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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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绡再次醒来时，感觉脖子一动就痛，周身被水所淹没，稍微动动胳膊就被墙壁挡住。
再这么淹着就又要晕过去了。
为了不一直被淹死，红绡赶忙顺着墙壁爬了上去。
这是一口井，爬上来是肃王府的后院，看时间应该刚刚入夜，她最后的记忆是她喝完就酒后，查了一下身体，果然又中迷药了。
不过为什么他们婚房的酒里会有迷药。
红绡循着记忆向婚房走去，还没过去就听见一片吵闹的声音，然后她就看见薄盛星脖子上一段红绫被挂在房梁上，脚下还有一个踢翻的凳子。
发生了什么似乎一眼便知。
可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那一边四皇子还在伤心地哭，闻讯而来的人无一不为此疑惑，惋惜还有愤怒。
红绡已经走进房门，众人都转头看见了她，她看见了一些人严重的惊慌与恐惧，于是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疼是因为被勒过吗？
给所有人施了定身咒后，红绡抬头看向薄盛星。
世间红白事，原来竟可转换得如此突然。
于是她又闭上眼，她看见漫天星火坠落不可离去，光芒刺目入眼已是白茫一片，亮如白昼。
它们在送别。
它们会洗净前路，它们会祝福来生。
尽管此世或许并无来生。
在光芒照耀的尽头，在梦与虚幻的融合之所，星火会为回忆与魂灵带来恒久的庇佑。
愿永世的星火与你同燃。
在一切遁入彼岸前，她似乎听见薄盛星说：“我愿家人团聚，亲友和睦，得偿所愿，一生顺遂。”
她该满足她的愿望的。
星火坠落人间，本就是为了应愿。
但还有事情红绡要弄明白，于是她问星辰，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
红绡知晓了一切。
四皇子蔺铭诚与其的支持者兵部尚书合谋了这一切，给薄盛星喝下迷药后将其勒死，想要嫁祸给太子，说太子强迫薄盛星后其不堪受辱上吊自杀，多么拙劣的嫁祸，薄盛星根本没被人碰过，谁会相信他们的说辞。
又或者说是有人来得太快了，或是她来得太快了，他们还没来得及伪造尸体。
但还好她活得够快。
她该带着薄盛星一同离去的，只是她不该带着任何人远离人间，堕入陨星的梦魇。
是她错了，她就不该来牵这段缘。
就像陨星带来毁灭与死亡，她也一样，本就如此。
星火本就是要焚烧世界的。
红绡将薄盛星从梁上放下，又扯掉了她与蔺铭诚那根碍眼的红线。
拿着那段夺走她性命的红绫，红绡走到了蔺铭诚身后，一脚将其踹倒在地，然后用那段红绫勒断了他的脖子。
鲜血喷洒在地上，沾满了红绫，不过红绫本来就是红色的，谁说红与红不可等同。
红绡踹了一脚蔺铭诚，又将红绫与红线缠在胳膊上，抱起薄盛星，带着八筒与七条去了小延山的竹屋。
安顿好他们三个，红绡又去找个这件事的策划者兵部尚书。
他府上还挺大，还修了个大池塘，里面养了不少锦鲤。
红绡拿出红线往他头上一勒那脆弱的头颅便应声而落。
拽着他的尸体走到池子便，红绡盘腿坐下，那些锦鲤就赶忙游过来要吃的，争先恐后，搅得水花四溅。
红绡拿出红线将尸体上的割成小块，丢进池塘里喂锦鲤，吃得还挺欢。
这人身上的肉还挺多，没吃多少那些锦鲤就都游走了，但红绡没有停下，直到肉被尽数割完丢入水中，方才停下。
那一片池子已经被血水染浑，锦鲤们饱餐一顿全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危机。
此人心思难测，借着辰星密言，红绡才得知正式此人指派着那凉州刺史为敌军送去军队布防图。
红绡把头和骨头留在一边，给其他人解开禁锢便离开了，等再次回到竹屋，才想起肃王府里的那些人，解开他们的定身术。
一切完成之后，红绡看着薄盛星的尸体，忽然又想起了她的愿望。
于是便回到薄府，从薄将军和薄竹星的衣物中撕了块布，又借着星辰光芒闪身来到灵池，寻找二人的尸身。
薄竹星的尸体是在土里挖出来的，红绡看了，是中毒而死，这其中大概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现已无力去追究，毕竟她又不可能把这其中的所有人都杀了。
要不然她开这裂缝的目的是什么，还不如当初就让北方的铁骑碾碎他们。
红绡没有找到薄将军的尸体，应是摔落山崖后被猛兽所食，但好在是捡齐了能找见的尸骨。
红绡用红绫将其包起，带着薄竹星的尸体闪身又回到了竹屋。
红绡每日的生活似乎又规律起来，每天喂喂狐狸喂喂鸟，偶尔再看看三人的尸身。
只是他们的尸体一直放在这里也是个问题，前几天八筒差点叼了薄盛星一口。
红绡记得在天界的时候似乎有人说过，其他地区似乎有火葬的说法，她便指尖唤出一丝火焰，将三人的尸骨焚烧成灰，撞在三个罐子里，摆在了桌子上。
学着人间的样子，每日供奉。
日子似乎就该这么平静地度过，她会永远藏在这里。
但人间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那一日红绡见七条一直没有回木屋，便出去寻找，左右不见得它的身影，辰星密言一查才发现原是被个官差射杀后捉去了。
红绡再度来到京城，才知道原来当今的皇帝将小延山划作了猎场，最近正派人巡察，将进山的赶出去。
或许她不该纯粹藏起来的，她该多看看外面的消息。
又或者是她藏得还不够远，还不够深，离京城还是太近。
叶姨也说过的，京城不是什么好地方，她该离这里远点的。
红绡找回了七条的尸体，火化后也装进了个小罐子，然后一人一鸟四罐便离开小延山去寻找新的藏身之处。
她也不知道她该去哪里，兜兜转转还是回了寄风山，她最终又回到了凉州，进山之前，红绡去城里看了一圈，现如今倚月楼已是熙音当家，叶姨去年便走了。
何宜锁改名何寄情，在凉州开了家首饰铺，做工精美，款式新颖，款式最多的便是上弦月簪，最近正打算把分店开到京城去。
红绡又在寄风山建了一座竹屋，只不过现在桌子上的坛子变成了四个。
八筒总爱抓点兔子野鸡什么的给她，只可惜她其实不需要吃饭，毕竟就算真饿死了一会儿就能活过来。
但八筒坚持给她投喂，她便偶尔赏脸咬上两口。
而后不知道多少年，八筒老死了，然后桌子上的坛子又变成了五个。
变故发生在好多年后，那一日红绡例行去了解外界的消息，知道邀月阁的老板何寄情病死了，便打算在她下葬的那一日过去送别。
那一天红绡去了，但并没有顺利回来，她好多年没有体味过人间的生活，便打算买个包子吃，结果半路上又被从小巷子里窜出来的人迷晕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凉州的治安还是一如既往地差。
等红绡再度醒来，就看见熙音坐在床边看着她。
数年过去，熙音早已不是年轻的面容，但岁月仍难掩其风华。
熙音将红绡扶起，摸着她的脸说：“是绡儿吗？我是老了，你这脸还和当年一模一样，就是长高了些。”
“是。”除此之外红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听熙音继续说：“我在黑市看见你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死，幸好是把你救回来了，那红衣服烂城那样，姐姐给你换了一件，你实话告诉姐姐，那皇帝要找的人是不是你？”
红绡有些疑惑：“皇帝要找谁？为何是我？”
“皇上近来沉迷追求长生不老，而据传言寄风山上住着一鬼童多年面容不改，食之即可永生。昨天皇帝为了找到那鬼童，找人围住了那座山，一把火把那座山烧了，就等着抓住逃下山的鬼童。这事办得突然，有好多人来不及下山的人都被烧死了。”
“寄风山被烧了？！”
红绡起身赶回寄风山，那竹屋是被烧城灰了，那几个坛子也碎了，她刚想用术法试图分出骨灰，一把刀便抵在她的脖子上。
她听见远处的士兵在传信，“将军，果然在这儿等到鬼童了，您这守株待兔用的妙啊。”
“寄风山自当年剿匪之后便无人居住了，这竹屋一看便是鬼童住的地方，里面还留着几个罐子，他肯定会再回来。”
另一士兵已经准备绑住红绡的胳膊，她并没有管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刀，而是直接一掌拍飞了持刀士兵，脖子被割断了一些，暂时不致死。
红绡又回到了京城，她在御花园里见到了现今的皇帝，当年的太子，她不理解为何为了区区一长生不老便能不顾众生放火烧山。
她忽然有些后悔了，她当年杀早了，怎么没等那兵部侍郎嫁祸得他太子之位被废再杀人家。
面对忽然出现的脖子上流着血身着浅金色衣裙的女子，众侍卫飞身上前便要捉拿，两人把她压住，那皇帝方才敢走上前一些，说：“你抬起头朕给看看。”
红绡只是抬起头说：“我只杀对我举戈之人，你们现在可以把兵器放下，我只杀皇帝。”
那些侍卫本就是为皇帝的安全而存在的，自然不可能放开她，红绡挣脱二人的束缚，直直向那皇帝冲去，途中阻拦她的人都被她用红绫勒晕了。
忽然暗处射出一根箭插入红绡的心脏。
红绡死了，倒下时那半断的脖子还把一个后妃吓晕了过去。
红绡的尸体被剁成数段丢去了乱葬岗。
那天晚上，重塑肉身的红绡又活了过来，她不知道世界为何会是这个样子，她隐身来到熟睡的皇帝身边，一根红线勒断了他的脖子，便结束了他的一生。
红绡隐身坐在殿顶，听见下面传来阵阵惊呼，想必这皇宫里又要乱上一阵了。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总有人要作恶，但或许他们并没有作恶，只是红绡觉得他们错了。
为何这世界总要有冤仇，总要有悲伤。
红绡看向夜空闭上眼。
她看见星火坠落大地，星火燃烧于每一个人的灵魂之上，它燃烧着世间的一切，它将烧尽世间一切贪欲，欺骗，诡计与伤痛，它带走人们的病痛，带走人们哀愁，只留下它所认可的纯粹的，偏执的，不讲道理的好与善。
在绝对美好的秩序之下，铺展着的是混乱疯癫的陨星梦魇。
等青色的光芒的退去，浅金色的火焰永燃于众生的灵魂之上，最终得到一个群星祝福的美好新世界。
终得——此世无悲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