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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耳朵听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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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您自己在家里好好待着,谁来也别开门,我上学去了。”喻洹溟背上书包,回头看了一眼,朝着柯许阳摆了摆手。
“路上慢点啊。”和全天下的妈妈一样,柯许阳嘱咐着喻洹溟路上小心,她穿着素粉色的连衣裙,脸上挂着本不应该属于她的沧桑,明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的头上就爬满了白发。
“知道啦。”喻洹溟以前总是嫌弃柯许阳啰嗦,但是现在,他就特别害怕有一天早上就听不到这样啰嗦的声音了,他爱柯许阳,他爱这声音。
喻洹溟将门仔细地将沉重的铁门掩上,不允许有一星半点的差错。干瘪的书包被斜挎在喻洹溟的背上,临远的夏天总是热得出奇,火风呼呼地刮到脸上,烤的喻洹溟的脸颊发烫,他不自禁地摸了摸戴在右耳上的助听器,还好,没有忘。
到了学校,喻洹溟穿过读书朗朗的走廊,楼外蝉鸣四起,抬头望向天空,有太阳点缀的让眼前变得有些恍惚。但或许短暂的视线失焦,就是这个夏天唯美的邂逅。
走廊无人但吵闹。
“喻洹溟,你又迟到了。”读书声戛然而止,班主任顿媛的声音随即响起,她带着透明边框的眼睛,有些许无奈地望着门口的喻洹溟。她生的好看,今年也不过三十出头,三中是她的母校,她爱这里的每一寸花草土木。
“老师啊,我这不是去帮你处置路上的小痞子小流氓了嘛。”喻洹溟早就已经摸清了顿媛的脾气,听到顿媛无奈的话语,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带着挑衅味十足的调侃对着顿媛说。
哄堂大笑。
“你还是先处理处理你自己吧。”
顿媛不过大了这些孩子一十几,他们心里想的什么在自己眼里犹如连裤衩子都不带穿的“裸奔”,与其刻意的维持纪律,不如加入他们。“好了,你已经耽误了我两分钟的课程进度,赶紧回去想想下课怎么跟我交代。”顿婳修长带粉的手指捏着粉笔,粉笔灰淡淡的飘在她周围。
喻洹溟听到这里,便不再说话,穿过一排排望着自己看的脑袋,走到窗边最后一排的角落,将书包扔在垃圾桶旁边,那里有一个多余的椅子,一直被喻洹溟的书包霸占着。
喻洹溟的位子靠着最后一扇大窗,窗户玻璃干净透亮如水晶,外面是学校耸立在学校中间的大梧桐树。喻洹溟听着台上顿婳的声音,感到有些许无聊,他拖着腮帮,将右侧帅脸上的皮肉全部挤压到眼下,青涩的脸庞的映在玻璃上,与大梧桐树枝条绿叶的树影重合。喻洹溟一时间失了神。
“爸爸,我找不到你了。”
九个月前,那是喻洹溟刚刚中考完的一个下午,短暂的解放让她释放了无限的压力,突然,柯许阳的电话瞬间打破了这一时间宁静。
“溟溟,市消防局传来消息,你爸爸牺牲了……”
“溟哥,你怎么了?”
听着柯许阳电话那头传来的噩耗和邵举征在围绕在耳边问话,那一时间的喻洹溟除了耳鸣、头晕和天旋地转之外,几乎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周围的一切,都暂时和他脱离了关系。
“在本次支援黎靖市友明工厂大爆炸的救援任务中,本市派出消防员216人,受轻重伤人员数117人,牺牲人员数21人,接下来宣布殉职人员名单。”
“王竞喆,24岁,崔驰皓,21岁,喻绪峰,38岁…………”
喻洹溟坐在哀悼会家属席上,右胸胸口前别着白花,开得是那样的绚烂。他低着头,时而抠着指甲,时而攥紧裤子布料,反正不管怎么,他就是不往前看。他是不敢看,因为一抬头,就能立即看到,前些日子还背着自己在家里满屋转的父亲喻绪峰。柯许阳在旁边早已哭的失了精神,两条裂痕干涸在脸颊,她的双目变得失神,直至失焦。喻洹溟看着工作人员扶着自己的妈妈,他看在眼里,喉咙干涩发苦,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眼巴巴的看着。
“老喻!”
从会场出来后,喻洹溟左手搀扶着柯许阳,右手环抱着喻绪峰的遗照。亚棕色的木质相框玻璃下埋着喻绪峰穿着正装慈祥微笑的照片。喻绪峰是被炸死的,尸骨无存。
“回家吧,妈。”
本以为赔偿慰问金是喻绪峰留给他们母子的这世上最后一丝的痕迹,可是却有人看不得他们母子好过,对这用喻绪峰骨血换来的沉重钱款虎视眈眈。
莫须有的债务从天而降,喻绪洪为了拿到债款造谣喻绪峰欠债赌博,甚至不惜用尽关系。
砰砰砰--那天打破了宁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放你妈的屁!”
莫须有的债款罪名,让喻洹溟和柯许阳背负了769万的裸债款,如果约定时间内还不上钱,那他们就强上了柯许阳,撅了喻绪峰没有骨灰的墓。
在争辩过程中,虽然喻洹溟的个子已经长得老高,身体的发育程度也愈发向着成年男性看齐,但是始终敌众我寡,“瘦高个儿打不过壮汉”,况且还是1 v10,喻洹溟最终的下场就是右耳被打聋,鲜血缓缓的往外流淌,身上多处淤青骨折修养了多日,最终也只是将债款769万,降到了766万,喻洹溟不敢想象如果那一下自己真的被打死了,柯许阳的下场将会是什么,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将会落个什么。他不能死,只要还有这一口气,他就要好好的活下去。莫须有的债款他认了。但是他未免太天真了,700多万的债款对一个刚中华的少年简直是天数,和一个亿基本上没什么区别,况且他“欠”的不是银行的钱,是道上人的,利滚利随即而来,还没出两个月,债款就达到了810万。
疯了,所有人都疯了。以至于喻洹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到了绝境,那他会托人给柯许阳改名换姓,然后,自己自杀或者死在“债主”的乱棍之下。
临远的夏天实在太热了,少年直到下课也没有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