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熔点1280℃》诗人的猫

2、第 2 章

　　2、

　　自从上次见到那个奇怪的男人已经过去一周。
　　林疏月虽然对他感到好奇，但由于对方在出现那次意外后，再也没有来过，因此林疏月便也只当这是一场意外。

　　她最近沉迷于玻璃制作，因为她需要参加一次设计周展览。
　　她的作品会被放在那里。

　　设计周展馆的钢架穹顶正在吞噬最后一线暮光，林疏月将第37盏琉璃灯挂上榫卯支架时，闻到了空气里浮动的广藿香。

　　这是沈昭踏入展区B-12的第三分钟，他的古龙水正在与松木展台发生奇妙的酯化反应。

　　"预期客流量衰减曲线与光照强度呈负相关。"

　　沈昭的钢笔尖悬在《艺术展位风险评估表》第七栏，余光里那片钴蓝色工装裤正在升降梯上摇晃。

　　林疏月踮脚调整灯链的动作像在编织星轨，他注意到她踝骨处贴着创可贴——昨天搬运时被木箱划伤的，创可贴边缘画着只卡通兔子。

　　沈昭的视线落在那卡通兔子上许久，因为绝对的好记忆，他能够确定这个女人就是上周遇到的奇怪女人。

　　琉璃灯坠落时正播放到德彪西的《月光》。

　　林疏月条件反射地扯下束发的靛蓝丝带，在玻璃碎碴溅到儿童观展区前筑起缓冲屏障。

　　沈昭的皮鞋尖距离危险区23cm，这个数字后来反复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直接经济损失4.8万，间接商誉折损约17.3万。"他的计算器弹出结果时，林疏月正用丝带包扎观众被划伤的手背。

　　那些染着釉彩的指尖翻飞如蝶，在米色皮肤上系出个不对称的蝴蝶结。

　　不自觉地，他走了过去。
　　林疏月抬头看见了对方，率先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好巧，这次有什么冲突解决方案？”

　　沈昭：……
　　他觉得这个女人有点怪，但不烦。

　　因为这次展览，沈昭算是投资商，因此他带着林疏月前往了医护室。
　　看着医生将那人的脚踝稍微包扎了下，竟是嘴贱地问：“你喜欢卡通兔子？”

　　林疏月抬头诧异地望着沈昭一眼。
　　“你比你看上去的不那么严肃。”

　　她抬起手，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介绍自己。“林疏月，是琉璃艺术家。”
　　经久的伤口在白炽灯下极其扎眼，沈昭压了压唇角，没有伸手，而是道：“沈昭，展会负责人。”

　　“呀，厉害。”
　　“没有你厉害。”

　　商业互吹。

　　商业互吹后，两人陷入了极致的尴尬。
　　好在林疏月是个随性的人，倒也不在乎，反正她也挺喜欢沈昭那一本正经的清冷模样的，单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这之后，因为沈昭有事要忙，因此林疏月便和他分开了。
　　林疏月的脚没什么问题，所以她转头又在自己家琉璃工坊的展览处继续蹲着。

　　来来往往的参观者挺多，林疏月也算是有所得。

　　撤展时，她将东西搬回了备用展品储存区。

　　暴雨突至。
　　林疏月发现自己被关在了这里，她刚想暴力开门，转头听到有人唤她。
　　“别急，会有人来。”

　　林疏月便直接坐在了地上等待。
　　沈昭罕见地皱了皱眉头。

　　林疏月见他这样子，便已经清楚了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可能是觉得有趣，又或许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于是她没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沈昭的镜片因湿热泛起白雾，林疏月突然将随身携带的测温枪贴在他颈动脉："别动，我在测琉璃冷却速率。"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沈昭的心跳加速。

　　液晶屏数字疯狂跳动，1280℃的红光映亮他滚动的喉结。

　　沈昭的眼神中充斥着意外。
　　林疏月并不在乎。

　　"你知道琉璃为什么要在950℃退火吗？"她的呼吸掠过他锁着摩斯密码的眼镜链，"就像某些人，需要缓慢释放应力才能避免..."

　　沈昭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
　　呼吸变得沉重。

　　警报器的红光骤然亮起，沈昭心中关于自我风险评估表第42条被修改：不可抗力因素新增「琉璃冷却时的双折射现象」。

　　“咔哒”一声。
　　是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沈昭几乎可以说是逃跑一般推开了林疏月，他快步走出了大门，让打开大门的警卫一愣一愣的。

　　警卫大叔挠了挠头。“这怎么还有个人呢？”
　　“不对哦，大叔。”林疏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从深处慢悠悠地踱步走了出来。“还有一个人呢。”

　　警卫呆滞了下，只觉得肩膀被拍了下，那奇怪的女孩就消失了。

　　林疏月走出了展会大门，外头还在下雨。
　　她站在门口驻足，略微有点郁闷。

　　身边突然出现了个人影，她侧头看去，正好看见了沈昭硬挺的侧脸。
　　分沈昭递来的黑色雨伞带着雪松香，伞骨刻着报关编码。

　　“给我？”
　　林疏月指了指自己，略微有点意外，她倒是没有想过沈昭竟然会这么……嗯，绅士。

　　“嗯。”沈昭的回答言简意赅。

　　这个时候，倒也不用客气。

　　她顺手接过，指腹正好触碰到了对方的指尖，如同触电。

　　“谢谢。”她自然地收回手指，捻了下自己的指腹，轻微地笑了下。

　　林疏月转身后好似听见了算器清零的提示音，打开伞的瞬间，她发觉伞柄内侧贴着便签条：
　　「湿度79%时琉璃导热系数0.0032
　　人体皮肤平均温度34℃
　　建议安全接触时长＜17秒」

　　这个人怪怪的。
　　但是林疏月真的不讨厌。

　　雨滴在伞面敲出莫尔斯电码，她对着陆家嘴的霓虹举起伞柄，海关大楼的钟声正巧碾碎三颗琉璃雨珠。

　　在伞面透下的光斑里，某个瞬间的阴影交叠恰好构成完整的心电图波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