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成雨》庄子非鱼

6、复盘

　　“落帆，早上......我艹！你这黑眼圈，几宿没睡了？”
　　我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三根手指，枕着水瓶才勉强撑住了我昏沉的脑袋。
　　“牛！是哪个姑娘把你迷成这样，让你思春思了三个晚上都没睡觉？”
　　鹿闵幸灾乐祸地在我前排坐下，甚至要拿手机把我现在的样子拍成表情包，配文“纵欲过度”。
　　“滚蛋，你才思春，我就是单纯的不想睡觉怕做梦。”
　　我把脸埋在手臂里，有气无力地怼着他。
　　“哟！做噩梦啦，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因为区区噩梦而退缩了呢？怂！来来来，你快跟我讲讲你在怕些啥？”
　　“怕你死啊。”
　　“......你大爷的！你怎么就不能盼着点你爸爸的好，前几天说我死了今天又说？你找死吧！”
　　“你爸爸？！赶紧滚，别让爸爸我揍你！”
　　我懒得搭理他，几句话就打发了。
　　其实我就是不想看见鹿闵那张脸，因为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那个活生生倒在我面前的鹿闵，就像挥之不去的阴影，最可怕的梦魇。
　　即使是在三天后的现在，我仍然会经常性地想起新旧世界，末日之争，还有苏淼淼，就算我知道那只是一个梦，却好像已经逃不出那张网了。
　　不得不说的是，那个梦的结局虽然有些血腥，但在梦里我经历的一切，我的爱情，我的救赎，在全人类灾难前的那份拼死守护，都在不知不觉中让我对这个梦境越陷越深。
　　说实话，就算害怕，我甚至有点想把这个梦继续做下去了，因为我想知道最后落帆有没有成功拯救人类，更想知道真正的背叛者到底是谁。
　　这个梦是结束了，虽然结束的很突然，但这并不妨碍我对整个故事情节的梳理，而且置身事外拥有充足的时间后，我反而能更加客观、透彻地看待梦里的所有关系。
　　晚上我回到宿舍后就径直回了上铺。
　　床帘一拉，夜灯一开，纸笔一放，福尔摩帆正式上线！
　　首先，这个梦境是从我两次梦到的那个场景开始的，那五个熟悉的身影，只有一个可以确定是苏淼淼。
　　我在纸上写下了1到5这几个数字，在1的下面写上了苏淼淼的名字。
　　还有四个人会是谁呢？
　　四？我记得在聚居地要抓捕的也是四个人，四个被我策反或者本就是间谍的特别战斗行动组成员，他们和苏淼淼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我的战友。既然是战友，生死之交，那就肯定有着非常特殊的情感，所以他们四个极有可能就是我梦里剩下的那四个人。
　　于是我在那四个数字的下面分别写上了他们的名字，并在2到4的数字上面画了个大括号，写下了“策反/间谍”。
　　在那五个人的梦里，一开始就有一个声音在喊我的名字，并且说了一段话，因为我没有听清，所以就暂时空出一个位置，等我什么时候再梦到，听清了就添上去。
　　然后是苏淼淼说了一段话，这两次对话的信息量都在增加，好在我特意去记了她第二次说的话，根据对后面故事情节的理解，当时没听清楚的什么纪，应该就是博士所说的幻纪计划。
　　于是我在空行的下面写上了“基地，幻纪，别相信任何人”，还有我捕捉到的最后一个口型，我，苏淼淼说的是不是她自己呢？
　　为了尽可能的还原事件本身，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就在这段信息的后面加了一个苏淼淼，也就是“基地，幻纪，别相信任何人（？）苏淼淼”。
　　在我整理思路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那就是鹿闵，所以为了保证接下来思路的顺畅，我只将鹿闵出现之前的每一条重要信息逐一写在了纸上，结果呈现如下：
　　苏淼淼——4个组员（策反/间谍）——机器人
　　基地——幻纪——别相信任何人——苏淼淼
　　旧世界——外星人/新世界——人类
　　通缉令——落帆——机器人——背叛新世界——盗取能量源
　　苏淼淼——情侣——机器人——忠于新世界——知道落帆是背叛者（保护/利用）
　　博士——科学家——拥有最高指令权限——忠于新世界
　　落帆的芯片——送去维修即将销毁（有想要隐藏的秘密）——真相（落帆的记忆）
　　能量源——钥匙（拯救世界）/武器（毁灭世界）
　　首先根据以上关系图，从新世界的科技发展和博士的科学家身份中，我大胆猜想，特别战斗行动组的六个机器人全都是出自博士之手。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盛行的时代，而我有一个更可怕的猜测，就从我的机器身体几乎还保留有人类的特性来看，新世界的科技，极有可能是将一个真正的活人，改变成为适应性更高战斗力更强的机器人。
　　我们六个人被称为是初代机器人，这就从侧面说明了，这项反人类的顶尖科技是由博士带领的，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一个科学家能够拥有最高指令权限了，因为博士的这项研究保住了地球上仅存的人类，他就是全人类的救星！
　　在鹿闵这个角色出来之前，我对落帆的认知是新世界的背叛者，忠于旧世界。
　　但在鹿闵出来之后，全局的关系似乎都乱套了，我以为的坏人变成了好人，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认为的好人其实才是坏人呢？
　　依他所说，我们盗取能量源的五个人是新世界的守护者，盗取能量源是不想其变成毁灭世界的武器，可他为什么这么确定能量源交还到新世界的手中就是用来毁灭世界的呢？
　　而且鹿闵是一个完全在我人物关系网之外的存在，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既不是那四个组员里的一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新旧哪一边的人。
　　等会儿！我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一个点！
　　苏淼淼曾经说过，旧世界的机器人是不会流血的，而鹿闵死的时候是倒在血泊里的！
　　他在流血，所以他是人类！
　　还有，傅一格是我的抓捕对象，他理应躲我躲得远远的，又为什么要主动出现在我的面前枪杀鹿闵？而且是在他要说出一句很重要的话的时候！
　　我有一个猜想，这个猜想的前提是一个被我一直忽略的重点，我现在所有的假设都是建立在那个前提之外的，但如果加上那个前提，我的假设便全部不成立，也就是说，我推理到现在的逻辑关系也好，人物关系也好，竟然全都是错误的！
　　而那个前提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
　　可是我又开始疑惑了，而且是比之前哪一次都要更加困惑。
　　如果说一开始苏淼淼的警告和结尾时鹿闵的坦白是首尾呼应的话，那么头和尾确实是串起来了，可是中间的故事情节却出现了很多漏洞，太多理所当然的情况都变得匪夷所思。
　　在这个前提下，许多事情都没有办法解释了。
　　头疼！
　　我按压着太阳穴，不想再去看一眼那张密密麻麻被我又圈又划的思维导图。
　　还想这个干什么？自己给自己添堵！
　　我把今夜智慧的结晶，也就是那张思维导图，揉成一团扔到了床脚。
　　睡不着睡不着啊！
　　我翻开手机一看，凌晨两点。
　　这个点大家都睡得正熟，鹿闵应该在打呼。
　　我侧着耳仔细去听床下有没有传来呼噜声，但好像没什么动静。
　　他在干嘛？
　　我有些好奇，就爬下了床，偷偷拉开了鹿闵的床帘，看见了把屏幕亮度调到最小，背朝我窝在被子里看小说的鹿闵。
　　“鹿闵。”
　　我在他床前站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发现，实在是忍不住了，突然就很想就想吓吓他。
　　于是我打开了手电筒，灯光对着下巴，捏着嗓子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鹿闵想都不想为什么半夜会有人喊他的名字，下意识地就回应了我一声。
　　“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我操你大爷！滚开！给老子滚开！！！”
　　他反手抽出脑袋下的枕头向我砸来，乱蹬的腿把被子都踢到了地上。
　　“别叫别叫！是我！落帆！”
　　我手忙脚乱地去捂鹿闵的嘴，但已经迟了，他这一嗓子把整个寝室乃至整栋男生宿舍的人都吵醒了。
　　“艹特么！大半夜的嚷什么嚷！杀猪啊！”
　　“有毛病啊！”
　　......
　　“艹！你有病啊，这个点不睡觉就是为了让我满足你这变态的恶趣味吗！”
　　鹿闵的嘴被我死死捂住，吐字的时候气息喷在我的手心里痒痒的。
　　“抱歉抱歉！玩大了......灯在哪里？”
　　虽然嘴上说着抱歉，但我想的其实是，可惜没开灯，刚才鹿闵受到惊吓的表情一定很nice！
　　我摸黑找到了桌灯的开关，按下，开灯的瞬间，暗黄的护眼灯光晃得我有那么一秒看不见东西。
　　“那个，你......”
　　我转头去看鹿闵，即使我努力睁开了眼，鹿闵的样子在我眼中还是很模糊，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一串电流穿过我的大脑，鹿闵的身影和我记忆中的身影无缝衔接到了一起。
　　那是！！！
　　我梦里那剩余四人的身影，其中一个竟然是鹿闵！
　　我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细思极恐，如坐针毡，所有被我列出来的或是忽视的细节全都慢慢串成了一条线，那些不合情理的地方也都解释得通了！
　　“鹿闵，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我激动得从他的床上跳了起来，由于太过得意忘形，我的脑袋撞在了上铺床板上，砸得我眼冒金星。
　　“落帆！你没事吧？”
　　鹿闵关心我的样子在我眼前逐渐变得模糊，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在我即将倒地的一瞬间，我失去了所有知觉......
　　黄昏落日下，枯黄的草坪里站着五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落帆，如果你能看到这个梦，说明你已经成功接收到了我的讯息，我是2153年的落帆，是一百年后的你，你一定要牢记这个梦里我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因为你是全人类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