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新生》皓月十六

2、造孽啊

　　京沂大学再怎么说也是尽越的母校，尽管三年没来，他还是轻车熟路。

　　但门口的保安大爷也算是尽职尽责，尽管对尽越眼熟，还是公事公办。

　　“陈大爷，您不认识我了？我还给你拿过降压药呢。”

　　陈大爷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尽越，是你呀，我说看着眼熟呢……”

　　站在一旁的魏成旭有些不耐烦，插嘴道：“你跟大爷在这儿费什么劲，登上记不就能进去了吗？”

　　“好了，好了，大爷等我看完演讲再来接着和你聊天。”尽越笑着挥了挥手。

　　“好，你忙你的。”陈大爷点了点头，目送他们进了校园。

　　时隔三年再踏进京沂大学，尽越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开学第一天，蓝天白云，十八少年。

　　“你发什么呆？一脸傻笑。”魏成旭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什么，就是有点怀念大学生活了。”尽越回过神来，嘴角还带着笑意。

　　“我早就和你说让你和我一起留下，你非要回家去，后悔了吧？”魏成旭挪揄道。

　　“这倒是没有。”尽越耸了耸肩，语气轻松。

　　魏成旭揽过尽越说：“你先跟我去趟办公室，快放暑假了，我得先去给主任送个文件去。”

　　“可以，你先忙你的，我不着急。”尽越好不容易来一次，他还想在学校里好好逛逛呢。

　　两人一路闲聊，很快到了办公室。魏成旭推开门，里面坐着一位年轻的男老师，正低头整理文件。

　　“来，尽越，我给你介绍一下郝老师。”

　　“好老师？”尽越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什么样的人能让魏成旭这个自大的人觉得是个好老师。

　　“对呀，来认识一下，郝老师，这是尽越，我大学同学，这个是……”

　　郝蕴把文件放到一边，抬头和尽越目光对视。

　　“郝蕴！”尽越脱口而出，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还真是“郝”老师……

　　怎么又遇见他了？

　　“对，是叫郝蕴，哎，你们俩认识？”魏成旭挑了挑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显然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尽越：“不认识。”

　　郝蕴：“认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魏成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哟，这可有意思了，到底认不认识啊？”

　　尽越轻磕了一声，语气有些僵硬：“认识，当然认识了……高中同学……”

　　“缘分啊。”魏成旭一拍手，“你和郝老师是高中同学，我们俩又是大学同学，现在我和郝老师又是同事，缘分可真奇妙啊。”

　　他说完，突然凑到郝蕴旁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八卦的意味：“郝老师，尽越这小子高中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囧事你给我说说。”

　　郝蕴不动声色往右边挪了一步，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疏离感：“魏老师，还不去给主任送文件吗？他还等着你呢。”

　　魏成旭一拍脑门，想起来正事：“对对对，我得赶紧去了，你们俩先聊着。”

　　等魏成旭出了门，气氛开始变得尴尬。尽越偷摸地瞟了郝蕴一眼，结果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连忙把脸别过去，干笑两声：“你当上老师了呀。”

　　“是。”

　　“教什么科目啊？”尽越试图找话题。

　　“英语。”

　　“英语，你还当英语老师了，哈哈……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尽越的语气有点不可置信，他记得很清楚，高三第一次摸底考试郝蕴英语才考了七十多分，还偷偷哭了。

　　“不是说不认识吗？还记得这么清楚。”

　　尽越一时语塞，脸上有些发烫，他把手插到口袋里，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因为我记得高三一模的时候你还因为这个哭了。”

　　“是吗？”郝蕴思考道：“嘶，我怎么记得是你哭了，第二天早上眼睛肿得像悲伤蛙。”

　　这是事实，但尽越并不想承认，“别胡说，我没哭啊，成绩什么的我没这么在意。”

　　尽越是哭了，但不是因为成绩。

　　说完又小声地警告他，“你别告诉魏成旭。”

　　话毕，魏成旭就推门进来了，“你俩在这儿干站着干什么，坐呀，离柯老师的演讲还有半小时，这会人多，郝老师在的话我们就得踩点去。”

　　尽越一脸疑惑，郝蕴什么时候这么大牌了，又不是娇花，人多的地方还怕挤着了？

　　尽越不说话，郝蕴也不说话，魏成旭更是没话说。

　　气氛讲到了零点，比屋里的20度的空调还要冷。

　　三人大眼瞪小眼，这漫长的三十分钟，魏成旭断定尽越和郝蕴两个人肯定有过节。

　　“走吧，现在赶过去刚好开场。”魏成旭打破了沉默。

　　“好，走吧。”

　　在学校里难免会遇到学生，去讲座的路上，就遇到了好多个学生给两位老师打招呼。

　　但尽越能看出来学生对他们两位的态度不同，对魏成旭是恭敬，对郝蕴好像多是崇拜和爱慕。

　　怪不得魏成旭说有郝蕴在就要踩点去。

　　虽说尽越不是看脸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认，郝蕴这张脸确实很难让人不动心，更别说这群二十出头的小女生了。

　　尽越侧过脸，怎么几年过去了，郝蕴还是比自己高？

　　看到旁边的魏成旭，尽越心里才得到了一丝安慰。

　　魏成旭隐约感觉到本来和自己平齐的尽越比自己高出两公分，“尽越，你不也是一米八吗？”

　　“对呀，标准一米八。”

　　“我也是一米八，你至少得一米八三。”

　　“那你就没有一米八。”

　　180就是这样，你说180别人只会觉得你谎报。

　　走着，郝蕴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上次拿的膏药，爷爷说很有效。”

　　“嗷，有用就行。”尽越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复杂。

　　到了阶梯教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尽越不禁感叹：“真不愧是柯老师呀，座无虚席。”

　　“快来，我们坐最后一排，我让杨老师给我们占了位置。”

　　尽越跟在魏成旭后面，看到前排的女学生朝他招手，他一脸懵，坐下才发现是在和自己后面的郝蕴打招呼。

　　女学生声音软软的，对郝蕴说：“郝老师，这次英语考试可以让我及格吗？”

　　“我看你上课的时候表现还不错，靠自己的能力是肯定可以及格的。”郝蕴微微一笑，语气温和。

　　“是嘛，谢谢郝老师。”

　　尽越虽眼睛盯着前方，但耳朵还是竖着。

　　造孽啊。

　　“柯老师出来了。”魏成旭低声提醒。

　　见柯老师出场，那女学生把身子转了回去。

　　魏成旭侧过头，轻声对尽越说：“吃顿饭再走呗，宣熠和他弟也在京沂。”

　　“我过两天还要来市里看柯老师的画展呢，下次吧。”

　　柯逸每年夏天都要开画展，但尽越这么些年也只去过一次。

　　时隔七年，他又坐在郝蕴旁边，恍恍惚惚。

　　……

　　高一第一次排座位，班主任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教育观念也跳脱。

　　“大家可以根据同学的名字来选同桌，先到先得。”老师虽这样说，但是没有一个人动身。

　　尽越坐在前面第一排，见没有同学去，班主任在讲台上尴尬地站着，他便自告奋勇。

　　尽越拿着名单，看了一遍，一个数学110分，英语36分，总排名却是全班第二的人吸引他的注意，“老师，我想和郝蕴同学做同桌。”

　　“那尽越同学能说说理由吗？”

　　“郝蕴，好运，我觉得和郝蕴同学做同桌应该可以给我带来好运。”

　　总不能说想看看这个偏科大神是何方神圣吧。

　　“好，那郝蕴同学就换到尽越同学旁边吧。”

　　“是，老师。”

　　尽越向后看过去寻声音的主人，只见最后面站起来一个男生，发色偏黄，额发遮眼，身材高挑。

　　尽越扶了扶眼镜，那男生走近，他才看清他的样貌，但也只是眼睛以下，右脸颊还有颗小痣。

　　不知道是这么多同学看着紧张还是怎么回事？

　　郝蕴竟然被自己的腿绊住，向尽越扑过来。

　　“小心。”

　　尽越往前一步挡在桌角前，郝蕴就直接扑向尽越，双手揽住他的脖子。

　　那一瞬，尽越感觉周身被栀子花香萦绕。

　　好香！

　　也是因为这个意外，尽越看见了郝蕴的眼睛，好有攻击力的眼睛。

　　他们俩的姿势极其滑稽，这才打破了班里的平静，热闹了起来。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几秒，郝蕴迅速起来，和尽越道了谢坐去了里面的位置。

　　尽越本想向郝蕴做个自我介绍，但看郝蕴头偏向一侧，脖子透红，双手扣在一起，大拇指不停地打转也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

　　这哥们脸皮也太薄了，他也是受害者。

　　后来和郝蕴相处久了之后，尽越才知道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尽越不知道他又在紧张些什么，是和小女生搭话不好意思了？

　　心不在焉地听完了柯逸的这场讲座，尽越又匆匆回家了，老人一个人在家他多少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