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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再倔的牛也有人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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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落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边围了一圈人。
“温大人醒了!”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
最先围上来的是凉墨,硕大的脑袋直直地怼到温落晚眼前,脸上布满惊喜之情,但好似又有些欲哭之色,道:“老天爷!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哥有多担心你!”
温落晚望着凉墨那个不知道多久都没有修理的丑胡子,皱了皱眉头,想要起身却被身上传来的强烈痛意劝退了。
凉墨也按住了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说道:“你别着急,你伤得很重知道吗?险些就死了。”
他又有些感叹:“我们温大人年纪轻轻的,便在鬼门关前又走了一趟,还真是命大,万幸万幸。”
温落晚扫了一眼大家,弱弱道:“我这是昏迷了多久?”
她伤得真的很重,连说话都是挤出来的力气。
“嘶……十天。”凉墨说道。
十天。温落晚皱了皱眉头,那她貌似已经错过了温书禾的周岁生日。
“陛下和左闻冉呢?”她又问道。
“他们皆伤得不重,陛下已经回到宫中处理事务了,小左也同左大人一起协助陛下。”凉墨说着,又来了劲:
“我当初在城外同阮巡抚一同抗击宋军,直接就给他们打了个屁滚尿流丢盔卸甲。还有阮巡抚,她那一身功夫,真是叫我啧啧称奇。”
“嗯。”温落晚像是从鼻间哼出来似的,“阮灿呢?”
提到这个,一时热闹的气氛又变得冷峻下来,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了。
“我带人去找,没有在那一堆废墟中找到夫人的痕迹。”
温落晚抬眼望去,说话的人正是那个死拖硬拽将她带离皇城的老头。
“我是不是说过,以后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她眯着眸子,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威压瞬间便席卷了整个房间。
“阿晚,这是落水的祖父,落生落老前辈。是他出手才救下了你的命。”凉墨缓和着气氛,“再说了,寻不到温夫人的痕迹才好呢,说不定已经被人救走了,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
温落晚扫了一眼自己右手小指上固定的铁板,蹙了蹙眉,又冷哼一声,道:“一场大火,足矣毁灭一切痕迹,莫不成你们在那片废墟中还寻到了旁的痕迹?”
“额……”凉墨被怼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想说自己找到了宋丞泽被烧得焦黑的尸体算吗?
好吧,他不敢说。
落生明白温落晚的心情,说道:“小姐不必如此悲观,寻不到踪迹就代表着夫人有很大可能还活着。”
温落晚没有理他,将眼睛闭上了。
她突然想到在与宋丞泽对抗时他曾说过伴鹤才是宋清漪与林奎的孩子。
她又睁开眼,问道:“伴鹤呢?去哪儿了?”
“我在这儿,大人。”后面缩在人群中的伴鹤弱弱地举起了自己的手,走到了前面来。
她掀起眼帘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孩子,即便这孩子当初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她也狠不下心来杀她。
不说杀,连赶她走都做不到。
她早都将这个小姑娘当作自己的家人了。
温落晚坚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不会走上弯路,也不会在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问她这件事,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小禾苗的抓周礼,你们给她办了么?”
“没有。”伴鹤也没有想到自家大人不关心国事,竟然会问这样一个问题,“您出了这样大的事,温府上下皆人心惶惶的,没有时间办什么抓周礼。”
温书禾向来是省心的,在别家孩子还在乌拉乌拉的爬的时候温书禾都已经会走路说话了,抓周对她来说,倒是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嗯。”温落晚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过几天给她补上吧。”
“好。”伴鹤不敢说什么,她知道自家大人经历了那一战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温大人没有一醒来就将她们娘俩杀了便已经很仁慈了。
或许是因为景元温大人才留她一命吧。小小的伴鹤这样安慰着自己。
“阿晚,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凉墨这贼货见势又凑了上来。
温落晚有些无语地侧过头去,说道:“让他们都下去吧,我又不是快死了,不需要人时时刻刻都看着。”
“那个……大人”缩在后面的落水也出了声,“我爷爷制了药,您喝了吧。”
“不喝。”温落晚的语气很是强硬。
若不是落生非要将自己带走,阮灿根本不可能丧生于那场大火中。
但她也清楚地明白,若是落生没有拉住自己,他们都会死。
只不过温落晚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自己母亲已经永远离开自己的事实。
落生倒是看得很开,将落水手中的碗交给了凉墨,说道:“凉将军,这药若是温大人想喝了,温一下便可,在下就先告辞了。”
“告辞。”落水被自己祖父拉着规规矩矩地给凉墨行了礼,转身便离去了。
“欸!”端着药碗的凉墨欲哭无泪,只能眼汪汪地看着落水离去。
偌大的寝殿中现在就只剩下伴鹤和充当“望妻石”的凉墨了。
“你若是想看就滚出去看,莫要在此处碍我的眼。”温落晚不知道何时又坐了起来,苍白的面色显得尤为虚弱。
都病成这个死样子了还要凶我!
凉墨心里这个委屈啊,都不知道一时间该同谁说。
他委屈巴巴地转过身,将药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我哪有要看,我只不过是被药熏的苦到了,一时间愣住了而已。”
这借口也就只有凉墨才想得出来了。
温落晚揉了揉眉心,这傻子根本就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我有话要同伴鹤讲,你赶快哪凉快哪待着去。”
凉墨这才恍然大悟,嘿嘿地笑着,对着温落晚抱了抱拳:“多谢大人,我这就滚。”
凉墨出去时还很有眼色地将门带上了。
而小小的伴鹤,面对气势全开的温落晚,简直是坐立难安,手心都出了汗。
“不怕。”温落晚看出了她心中的小九九,“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杀你,是看在景元的面子上?”
见自己内心的想法被洞悉,伴鹤呆愣地点了点头,紧张地搓着手指,“大人,我对不起您。”
“傻丫头。”温落晚轻叹一声,“既然十三岁的我决定将你捡回来,那么就代表你已经成为我的家人,是我温落晚亲自选定的家人。”
“我不会在乎你身上流着谁的血。更何况,你还这般小,有什么评判是非的能力呢?”
伴鹤这辈子都没想到温落晚偏心能偏成这样。
温落晚十七岁的时候都已经上阵杀敌去了,而自己十七岁却还被眼前这个人说“这般小”说“有什么评判是非的能力”。
她突然就很想哭。
实际上伴鹤已经哭出来了。
她抽噎着,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您会不要我了。”
“我又不是傻子,为何不要你?”温落晚捂着伤口徐徐站起身,替眼前的女孩擦去了泪水,“我们家伴鹤这般听话,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宋丞泽同我讲的事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才多大,我相信我们家的小伴鹤早就认清了那个糟老头子的真面目,是不是?”
伴鹤抽噎的动作逐渐减小,听了温落晚的一席话,她意识到自家大人貌似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左闻冉的声音却突然从门外传了过来:“温落晚!我听他们说你醒了,我可以进来吗?”
温落晚见状递给伴鹤一个手巾,怕左闻冉担心,又快速地回到床榻上,这才说道:“可以,你进来吧。”
门被轻轻地推开,左闻冉应该是刚下朝,此时身上还穿着朝服,着急得连官帽都没有摘。
左闻冉看到温落晚坐在床上果然很惊喜,同时也注意到了脸上还有泪痕的伴鹤,有些呆愣。
这……伴鹤这么激动的吗?那她是不是应该大哭一场说:“温落晚你怎么这么狠心我好想你啊呜呜呜呜。”
咦惹,太肉麻。
左闻冉甩了甩脑袋,很快便将这个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中剔除。
温落晚自然也注意到了左闻冉看伴鹤的神情,道:“你先回去吧,小禾苗的抓周礼你不要忘了去准备,不如就定在下次的休沐日,正好他们那日也都有时间,你这个当娘的怎么看?”
不得不说,温落晚真的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嘴上说着不在乎那些繁琐的节日礼仪,实际上她手底下小兵小卒的名字,甚至是生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也会在那一天给他们送上礼物。
“我觉得甚好。”伴鹤乖乖地点点头,“那我先走了,大人您和左姑娘慢聊。”
“嗯。”
“听说落神医要给你把脉,被你拒绝了?”左闻冉顺势坐在了温落晚的床边,看着就差把“我快死了”写在脸上的温落晚,十分担心。
“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他再碰我一下。”温落晚闭上眼睛,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左闻冉怎能不知道温落晚这别扭的性格,对于阮灿的死,她同样感到十分悲痛。
“瑾晟,这不能怪落老爷子,你昏迷的时候是落老爷子替你施针的,若不是他昼夜不停地伴在你的身边,你都不知道要何时才能醒来。”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这刚醒来便这样子置自己的身体于不顾,对得起那些关心你爱你的人么?”
温落晚长舒一口气,态度没有任何的缓和:“我温落晚对不起的人多了,不差这几个。”
左闻冉揉了揉眉心,就知道温落晚这个臭脾气每次都要来硬的才管用。
她将官帽摘下,起身走到桌边端起了药碗,厉声道:“温落晚,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我按着你给你灌下去,另一个是我亲自喂你,你自己选。”
温落晚也来了脾气,直接躺了下去,“我说不喝便不喝。”
好好好,好你个温落晚,软硬都不吃是吧?
左大小姐向来是言出必行的,本来说倘若温落晚乖乖喝药的话便将药温上几分,现在看来,这个犟牛只配喝凉的。
温落晚昏迷期间身上的衣服都是左闻冉换的,所以她很清楚这个女人身上哪里有伤,就算动作大一点也不会叫她太疼。
于是左大小姐端起药碗径直走向温落晚,一把将其从被褥中薅出来,掐着她的脸硬生生将药给她灌了下去。
这粗鲁的动作呛到了温落晚,未来得及咽下去的药汤顺着脖颈滑至锁骨处。
好一派凄惨的景象。
看着温落晚捂着胸口咳嗽的样子,左闻冉眼神淡漠,轻哼一声道:“看来我们温相温大人还是喜欢强制的。”
温落晚面对着左闻冉这明晃晃的挑衅,没有说什么,抬起左手拭去嘴角边残留的药汤,问道:“陛下那边没有什么事吧?”
“你就放心吧,还有我和我爹呢。”左闻冉白了她一眼,这个家伙总是操心这操心那的,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宋知鸢和宋南星已经纷纷下狱,只不过那边什么都还没审出来,看宋知鸢的意思,应该是要你亲自去才愿意说。”
“嗯。”温落晚轻轻地点点头,“我一会儿便去。”
“去什么去!”左闻冉又瞪了她一眼,“温落晚,在落老爷子没说你可以下床之前,只要你下了床,我立马回来打断你的腿。你放心,我绝对派人死死地盯着你,绝不会给你一点可乘之机。”
“左闻葭,你真的有点过分了。”温落晚皱着眉头,“你是在拿我当犯人吗?”
“我没有拿你当犯人,是你的自觉性太差!”左闻冉倚在了寝殿的中柱上,“若是你能乖乖听我话,我又怎会采用这种手段。”
“你说我又不是要害你,只不过是想要你躺在榻上好好休息罢了,又不是要让你吃毒药,你在这儿跟头牛似的同我犟。”
温落晚这下是真生气了,忍着痛直接就站了起来,道:“左闻冉,我没让你管我,我是死是活都同你没有干系。”
左闻冉胸口起伏着,显然也是被温落晚气着了,但考虑到这家伙刚刚失去母亲,一时间还难以接受,说些胡话也是可以原谅的,她应该同这个女人好好讲话。
她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心情,又用手掌给自己胸口顺着气,缓缓道:“我不想同你吵,我知道你难过,发脾气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我真的很担心你的身体,你昏迷了这么久,又险些永远离开我,你说我怎么能不担心你?方才那样对你,我感到很抱歉。”
“但是晚晚,生者比死者重要,既然温夫人最终选择叫你活下去,那我们就应该为了温夫人,为了你娘,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好不好?”
左闻冉这辈子都没怎么哄过人,说出这一大段话已经算倾尽毕生所学了,若是这个女人再不识抬举,她便只能丢下温落晚去处理那些堆满在书案上的折子了。
温落晚有些哑然,噘着嘴轻哼了一声:“不论如何,这药我最终还不是喝了。”
左闻冉知道她这是原谅自己了,对着她弯了弯眉眼,说道:“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我们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大火只席卷了延英殿周边的几座宫殿,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宋府也被我们抄遍,只不过宋仁,在我看到他时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还有阮巡抚,她在大败宋军之后直接回了商都,也没有给你什么书信,我建议你还是给她寄一封信。”
温落晚轻轻嗯了一声,道:“知道了。”
“宋知鸢那边,提审还是需要快些,我还有很多想要问她的事。”
“只要落老爷子说你可以下床,我便允你去见她。”左闻冉说道。
“好。”温落晚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