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后，白月光她追悔莫及》山中行

4、决心

　　她想说些什么，却骤然失了声，寒风再次扑来，浇灭了那点冲动的情愫，那点酒劲也终于因为后怕而散了个干净，那温年呢，她对那个寄养在家的女孩，又怀着怎样刻骨的爱憎。夏宁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很美，很动人，酒意上头，她甚至都想荒唐一把问一问顾雪棠，肯不肯跟她过一辈子。
　　答案不重要，因为她根本不敢问。
　　哪怕拿宿醉当幌子，把酒后胡言当借口，她也不敢问，因为她担不起这份责。
　　所以这只能是冲动，是未宣之于口的妄念，是她不该起的情愫。因为她爱了那个养姐太多年，久到习惯成了执念，心似乎再不能完完整整装下另一个人。
　　可是，夏宁神色迷惘：我真的爱她么？她吝于给我一个眼神，我却义无反顾爱了这么多年。
　　十八岁那场缺席的生日宴，终于让夏宁开始动摇那份坚如磐石的执念，温年真的值得她爱么，她问自己。顾雪棠那双缱绻温情的桃花眼却时时浮在眼前，那一声声带着点撩拨宠溺的“小宁”，夏宁摸着心脏的位置，感受着一点点加快的心跳，浑没意识到绯红的脸颊，只是在这寒冬腊月里，感受到了久违的燥热。
　　夏旭山一大早就匆匆出门了，临走前叮嘱佣人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这会儿恰巧做好了，李婶上来喊俩人吃饭，夏宁心中长松一口气，暗道这援兵真是及时，可算逃过一劫。
　　她扭头跟顾雪棠打个哈哈说饿，就头也不回往楼下跑，只是喝酒伤身，才过了一夜，夏宁的脚步还是有些踉跄，好悬是平安无事下了楼，不过等她往饭桌那一瞅，笑容就凝固在脸上，僵的不能再僵。
　　蓝袄白裤，坐姿优雅，半长发披肩，带点儿自然的波浪卷，那个背影化成灰她都认得，是她刻骨的执念，也是永久的疤痕。
　　“温年。”她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说不上是委屈还是难堪。
　　夏宁是夏旭山独女，她投了个好胎，从小就娇生惯养，是金玉堆出来的富家千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怕再离经叛道行事荒诞，也没人敢当面说她的不是，在她遇到温年前从没碰过壁，人人都爱她，有的是摄于夏家权势，有的是真心喜爱。
　　可是温年，那个死活不肯改姓夏的养姐，从不肯正眼瞧她。她被保护的过好的纤弱心灵，第一次尝到被人讨厌的滋味。
　　所以夏宁有多爱那个人，就有多恨她。
　　那人听见她声音，回了眸，灯光有些暗，那张脸却白的像是在发光，夏宁有点被那个眼神刺痛，宿醉的后遗症一齐涌上，近乎站立不稳，背后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夏宁勉强站住。
　　“生日快乐。”
　　四个字毫无感情地从温年口中吐出来，夏宁没听出一点儿祝福的意思，温年是在做一件不愿意却又必须完成的差事，一直是这样，夏宁知道。
　　温年是个演技精湛的好演员，只要她想，可以把高兴演成不高兴，把不高兴演成高兴，可是面对夏宁，特别是夏董事长不在场时，她总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敷衍。
　　夏宁要什么有什么，包括温年这个人，夏旭山从不肯委屈女儿半点，所以温年迫于夏父的压力，必须要做许多不情不愿的事，陪小夏宁玩，给夏宁过生日，照顾生病的夏小姐，这都是温年的任务，所以她一直把夏宁当作麻烦，对于一个喜欢僻静的人来说，有这么一个麻烦精祖宗要伺候，简直是折磨。
　　其实哪怕夏宁要温年做她女友，夏父也会全力促成，这点夏宁知道，温年也知道，只是夏宁从来不提，因为她知道温年讨厌自己，那些只有夏旭山在场时才会伪装出的温暖和爱意，她瞧的再明晰不过。
　　感情这件事，实在半点勉强不来。
　　温年时常端详着那张明艳如画的漂亮脸庞，嘴上微笑，心中却恶劣想道：你除了投了个好胎，还有什么，还会什么？
　　所以她讨厌夏宁，甚至有些瞧不起她，一个混不吝的败家子，除了能吃光父辈的金山，还有什么出奇的？
　　夏宁见她没有收回视线，像在等她回答，暗暗拧了一把胳膊上的肉，被刺痛感激得清醒了几分，她目光渗出几分寒意。
　　“你既然不愿意，就不必说了。”
　　“以后都不必说了。”
　　温年有点意外，她看惯了夏大小姐装腔作势的样子，总觉得她演技拙劣，可是这一回，温年目光在她惨无人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没来由有点心慌。
　　夏宁这回不像演的，她是真想断了。
　　那顿饭不欢而散，就跟这点拼凑伪装的感情一样，大家聚在一起也貌合神离。
　　感情勉强不来，她也不再想拿什么东西把她捆绑在身边。
　　夏宁垂眸去看自己的手腕，细白的腕，像易碎的瓷，脆弱又无力。
　　她是夏家大小姐，可那又如何呢，褪去了这层身份，她还有什么能张牙舞爪的。温年没说出口，可是她看向夏宁的每一眼，都在说这句话。
　　她第一次，萌生了野心，一起滋长的还有某种有些疯狂的念头。
　　再次抬眸，那双眼已经红丝密布。
　　夏宁没哭，至少眼泪没有流出去，她只是紧紧地，紧紧地咬着牙，像在强忍着某种情绪。
　　她需要一个口子去宣泄，眼泪不是最好的方式，所以她忍住了。
　　那样的眼神，温年头一次愣住，然后有点心悸，好像被某种戾气很深的凶兽盯上，血液流动似乎都加快了，她被那样的眼神看得莫名紧张。
　　夏宁身后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没说话，只是沉默良久，看着她跟温年，说是不相干的旁观者，也不恰当，因为顾雪棠看温年的眼神实在算不得良善。
　　身前的那个少女忽然咧嘴笑了笑，这一笑仍然轻佻，勾人，夏宁一刹就收了血气淋漓的那一层野性，回到她惯用的伎俩。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却谁也猜不透那轻薄的笑脸下潜藏着什么东西。
　　扮猪，能不能吃掉虎？
　　答案不得而知。
　　“温年，咱们来日方长阿…”尾音刻意拖长还回荡在空气中，人却已经扬长而去。
　　晨光撒下，朝阳暖融，好像褪去了黑夜的低沉，昨夜的那些阴霾，似乎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