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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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水回到地球以后，前来接见的人里面除了联合国的官方人员，自然也有竹中。
即使是二人私下里单独的见面，有关地球和人类的事也还是放到了最前面，他们彼此接着讨论了很多上次会面没有聊完的公事，之后才是地球这几十年的变化，防卫队历经的变迁，还有彼此最近的现状。
在最后的最后，迫水终于问出了自启程时他一直积在心里面的那个问题：“麦子她，还好吗？”
驾驶着伊弉弥进入亚光速状态以后，在迫水的视角里，其实并没有感觉自己在宇宙中度过了非常漫长的岁月。
在亲身见证了冥王星附近的那次危机以后，他怀着紧张，急切，和那惴惴不安的喜悦期盼踏上归途，想要将自己获知的信息带回给自己的同胞，想要回应那些遥远巨人朋友的心意，想要见到远在地球的旧友。
但自从在返航时得知自己和地球相差的时间大概有四十个地球年，他对于自己能见到朋友，更准确的说，是能再到麦子的喜悦和期待便消减了。四十年的时光飞逝，没人能告诉他朋友们在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迫水只能强迫自己降低期待。
等他回去的时候，麦子应该已经66岁了，如果没有意外，她和竹中应该早就从防卫队退役，享受退休的生活，也应该在年轻时就遇到了可以珍爱自己一生的伴侣，组建家庭，幸福生活着。
这种想法与其说是迫水的揣测，不如说是一种对麦子未来的美好期盼。
不管怎么样，无论是以朋友还是其他什么的角度出发，迫水真吾都真切地希望东方麦子，希望所有他在意的人们在地球的生活是美满，幸福的。即使这样的愿望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奢侈。
见到竹中后，他基本可以确认他过得不错。那么麦子呢？
而竹中的回答则彻底打破了他的期望。
麦子退役得早。迫水离开的第二年，为了掩护队友，她驾驶的战机被怪兽击落，受了严重的伤，受限于当时的医疗技术没能彻底根治，不再适合参与前线高强度作战。但她没有放弃，进而调转方向努力进修，在后来以科研人员的身份再次回到地球防卫，投身于防卫队装备的研发项目中。
如果没有那件意外发生，她本应该可以和竹中一起，继续为地球防卫贡献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的。
竹中递给迫水一份报告。或者说，是从几份报告中截取的片段。
斯派图拉斯姆元素，作为人类火星探索计划中的重要发现之一，因其具有高放射性特征，相关科研操作须在严格防护条件下进行。
在一次针对该元素的能量提取实验中，因同组实验人员操作失误，导致放射性物质泄漏并引发爆炸事故。为抢救关键实验数据，研究员东方麦子在已将重伤昏迷的同事转移至安全区域后，在个人防护服已受损的情况下，仍再次进入实验现场执行任务。
官方的口吻看起来有些冰冷，迫水的心也是。他已经不用看后面其他的内容了，他已经猜到了。
心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攥住，胸口开始发闷，即使已经在遥远的深空中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迫水也做不到在这种时候控制住情绪，保持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去为麦子感到难过。
随着每一次心跳而振动的悲伤像是墨在水中洇开，逐渐扩散，把迫水的心慢慢染成报告上那样冷硬的黑色。
“辐射对她的大脑部分伤害很大……”竹中说。
麦子的情况如果只是人体衰老引发的病症的话，以人类目前的医疗水平是有办法医治的，麦子当然也有资格接受最高等级的待遇。但情况不仅仅是那么简单。斯派图拉斯姆的辐射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几乎不可逆转的伤害。除了对她的大脑和记忆产生了影响，让她衰老的速度也变得更快，迫水没有亲眼见过，竹中可是知道，也切身替自己的朋友感到悲痛。
麦子六十岁的时候，头发还是黑的，情况还算可以，能坚持参与科研项目的收尾工作，等到竹中第二年和她再见，友人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而且开始有些记不起来他是谁了。
在迫水回来之前，麦子就已经因为身体原因而被安置在由国家政府和联合国组织共同管理的养老院，和其他年纪比她大了不少的防卫队老人一起被照顾晚年。
“我半年前去看过她，她现在过得很好。但是关于以前的事情，她都已经记不得了。可以的话，你就不要去打扰她了吧。”这算是自他们见面以来，竹中对迫水说过语气最重的话。
其实情况并不完全是竹中说的那样，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和医生都告知过他，麦子的记忆有时候会突然回到事故发生的那一天，或者更年轻的时候。
她一醒来就要在工作人员的告知中接受现实，接受自己已经如此苍老，接受自己被迫离开了效力几十年的防卫队，而这个世界也已经不再需要像她这样的人了的现实。
佐藤说，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麦子就会变得像以前那样，一个人很安静，甚至会不习惯坐在轮椅上，有时候还需要佐藤去帮忙。
身体已经变得如同朽木一样，灵魂却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醒来还是曾经的模样，被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迫水最后也没有应承竹中的话，还是去看了，并且长期驻扎日本以后，即使总监的职务并不轻松，他也会抽出时间去看看她。就像以前他和麦子两个人每次放假时都会去城里找个好饭馆好好吃一顿那样。迫水也不知道，未知的危机何时会重新降临地球，他还有多少像这样的时间可以同麦子分享。
而现在，迫水被困在了雨中。
是很突然的阵雨，雨点下的又急又密，滋润了院子里宽敞的草坪，他没有带伞来，于是暂时待在麦子的房间里，和她一起静静看着窗外的雨水冲刷着花朵和树叶。
其实如果雨下得再大一点迫水也能走的，他是自己开车来的。但是麦子主动开口，问他要是没有要紧事的话可以等雨停了再走，而他自己也想再和麦子多待一会，于是就留下了。
养老院的设施待遇很好，麦子的房间很宽敞，也配套了方便老年人行动的装修，甚至有一整面墙的书柜，里面除了书，还有各种战机的模型和其他与防卫队相关的东西，都是从她以前的房子里带过来的。
除此之外，麦子的房间很简单，只是床边叠放着一条用来保暖的印花毯子，上面是麦子喜欢的花纹和颜色。
茶还在煮，麦子拿出了养老院厨房自制的点心来招待迫水，还特别和他说了这点心不太甜，希望他不要嫌弃。
“不会的。”迫水温和地笑了笑，造型好看的点心被送入口中，是好吃的，但是确实不甜。应该是为了老年人的口味和健康考虑而减了很多糖。
他对入口的东西并不挑剔，在外空执行任务时接受的补给大多是方便携带的压缩制品或者糜状物，早都吃习惯了。但如果按着麦子以前的口味，那确实是不太好吃的，味道太过寡淡了。
而麦子的口味直到现在也没变多少。迫水看着对面的老姑娘慢吞吞才吃了半块，就要去看茶煮好了没，这次他抢先了，把水壶拿过来给自己和麦子倒了杯，洋甘菊茶的香味在热气上弥漫。
“你觉得怎么样？”麦子在询问他关于茶的偏好。得到了迫水的答复以后，笑着去拿自己最新的记事本，在空白那一页把这个记了下来。
这是麦子的习惯，迫水是知道的，像这样的记事本她有好几个，其中最旧最厚的那一本他曾经无意瞥见过几眼，上面写满的全是公式和工作用的备注，关于她自己的事情却很少。
吃完茶歇后不久，雨也停了，太阳终于跑了出来，麦子最后还是把那块点心吃完，没浪费粮食。
“您不用来送我的。”迫水这么说着，但麦子还是送他到了楼下。
潮湿的风携着泥土的气味吹来，麦子看着迫水，觉得以后这样请他留下来喝茶的事情会只多不少，总拿老年人吃的那些没滋味的东西来招待他的话也不好，于是在告别前说道。
“下次来的话，有什么喜欢吃的点心就告诉我吧，好让我准备一下，真吾。”
麦子如今喊他名字已经喊得很自然了，对他更像是对待一个朋友，而非后辈或者年轻的孩子。
迫水忽然想起了年轻的时候，他们还在训练营时，麦子第一次用名字而不是姓氏称呼他，是差不多的情景，麦子问他要不要她帮忙带一瓶食堂贩卖的饮料。
于是他也说出了和当年同样的话。
“好，那就麻烦您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