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之意识永生》丁乙

1、第一章 何杉苏醒

　　何杉醒来的时候，浪潮将他全身都打湿了，若不是因为他卡在了两块礁石中间，估计他早已掉进了海里。

　　环顾四周，参差林立的礁石就像一团浇筑的石扣，将涌动的大海和散落的沙石给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何杉口干舌燥地从石缝里爬了出来，本想看看这是哪儿？却不想他才刚刚站起来，脚下的礁石就像通电似的依次亮了起来，而当何杉挪开脚跳到其他礁石上的时候，那些亮起的礁石又会像断电似的通通回到原本的样貌。

　　何杉连着试了好几块，发现只有同时踩在那块挡在他身后，让他没有掉进大海的礁石上的时候，附近的礁石才会通通亮起来，像接通了电源。

　　何杉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好耐着性子，头顶烈日地回到了最初可以点亮正片礁石区的状态下，希望能够看出点什么线索。

　　不知道等了多久，像是亮屏那么短暂，又像是过了好几个世纪，一个略带方言的娃娃音突然在何杉的脑海中响起，“哥哥，我好了。”

　　“哪个在说话？”何杉第一时间四下张望，一眼就能看到尽头海岛上除了晃眼的白沙外，什么人都看不见。

　　接着，便是一个声音清冷的男声传来，“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何杉】

　　两个字浮现在了何杉的脑海。

　　不知为何在何杉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下意识地就觉得声音是在对着他说话的。

　　“年龄？”

　　【21】

　　“职业？”

　　【设计师】

　　“爱好？”

　　【美女、茄子、开会】

　　“恐惧？”

　　【我无所畏惧】

　　“老鼠？”

　　“......”

　　“蟑螂？”

　　“......”

　　“毛毛虫？”

　　【我不喜欢小的】

　　“五秒后，将会有一波新的海浪，希望你能抓住机会。”

　　【抓住机会？抓住什么机会啊？】

　　声音没有回答何杉脑海中的疑问，说完便彻底消失了。

　　若非滚滚而来的巨浪，何杉差点就要以为刚刚是他产生了幻觉。

　　循着声音看去，滔天巨浪几乎将炎炎烈日挡在了身后。

　　【礁石高13米，人的身高1.78米，当人的视线与太阳呈24度夹角时，正好与海浪的顶点在同一条直线上，问一：海浪的高度？问二：海浪是否会打在人的身上？问三：若是，请画出海浪拍打在人身上时的受力方向？】

　　当黑色的粗体文字闪现在何杉脑海的时候，何杉的胸腔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智障才会在这个时候去做题。”想着，何杉便立马滑进了先前将他刚好夹住的礁石缝隙里，等着巨浪过去。

　　“五秒后，将会有一波新的海浪，希望你能抓住机会。”

　　紧紧抱住礁石，想要等着巨浪过去的何杉突然想起了男子的话。

　　电光石火间，何杉快速爬上礁石，看着整个礁石区在他脚下再次亮起，错落有序的礁石在光与影的交相辉映中呈现出了一幅立体的荧屏画面。

　　画面中由远及近滚滚而来的海浪正和身侧的情景一模一样。

　　雪白的浪花，碧蓝的海水，黑色的礁石，甚至那张同何杉一模一样的吃惊模样也都出现在了眼前的屏幕里。

　　“这是怎么回事？”

　　何杉惊讶地看着这一切，脑子一片空白。

　　“希望你能抓住机会......”男子的声音在何杉的脑海中频繁响起。

　　“这家伙说话说一半，要我抓住机会，你倒是明说要我抓住什么机会啊？”

　　何杉看着眼前快要从屏幕里溢出来的巨浪，听着耳边近在咫尺的拍打声，只觉得再晚一秒头顶上方的巨浪就要落下来了。

　　就在千钧一发的最后时刻，何杉突然发现了屏幕右上角明晃晃亮着的太阳，身边的巨浪此刻已经完全挡住了右边的视线，哪里还能看到什么太阳呢！

　　说不出是兴奋还是着急的何杉，在巨浪落下来的前一瞬间连滚带爬地朝着露出了太阳的那块礁石扑去。

　　闭着眼睛等了好一会儿，记忆中的疼痛没有出现，让人焦躁的热浪不知所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灵和先前触摸礁石时的湿滑完全不同的触感。

　　新奇的变化让何杉兴奋得连忙睁开双眼，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兴奋地声音率先从上方传了出来。

　　“恭喜玩家回到第三维度。”

　　陌生的声音伴随着无数个记忆碎片涌入何杉脑海。

　　游戏《巨人之芯》最初是由第七研究所开发用于人类意识永生研究，通过对人类意识进行编码具象化，实现对人类意识的筛选与重塑。

　　游戏公司甚至宣称人类将由此步入意识生命形态——世间万物都将成为意识的载体。

　　人的意识不仅可以脱离人类，而且还能被植入到一棵树，一条鱼，甚至是一抔黄土中。每个人都可以通过意识植入的方式将自己变成任何他想要变成的模样。

　　变身、异形、永生成了人们争相乐道的话题。

　　巨人游戏由此打出了“适应新世界来临”的口号——每个人都在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而争先恐后地注册账号，以便早早熟悉意识生命这个全新的世界。

　　何杉也不例外。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一旦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再难离开。

　　“爸爸，醒了！”

　　一个小孩的声音，在何杉的耳边响起。

　　何杉循声看去，空灵的时空消失在了小男孩的眼眸中。

　　一个大约五岁的小男孩，圆嘟嘟的脸蛋上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瞳，巴掌大的发顶被剪出了一个心形，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何杉，大声叫着“爸爸”。

　　何杉虽然已经分辨出来他至今还在这个名叫“巨人之芯”的游戏世界里，但一时半会儿却无法判断出他这是又出现在了游戏中的哪一个时空？

　　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谁是你的爸爸？”

　　何杉看着小孩坐了起来，见小孩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便将目光朝四周移了开去，想知道他现在是在哪儿？却没想到只是一眼，他就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慑住了。

　　只见并列排开的机床上，一眼望不到头，一具具似人非人，浑身呈深褐色却少了五官的人形模具一动不动地躺在机床上面。

　　不等何杉搞明白这么多模具躺在这里是在干什么的时候，一张距离何杉不远的机床上，坐起来了一个......人？

　　那人身形高大，偏袒右肩，寸头白发，背对着何杉。裸露的后背上隐约可以看到几把铜锁和钥匙组成的文身。

　　铜锁和钥匙是巨人游戏中比较常见的道具，但像这样做成文身的，何杉还是第一次见。

　　就在何杉想要透过文身上的铜锁和钥匙弄清楚对方来自哪个时空的时候？就看到那人突然将脑袋180°转到了身后。

　　一双漆黑的眼眸在看到何杉的那一刻亮了起来。

　　何杉被猝不及防地吓了一大跳，因为那人的脑袋上除了一双明亮的眼眸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器官了，就像是被泥巴裹了起来，得等到泥巴彻底干透掉落以后才能显露出来。

　　后知后觉的何杉又跟着想起正常人转身那会只动脑袋，不动身子的啊？

　　何杉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

　　这时，没有任何预兆的电钻突然出现在了那人的身后，何杉眼睁睁地看着电钻从那人身上破胸而出。

　　眨眼间，那人便被绞碎在了机床上。

　　紧接着，整个房间都响起了机器运作的声音。车床、铣床、磨床、刨床等机器设备统统都动了起来，而那些躺在机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就像一个个尚未生产完成的模具，顷刻间就被搅得血肉横飞。

　　何杉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一时间脑子里冒出了他经历过的所有可怕的游戏，像是要翻找出什么有用的经验。

　　这些经验却像是提前预感到了什么，争先恐后地想要从何杉的脑子里逃离出去，它们奋力冲撞，带走了何杉的所有气力，让何杉不得不无力地躺回到机床上。

　　“躺着就会没事！”何杉闭着眼睛自我安慰道。

　　“爸爸~~爸爸~~”小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何杉坐起来后便一动不动的小孩再次大叫起来。

　　听着小孩的声音，何杉恨不能跳下床将小孩的嘴巴给捂上。

　　终于，在何杉终于忍不住偏过头瞪向小孩，想要对小孩说些什么的时候，“咔嚓”一声，何杉突然觉得全身都轻了。

　　随后，何杉便看到一个穿着防水工作服，满脸络腮胡的成年男子出现在了小孩身旁。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想做什么”何杉连忙问道。

　　男子像对何杉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看了何杉一眼，接着一个伸手的动作，就让何杉再次看到了一个让他终生难忘的场景。

　　只见一个浑身不着衣物，白色细纹遍布全身的尸身躺在机床上，尸身没有脑袋，唯独在小臂上有一圈醒目的齿痕。

　　何杉记得他小的时候就喜欢咬这个地方，所以他的小臂上也有一圈类似的齿痕。

　　接着，他的视野就发生了变化，先前看到过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看不到尽头的工厂里，无数台机床上躺满了各式各样的“人”。

　　这些“人”被一团深褐色的像泥巴一样的东西给裹住了全身，随着钻头，铁锤等设备的钻削锤碾，逐渐露出完整的器官，身上也会浮现出样式各异的奇装异服。

　　工厂很大，从没有器官的一端到器官健全的一端，除了机床上反复被锤磨的人以外，何杉还注意到了在机床上方还有一个将所有机床都联动起来的装置。看着像是组合起来的机械臂，但每一段机械臂上都有着像光点一样跳动的东西。

　　这些光点有的拥挤在一处，照得整条机械臂都泛着精光，有的跳动不止，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还有就像被罗列在机械臂上的刻度，一动不动的，只是亮着豆粒大小的范围，直到被跳动不止的光点给吸收掉。

　　何杉不知道这些光点是什么，但在路过这些机械臂下方的时候，何杉能够明显地透过机床上的翻身坐起来的人感受到锤磨速度的差异。

　　光点越是活跃，密集的机械臂下，锤磨的速度越慢，足以让何杉看清躺着的人的样貌。

　　看着这些躺着一动不动的人，何杉想起了先前看到过的那双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模具的眼睛都是统一的设计，何杉总能在这些翻身坐起来的模具的脸上看到同样的一双眼睛。

　　当何杉来到五官齐全，身上的衣服可以明显地分辨出色彩，却个个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般的区域时，先前看到过的那双眼睛又出现了。

　　若非何杉一路走过来看到这双眼睛出现在了不同模具的身上，他差点都要以为他是被这双眼睛给盯上了。

　　这一次，眼睛的主人是一个身着黄白色长袍的女子。女子长发披肩，耳边戴着一枚像权杖一样的白骨发卡。

　　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出现在她正上方的何杉。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感受到了惊讶。

　　变化的情绪就像划破夜空的闪电，瞬间唤醒了沉闷的大地。

　　一张何杉从未见过，却似乎早在大自然的基因工程伊始之初就已经深刻在了意识深处的容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然后，不等何杉惊叹这是怎样一种美，他又是在什么时候见过这张脸的时候？一把铡刀从天而降，在何杉的眼前生生将女子的脑袋从脖颈上割了下来。

　　“......”

　　人的情绪在达到极限的时候，反而会表现得十分平静。

　　“小孩，把身子装上车。”

　　随着头顶上方传来的男声，何杉看到一只大手将机床上被割下来的脑袋拿到了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何杉的余光瞥见先前看到过的小孩，正在将机床上少了脑袋的尸身拖进一辆手推车里。手推车里还有一具他刚刚见过的那具浑身布满白色细纹的尸身。

　　尸身的小臂上有一圈熟悉的齿痕。

　　“嘿！”对面的脑袋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清爽的声音传来，何杉却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