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机》枝染

1、第1章

　　初雪飘落的夜晚，整个城市安静得仿佛睡着了，屏息等待着一场大梦。

　　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路灯的光晕映照在雪地上，折射出柔和而迷离的光芒。

　　魔都梧桐区，某咖啡馆内。

　　这家咖啡店是城中有名的打卡胜地，在宠物经济刚刚兴起的时候就以猫咪为主题，吸引了不少顾客。

　　暖黄色的门牌灯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街道上，与初雪的洁白相互映衬。

　　店内暖气充足，电子篝火旁，两只白猫正抱在一起，互相舔毛。

　　远一点的桌上不时传来轻柔的猫叫声，估计在讨食，宛转动听，很是卖力。

　　一个青年男子坐在窗边，微微侧首，目光穿过落地窗，落在窗外飞扬的雪上。

　　他身着一袭黑色长款大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白色打底，衣领上别着一枚精致的银色领针，闪烁着冷冽的光。

　　柔软的黑发微微凌乱地垂在额前，为他添了几分慵懒的少年气。

　　皮肤冷白，像是被窗外的冰雪吻过，带着一种透明般的质感。

　　尤其惹眼的是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眼神专注而深邃，像是藏着一片静谧的湖，湖面波澜不兴，却深不见底。

　　长睫低垂的时候，会给明明冷到极致的人蒙上一种温柔的氛围。

　　街上匆匆赶路的人，都会被眼前的美人美景吸引，步伐不自觉地慢下来。

　　还有结伴出来玩的女孩们，莫名脸红起来，偷偷摸摸地交换眼神，指指点点。

　　沈斯与却支着额头，眼神一动不动。

　　他在全神贯注地……走神。

　　有人曾经在酒意昏沉中捧起他的脸，用发现宝藏般的语气小声说，他的眼睛很像猫。

　　他修长的手指恍惚搭上脸庞，那种温度，好像还留在她抚过的地方。

　　魔都很少下雪，但凡下一次雪，至少上同城热搜。

　　想到这里，沈斯与叹了口气，不知道这算不算个好兆头。

　　雪片如白羽，在寒风中打着旋儿，轻盈地飘落，又被路灯的光晕染成一片朦胧的白。

　　太阳慢慢下山，夜色降临，雪花都薄薄地堆起来一层了。

　　他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节奏不疾不徐，与这静谧的雪夜打着默契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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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梦希推开玻璃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沈斯与。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沈斯与面前的座位来。

　　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呢子大衣，领口处的毛领蓬松而柔软，长发披在肩上，发梢还带着零星的雪花。

　　沈斯与看到陈梦希，眼睛眨了眨，本来冰雕一样的身影透出一股活泛的温热气息来。

　　陈梦希坐在座位上，微微抿着唇，双手交叉在一起，悄悄绞动着衣袖的丝带。

　　“这次拍摄结束得晚了吗，饿不饿？”

　　刚刚还对周围视线毫无所觉，冰雕般的沈斯与，却跟变了个人一样。

　　他自觉帮她接过包，稳稳放在桌子边，又把身前的甜点推到对面，上扬的冷冽眉眼舒展开来，如同春日里冰消雪融的湖面，漾出丝丝暖意。

　　“还好。”陈梦希摇摇头，视线移向一边，不动声色地悄悄把甜点挪远了一点。

　　沈斯与下意识感觉不对劲，却说不清具体是哪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二人沉默了片刻。

　　沈斯与暗暗吸了口气，斟酌好措辞才开口。

　　“实不相瞒，今天约你吃晚餐，是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真的吗？是她想的那样吗？

　　她抿着唇，手指缠绕着袖口的丝带，不停地绕住，又松开，肩膀也紧紧绷着。

　　她害怕，太害怕了。

　　沈斯与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正看着她，让她不敢直视。

　　“我……喜欢你。”

　　“或许我应该早点告诉你。这样我们就都不会困扰了。”

　　“如果你愿意听下去，我会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你，我有多喜欢你。”

　　“你伸手。”

　　陈梦希一直沉默着，当下已经失去了一切反应，只是愣愣地摊开手掌。

　　他手里变魔术一般出现一个缠绕粉色丝带的黑色心形礼盒，把它放在陈梦希手心。

　　皮革质的礼盒还带着他的温度，传递到她发凉的指尖。

　　肌肤相碰的瞬间，沈斯与微不可查地震颤了一下，却抿唇克制住那种冲动。

　　陈梦希打开礼盒，躺在银白丝绸的一束新鲜玫瑰出现在眼前，还带着碎钻一样的露珠。

　　“我不希望给你压力，所以这次只是一束玫瑰。”

　　“你……怎么想？”

　　为什么事情会这样？她到现在也希望那些推测只不过是她自大产生的幻觉。

　　她不喜欢这样，她只想逃开。

　　可是，最近沈斯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反常，所以今天反而要摊牌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情感模式和他人相比，有不同寻常的怪异之初。

　　但这可是沈斯与啊。

　　是她那么喜欢，又美好到不真实的沈斯与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现在更怀疑的是，为什么自己没有任何感觉。

　　还有点想逃避。

　　这样对沈斯与，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吧。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看似轻松的笑容，伸手接过玫瑰。

　　“沈斯与，你太耀眼了，我承受不来。”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玫瑰的嫣红汁液已经顺着她白皙的手流淌下来，一点一滴落在白瓷盘里。

　　嫣红的颜色染上指尖，显得有些狰狞。

　　手中捏碎的玫瑰茎上还带着刺，刺得她的手隐隐作痛。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玫瑰捏碎了。

　　她抬起眼睛，鼓起勇气看向沈斯与。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很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我没有遇到过比你更符合我理想型的人。可是，现在我没有感觉，我也不能骗你。”

　　好糟糕的台词，她不想这样，但是这是她的真心话。

　　也许没有人能知道，她到底曾经多喜欢沈斯与了。她自己都已经怀疑了。

　　所以，如果他觉得自己在撒谎，不肯理解自己，怎么想自己也是自然的。

　　“所以，沈斯与，你别喜欢我了。”

　　沈斯与猛地一僵，却没有生气，似乎想追问，也咽了下去，只是勉强扯出一抹笑：“梦希，你……”

　　陈梦希不等他说完，便慌乱地站起身，椅子发出划过地板的刺耳噪音。

　　不远处正在相互舔毛的白猫被吓得蹦起来，弯起脊背，狰狞得像山峦。

　　她转身就走，脚步越来越快，几乎算得上小跑。

　　跑出店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

　　沈斯与还坐在原地，透过玻璃窗看着她。

　　古老神话里的俄狄浦斯曾经被警告过，在带爱人离开地狱的时候，不要回头，回头她就会消失不见。

　　但他也会很快从自己的世界消失了吧。

　　很多人都从她的世界里消失过，她不觉得这多稀奇。

　　可是这是沈斯与，她偷偷望了很多遍，才落到手心里的皎皎明月。

　　连他给她的爱，都像他小心翼翼送上的玫瑰一样，滚烫又鲜活。

　　所以就是这样了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室内的暖气，冰寒地冻的街道上，寒冷入骨。

　　雪花无言地从漆黑的夜降落，她在快速走着，直到沈斯与看不到，才脱力般倚靠在路旁的公交站牌上。

　　好像是逃离了，不用再陷入泥泞里。她以后又自由了，不再需要考虑之前周周转转的那个人。

　　但是与此同时的却是巨大的空洞感。

　　到底是逃离了，还是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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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梦希终于回到家，打开手机，看到好几个标红的未接来电。

　　打通她的电话的时候，陆馨久也很紧张。

　　“您没出事儿吧灰姑娘，丢一只水晶鞋之类的倒还行，只要别给人家打断腿就行。”

　　倒是熟悉的京腔，这种时候竟然有微妙的诙谐作用，冲淡了两个人的紧张感。

　　“水晶鞋倒是也不必，买不起，买了也丢不起。”陈梦希冷静地回答。

　　“你不是说到七点半没给我打电话，过十分钟就要我联系报警吗？这都过去十五分钟了，谁知道怎么回事，我真已经准备联系警方了。”

　　陈梦希：……

　　哦，她差点忘了这回事了。

　　不过沈斯与的身份毕竟不是一般人，要是他情绪不稳，或者真用强的，她还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你倒是也不必这么紧张才对，”陆馨久听出来她没事，语气也放松下来，“沈斯与这孩子，我也见过，是个好孩子。”

　　好老成持重的发言。

　　“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妈。”陈梦希无语。

　　“我说真的，到底沈斯与哪点做错了，让你这么抵触啊。我说实话，我见过的男人算不少了，你眼光不错啊，追的这个真的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那种。”

　　陈梦希沉默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

　　“啊？我还以为有多过分的事情呢，结果你说你不知道？”陆馨久听起来也挺惊讶。

　　“我是不是还没仔细跟你讲过，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馨久回答得很干脆：“好啊，那跟我讲讲，我给你诊断一下。”

　　陈梦希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的雪天。

　　魔都难得一见雪景，如今下一次雪，好像世界都不一样了。

　　或许她也应该，从不一样的角度，看一次自己。

　　“从哪里讲起呢，我想想……”

　　记忆翻江倒海，循着汹涌的潮水逆流而上，恍惚之间，竟然找不到明确的起点，浩大的江水声缓缓止息，就这么回溯到初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