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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前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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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淮盈侧眸看他,抬手轻抚,“患离……”
陈患离回眸,眼中的泪意还未散去,他转头看着付淮盈,泪眼朦胧,倏地,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付淮盈微愣,却没有推开他,只是叹息着略带安慰的拍着他的背。
“老师……我害怕……”他声音带着哭腔,“我怕……如果我做不成……如果我……”
付淮盈将他搂在怀里,柔声安慰,“你可以的,患离,你的祖父是先太子,先太子仁德,多有贤名,是天下人,是先帝心中最佳的继位人选,血脉相承,患离,你不比任何人差。”
陈患离靠在老师怀里,泪水涟涟。
付淮盈抱着他,突然明白,陈患离不能一直在他们的羽翼下,他得学会出去,他需要政绩,否则,无论如何,陛下也不会将位置传给他。
外头突然传来大虎的声音,“姑娘,坐好!”
付淮盈立刻警觉,“出什么事了?”
“后头有人在追我们。”
付淮盈面色一凛,蹲下身,将陈患离护在怀里。
马车速度加快,付淮盈有些不稳,晃了晃,她立刻低下头,顺便将陈患离抬起的头按下去。
两人头刚低下去,一支箭射穿了马车,定在离陈患离身侧,付淮盈心道不好。
“患离,待会跟着大虎跑出去,往前跑,不要回头,听明白了吗?”
“那你呢?”他的声音急切,“你去哪?”
“我们分开跑,我引开他们。”
陈患离抓住她的手,拼命摇头,“不行……不行……”
他记得,年少时,父亲让母亲抱着他跑,他们分两路,为了救他,母亲将他一个人留在水缸里,后来,他们都没有活下来。
付淮盈冷静的扒开他的手,掀开车帘,“大虎,你带着患离走,快!”
大虎点头,从付淮盈手中将陈患离拽过去,放到她前面,付淮盈立刻跳上另一匹马,见她坐好,大虎立刻拔剑砍断横木。
两匹马散开,往不同的方向跑,付淮盈不会骑马,只能凭直觉拉着缰绳,感受到后头追上来,她咬牙,拔下簪子,往马身上扎。
马受惊,速度立刻加快,控制不住的朝前跑,须臾便将后头的追兵甩开。
付淮盈趴在马上,后头的箭不停的越过她身边,有一支箭扎在马上,马嘶鸣一声,速度稍慢。
付淮盈心知不好,坐起身,拉着缰绳,往山林里跑。
她知道再往前就是悬崖了,但她不怕,小时候,付淮柔将她骗到此处,将她推下去,但悬崖下有个小台,里头有个山洞,她可以暂时避一避。
想好地方,付淮盈拉紧缰绳,在快到的时候,跳下马,滚了两圈,落下悬崖的瞬间,她抓住一旁的藤蔓,借着力滚进山洞里。
在她进去的那瞬间,她的马也从悬崖上落下去,掉入底下的水中。
她已经力竭,有些站不住脚,头方才不知道撞到哪了,疼的厉害。
悬崖上,几个人蹲在上头,俯身看下去,“人呢?掉下去了?”
“这样如何交差?”
“无妨,底下是水,顺着找,总能找到,无论死活,都得带回去,不过,还有一个……”
“他们去追了。”
“走,下去看看。”
听到他们走了,付淮盈才稍稍的松口气,她扶着墙往里头走,她身上都是擦伤,头上的血也没止住,没有铜镜也知道有多狼狈。
往里走了没多久,付淮盈终于撑不住,她扶着墙慢慢坐下,阖眸睡去。
大虎带着陈患离东躲西藏,又绕了几个林子,才将人甩开。
她喘息着,一刻也不敢停的往侯府赶去,她抱着陈患离下马,还未唤人通报,便看见林晏安从里头出来。
见了大虎,他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应该在宫外才对,怎么会到这来。
“你怎么来了?淮盈呢?”
大虎将陈患离推过去,“路上遇刺,姑娘和我们分两路,引开刺客,姑娘往旧林去了。”
林晏安脸色一瞬间变了,他夺过缰绳,一句话也没有,跳上马便走了。
他一路疾驰,赶到旧林,顺着地上杂乱的脚印走,直到看到悬崖边上的几滴血迹……
林晏安下了马,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几乎是站不住脚,他冲到悬崖边,底下汹涌的河水刺激他的双眸……
这样的高度……即便有水……也……
他站起身,抹了把泪,提着剑,重新上马,打算去底下去找,却倏地瞥见被扔在一旁的玉佩,那是他送给淮盈的。
林晏安心里百转千回,他立刻冲过去,将玉佩捡起来,没有损坏,像是特地扔在这的。
心里突然有个离谱的想法,他往前走,在悬崖壁上看见了根藤蔓。
没有犹豫,林晏安跳下去,抓着藤蔓下滑,不出所料,他看见了一个山洞。
林晏安晃着藤蔓跳进去,飞速往里头跑。
在山洞的最深处看见了浑身是伤的付淮盈,林晏安卸了力,跪在地上喜极而泣。
他身上常备伤药,是先前淮盈给的,他舍不得用,幸好,之前舍不得用……
给她处理了身上,脸上的伤,林晏安便单手将人抱起来,往外走,一手抱着付淮盈,一手拉着藤蔓,脚踩着山壁,借力上了悬崖。
付淮盈只觉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坐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铺在地上的稻草都是湿的,外头狱卒吃酒吵闹的声音不停的传入耳中。
倏地,来了一个人,将门打开。
付淮盈抬眸,是纪原。
他像是完全不认识她,“请吧,定北侯夫人,陛下要见你。”
付淮盈有些恍惚,却依旧跟着他往前走,出了诏狱,过于刺眼的阳光晃得她眼睛疼。
绕过长长的宫墙,她看见了熟悉的殿门,是崇阳殿。
殿中依旧是熟悉的装潢,寰宇帝高坐龙椅,睨着她。
她看见自己跪下来,行了个标准的大礼,“臣妇参见陛下。”
寰宇帝站起身,下阶,却没有让她起来,他站在付淮盈面前,垂眸看她。
“付淮盈,你可知弑父是死罪?”
她听见“自己”冷淡的声音,“陛下应该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你倒是聪明,这点和你祖父一模一样。”
“付淮盈”抬头,直视天颜,“陛下说的是哪个祖父?”
寰宇帝笑起来,“你很像乔书临。”
“付淮盈”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跪在那。
寰宇帝侧身,望着挂在殿中的画,“你知道吗,朕从前真的将老师当做父亲,父皇看中皇兄,天下人都知他贤德,是下一任帝王的最佳人选,人人都偏爱他,唯有老师不同,他平等的看待我们,甚至对我更好。”
“付淮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乔书临的画。
“可是陛下,你还是杀了他,你杀兄弑父,还杀了你最尊敬的老师,你坐稳了龙椅,天下属于你,快活吗?”
寰宇帝上前,抚摸着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老师对我这么好,他没有儿子,把我和皇兄当成亲儿子教养,他教皇兄做一个贤君,握着我们的手,要我辅佐皇兄,开创盛世。”
他声音平稳,像是丝毫情绪都没有,“可朕凭什么辅佐,我不比皇兄差,这个帝位为什么不能让我来坐?”
“所以你杀了所有挡你路的人,先太子和我外祖父对你不设防,你轻而易举的杀了他们,甚至特地留下我母亲,就是想知道,继承了他所有学识的女子能做什么。”
寰宇帝转头看她,“对,你应该感谢朕,如果没有朕,便没有你。”
“我宁愿没有我,”“付淮盈”早已经崩溃过了,此刻除了麻木,已经没有其他想法了,“你让我祖父将我母亲接入府中,发现她没有如你所愿的谋划复仇,便让付流松杀了她。”
“你确实很聪明,不过,”寰宇帝话音一转,“如果朕是你,便不会杀了付流松,谋而后动,还是太年轻。”
“付淮盈”笑起来,“谋而后动?皇权之下,焉有完卵?我早晚会死,不如拉着他们一起,一起去见阎王,好好辩一辩。”
“听说,定北侯夫妇感情甚笃啊?”
“付淮盈”一僵,很快掩饰过去,“不过是我复仇的一颗棋子罢了,如果阿兄没死,我也不会嫁给他。”
“哦?是吗?”寰宇帝突然大笑,挥挥手,“纪原,带她回去。”
付淮盈眼见着自己被带着走远,回眸时,看见林晏安从屏风后出来。
“陛下。”
他刚从战场上回来,听说淮盈下了狱,便匆匆往皇宫赶,却被小太监带着从后头进来,恰好听见淮盈说,只是利用他。
寰宇帝看着他,“听了多少?”
林晏安垂眸,“只听见陛下想让臣听见的。”
“还想救她吗?”
“臣娶她,是因为臣爱她,不是因为心意相通。”
寰宇帝看着他,沉默半晌,“去诏狱问问她,问问她愿不愿意让你救。”
付淮盈跟着他进了诏狱,却倏地听不见他们的话语,她低头,看着逐渐消失的双手,有些不解。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是潮湿的诏狱了,她撑着坐起身,垂头,沉默着。
林晏安拿着汤药,推开门进来,却发现付淮盈已经坐起来了。
付淮盈靠在床上,纱帘挡住她的脸庞,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林晏安松了口气,他真的要被吓死了,幸好她没事。
他掀开帘子时,映入眼帘的是付淮盈苍白的脸,她笑起来,看着他,因为虚弱,声音有些缥缈,像是叹息,“林晏安……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