好好逛过京城,两人交代几句换了衣裳便一起出门。
      英粲挽着婴齐的胳膊,尽说些恭维话:"我就知道你最疼我,妈妈说我玩性大呢,总让我收收心。"
      "你才几岁,玩性大又如何?"婴齐拿出几块碎银递与她:"想要什么都买,妈妈要问,尽推我身上就是。"
      英粲笑着接过钱,买了许多自己念了很久的零嘴儿,边吃边怀念:"以前跟着你,根本不敢想如今会过的日子。娘子待我虽好,可终究不是做主的人,进了周府我更不好受,虽现在只是个义女,也很知足。"
      "竟有你这么气派的义女么?"婴齐掀开帽纱,看过她的脸又合上,笑过才开口:"谁不拿你当正经小姐,也就妈妈会说你两句,其余人都指派不上你。我们之间,在背地里还是我服侍你的次数多,端茶倒水我哪件做少了?"
      "咱们以前太穷了些,后来入富贵乡,我都不适应,所有银钱都存着。再有下次,再别用脚走回去,高低给你包辆马车。"
      英粲嘀嘀咕咕,又开始回忆。婴齐听过数次,都不当回事,她一向是事情过了便算完了,从不追忆。只是站在熟悉的地方,回忆莫名全都涌回来,她又看见曾经在这里狼狈的自己。
      "阿粲,那时我们是多少岁?"
      听见婴齐懵懵的发问,英粲不做思考回答:"我八岁,姑娘比我大半岁。"
      婴齐心中一股无名火起,那时她二人仅是孩子。
      在周氏被降职时,赵剑铮亲问过周努跟不跟自己去,被周氏以快入学,功课重要驳回。
      彼时婴齐还在襁褓之中,赵剑铮不忍与她分开,揣在怀里端着走了。那几年对婴齐母女来说并不难熬,日子艰难只是对于周氏而言,赵剑铮惯会处理各种琐事,并不在意。
      婴齐如同赵剑铮的挂件,时时刻刻黏在她身上。当地百姓先知有一位周大人,但见他只躲在夫人后面,渐渐的只说这里管事的是位夫人。
      半年后的雨季,婴齐年幼不便出门,瑞玉守着她在家里。赵剑铮有一日回来,带回一个女孩儿,那便是英粲。
      两人识数懂事时,赵剑铮绘声绘色讲解捡到英粲的情形:"我忙了一日,刚到家门口,雨中清晰可辨有孩子哭声。我慌呀,怕是我们婴齐又想娘,走近一瞧,是一颗豆芽。哎哟,正是只会啼哭,不知答话的糊涂年纪。"
      英粲瞪着眼睛还是摇头:"娘子说的这些阿粲不记得了。"
      "你记得才真是见鬼了。"赵剑铮捏她腮一把,又续:"我的告示贴了四年,没人认领,只好带你回来。你的去处别人皆知,想找你自然知道路。"
      婴齐略一思索,得出结论:"真可怜,你娘不要你了。"
      "婴齐!"赵剑铮轻喝一声:"也有娘死了的情况,否则怎会不要自己孩儿?你说话也太伤人,我是这么教你的?"
      婴齐低下头,又道:"真可怜,你娘死了。"
      赵剑铮捉住她,用果子堵住了她的嘴。
      英粲并不聪明,那时却有些庆幸,娘死了总比娘丢了自己的好,赵娘子总会讲出几句动听的话来。
      两人在周府的日子属实不算好过,再怎么冲撞不懂礼和不机敏感受不到恶意的人都能发现,没人待见她们。
      英粲起初跟着婴齐一同入学,也有自个儿的名字,唤做赵旌。只不过上了几日学,被周氏叫过去呵斥一通,从此便不敢再把婴齐当姊妹,只当小主人。
      赵剑铮看着往常开朗的孩子过分小心,遂大闹一场,但几乎没什么效果。只得央求周努照顾两个妹妹,被拒。
      周家对婴齐动辄辱骂惩治,在祠堂跪着的时辰比在寝居还多。虽不服,但为着母亲,只好忍受。赵剑铮火气愈发大,才进府两年,孩儿们便被蹉跎得不成样。
      府中不得安生,婴齐原也是再温和不过的孩子,进了周府愣是磨炼出十分血性。有时下人不好对自己动手,便让英粲受罚,婴齐更是不服。
      有一日英粲又被打了一耳光,婴齐攥紧拳头猛冲上,众婆子没反应过来,已将打人的婆子牙打掉一颗。
      此事过后,婴齐便舒展开身子,被骂即忍,被打则反。
      赵剑铮说着会好好管教,嘴里却直赞婴齐为"小豹子"。几日后,婴齐便在府外学武,那股一点就燃,抡起拳头就打的兴头,看得众师傅连连称赞好苗子。
      婴齐入学已满一年,心思全放在和府中人争斗和习武上,考试成绩难看得很。婴齐并不在意,照旧收好东西回家。
      学里的姑娘本就不喜她粗笨野蛮,见她没脸没皮,又如此憨傻,心中更加不喜。
      几次考试成绩都垫底,女先生不得不请了赵剑铮过去。
      婴齐像个没事人一般磨着墨,思索着女先生留的题目。身边窃窃私语声不断,婴齐凝神听了一会儿才发觉是在说自己。
      "你们看她,脸上无一丝愧色,我要是她,羞都羞死了。"
      "就是啊,那么多女先生和她母亲诉苦,她肯定都抬不起头来,咱们功课要求那么低,她怎么就完不成?"
      "黑不溜秋的蛮子,她懂什么礼义廉耻,倒数第一也有脸来上课么?"
      "我要是她,此刻便一头撞死!好让我母亲不再为我丢人!男学的学生都知道,咱们这里有一个尘垢秕糠。"
      "姐姐这话太深了些,她哪里知道尘垢秕糠是何意?说几句蠢虫,庸狗便算了。"
      言语不间断传来,婴齐想不在意却不行。心中如同火油泼心,她欲发作,因学里都是姑娘又只好作罢。想还嘴,良久后却不知道从何说,只叹口气,暗立誓以后定会好好读书,只为吵得过。
      正思量着计划,赵剑铮走来学里,亲给她收拾着褡裢。
      "夫人如此也好,带回去好好教导几日再送过来,未免影响其他学子。"
      女先生说完,赵剑铮冷脸怒道:"孩子只是功课差,也不是偷鸡摸狗耍滑之辈,更不是早退缺席的。虽看不懂书,学不进去,但也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不乱动,怎在先生嘴里就这么不堪?"
      婴齐仰着头,呆呆的看着赵剑铮。
      "先生是想让孩子因成绩不好而耻辱?她为何要耻辱?您在雨天给她一把伞,她依然被雨淋湿,反过来还要责怪她蠢笨不会用。"赵剑铮更怒:"这伞是我们家花了银子买的,我儿又不考状元,成绩差点怎么了?犯得着让学里的其他孩子对她言语羞辱?"
      女先生被劈头盖脸一顿说,也极怒:"夫人这话说得有理,那便请夫人自行教导,我等无本事在身,恕不能教授。"
      "那便请先生联合学里出具文书,为我儿除名。"赵剑铮抱起婴齐就走,到门口又转身补上:"盖了公章送过来,孩子淘气,家中还有几套文具与青衿并未使用,到时一并退还。"
      几位女先生当时便联合写文书,闹到司业处,却被狠狠斥责:"乖巧不胡闹,只不过学不懂而已,何至于此。家里又不在意她学业,更对先生没有诸多要求,孩子而已,怎就到了除名地步?男学喝酒嫖妓不计其数,就算杀了人也依旧好好在学里,这孩子也没犯错,除她干甚?你们教不了自请退去,我尽可补先生过来。"
      几人忍气,书信一封给赵剑铮,婴齐歇了两日重又入学。
      万盈升家中对学业一向严苛,自见了赵剑铮学中一闹,心里自是钦佩非常。婴齐回来以后,她主动承担起教导,做起了婴齐的小先生。
      赵剑铮得知,备了一份束脩礼,按着学宫里的规矩,不多不少送到万府,上书:万盈升女先生收。
      又找休日,带着婴齐去万府求见。婴齐给万盈升行拜师礼,奉拜师茶,万盈升为她重点朱砂。
      往后每年万盈升都会收到婴齐的束脩礼,二人关系突飞猛进。
      这周氏自回京,依旧改不了自身毛病,竟打起赵剑铮嫁妆的主意。赵剑铮不依,一味的骂他狼心狗肺。周氏恼怒,让婆子丫鬟封锁住院子,不再让她多见两个孩子。
      日子就这么过了一年,许是周父缺银子使,赵剑铮病了。便是如此,婴齐也不得汤药伺候,母女心里俱挂念着对方。
      至探亲那日,婴齐从学中告假,早早侯着等待传唤。赵剑铮搂过婴齐,在她耳边悄声说道:"西大街娘的衣料铺子你去找管事的出来,叫他通知各管事通通关上门别做生意。"
      婴齐不解却照做,没两日,赵剑铮病更重,喝不下汤药。
      有一日,周氏命婴齐兄妹守着赵剑铮,只待她咽气。
      赵剑铮眼中含恨,死盯着周努:"丘阿,你好狠心!婴齐去叫你,你竟拉出规矩压她不肯过来。"
      "母亲病中多思,娘儿姊妹们之间的事,我管不得太多。"周努冷眼冷情,只尽着世人所谓的孝道。
      赵剑铮滑下泪来,此刻她才终于承认,这个儿子养差了。
      "娘只问你,若我和离,你跟我不跟?"
      周努摇头,婴齐英粲二人跪爬上去抱着赵剑铮哭。
      门哐啷一声被踢开,周氏拧着脸放肆大笑:"做了几年夫妻,你竟还想着和离。早知你铁了心,我便不同你费口舌了。"
      几个婆子拿着白绫进门,不顾婴齐与英粲的阻挠哭嚎,将白绫缚在赵剑铮脖颈处。
      周努呆滞在原地,一是父亲慈爱形象被揭破,逼发妻去死。二是胞妹在婆子们的压制中挣脱,抽过案上笸箩中剪刀,将两个婆子拉白绫的婆子杀于榻边。
      周氏震片刻忙命人捉住婴齐,反抗之时又见血人四三。周氏大怒,命人下死手将婴齐打至吐血昏迷。周努旁观,将一切尽收眼底。无助的英粲,叫着住手的娘,还有血泊中不知死活的胞妹。他魂不守魄的跟随拎着婴齐的小厮出来,见他们将婴齐抛进荷花池中才有所动作。
      将婴齐从池里捡出来,他又将人背到赵剑铮榻边。
      "你疯了,这是做什么?她们死了对你我都好!一个要同父和离的商户泼妇,一个杀人的胞妹,你不怕影响前程的么?"
      周努听完跪下:"只求父亲留母亲妹妹一命!"
      "不可留,今日她们二人都得死。"周氏毫不留情,重命婆子用白绫绞死赵剑铮。
      "你这脏心烂肺的贱人,我赵家看上你是我之过错。"赵剑铮挣扎着不求饶,只顾骂:"今日我们母女若死,阴司报应你且等着看!"
      周努看向因阻止婆子被踹向一边的英粲,忙道:"父亲且慢!母亲若死了,我们损失才大。不如和离,母亲带不走婴齐,定会每月送出银钱过来!"
      赵剑铮脖子一送,恨声嘶哑叫喊:"我怎会生出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来!"
      周努不敢与她对视,捏着拳头听她的谩骂。
      和离很快,婴齐还在床上动弹不得,赵剑铮已带人回了禹杭,只留一个英粲跟在身边。
      晚间歇下,婴齐捧着英粲的脸安慰:"阿粲你别怕,等我好了,我带你一起回禹杭。"
      英粲泪眼摩挲点头。
      赵剑铮生怕婴齐委屈,银钱每月提前送过去,婴齐好后规矩两月,重又去上学。周努自那日开始,一直躲着婴齐二人不敢相见。
      又过两月,英粲起热,府中不请人医治。婴齐自知自己若病,周氏不会大费周折请医。便在晚时敲晕周努,扛着他扔入荷花池,又给送回榻上。
      他果然起热,婴齐又换掉他的汤药,全数给英粲喝下。英粲好后不久,婴齐觉着日头变暖,和英粲商量着明日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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