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笨的苹果》归*

19、第 19 章

　　走廊里安静得吓人，办公室的门窗也都紧锁着，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空空荡荡的。芮芮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可还是能听见鞋子与地板之间摩擦的声音。

　　芮芮已经在电梯前徘徊了无数趟，她极想放弃，可是又怕回去以后被丁可盘问。

　　“别想跟我撒谎！一张嘴我就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丁可恶狠狠地对她说。

　　好紧张啊好紧张，芮芮一紧张就想上厕所，她捏紧拳头一边走一边低声鼓励自己：“你一点都不紧张，一点都不害怕，他不恨你，他不会打你……OK，现在你去找他，把手机扔给他然后转身就跑！”

　　终于走到那扇虚掩的门前，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傅泽祎冷清的声音：“不是让你下班了么，怎么还没走？”

　　芮芮顿了顿，暗自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很配合地顺势离开，傅泽祎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谁？”

　　她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手指轻轻推开那扇门，正对上他的目光，她僵硬地笑了一笑：“嘿嘿……HI~~”

　　傅泽祎吃惊不小，腾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怎么，怎么是你？”

　　芮芮扭扭捏捏地走进来：“我，嗯，那个……我是来……”

　　傅泽祎似乎猜到她来干什么：“哦，上次你们学校那个申请，我跟财务部说过了……”

　　“我我不不不是来说这个的，”芮芮连忙摆手，“我们学校那个，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反正……反正那个场地现在也不在了。”

　　“不在了？！”

　　“嗯，租给外面的人做生意了，都租很长时间了，”芮芮把他的手机递过去，“我是来把这个还给你的。”

　　傅泽祎又慢慢坐下来，余光从电脑显示器里瞟了一眼自己，嗯，还好，他刚才那几下还没把头发抓乱，领带也没有被挣变形。如果早知道她今天要来，他会把工作结束得早一点然后做好所有准备的；不过这样的惊喜也着实很不错。

　　芮芮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往前进了几步，走到他桌前，把手机放下来：“喏，这是你的！”见他有点疑惑地看着自己，又解释道：“上次吃饭的时候，你丢在桌子上的。我后来追出去你已经不见了……”

　　傅泽祎盯着桌面上那个被自己以为是弄丢了的手机，心里有点哭笑不得。好吧，他假设了那么多种情况，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被她给送回来。他表情松动了一下，抿了抿嘴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对着芮芮晃了晃。

　　芮芮大惊：“这……怎么回事，这不是你的？”

　　“是我的，我以为弄丢了，又买了一个，”他把手机放回去，像怕她不明白一样解释道，“这个比较好用，所以买了一样的。”

　　芮芮现在彻底觉得自己是白担心了一场，人家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这个问题，丢了就丢了，转眼新的就已经到手，哪里用得着她屁颠颠地送过来。她觉得有点生气，又觉得根本没必要也犯不着生气，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自作主张——还有丁可——说什么这是缘分的体现，根本就是屁话。

　　傅泽祎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妥，如果他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好吧，又是如果！他为什么要这么快去又买了一个来，等几天能死么，她不是都送过来了！再说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人打这个电话来找他……太蠢了，他太蠢了！

　　“送给你吧！”他忽然开口说道，“这个送给你吧，我反正也买过了，这个就送给你当做纪念吧！”

　　“诶？！”芮芮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我，我自己有……”

　　“我知道你有，我意思是说……”完了，他到底要说什么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了，“是说，你可以，可以把这个拿回去。嗯，这个其实也是新的，功能也很全，嗯，你可以下很多软件放到里面……”傅泽祎说得想撞墙。

　　“你意思就是，你不要了？”芮芮帮他解释，“所以送给我？”

　　“不是……”冷静，冷静，傅泽祎你一定要冷静，他开始调整呼吸，“不是说我不要了，是我，我用不上了……”这有什么区别么？傅泽祎你完了，你完了！

　　芮芮睁大眼睛望着他：“真送给我啦？”

　　傅泽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好又重复了一遍：“这个，真不是用旧的……是我……”

　　芮芮却不以为意：“没关系没关系，真送给我的那我就收下啦！”

　　傅泽祎长吁了一口气：“收下吧！”再这么僵持下去他就要脱水了。

　　“那个，”芮芮又提出一个问题，“反正你已经送给我了，我怎么处置都可以吧？”

　　她要干什么？什么叫‘怎么处置都可以’？傅泽祎试探道：“你打算……怎么办？”

　　“哦，我就问问。回去可以给我爸用，不然也可以送别人啊。挺贵的吧，不用就可惜了！”再不行她可以卖掉，怎么也能换一笔小款回来！不过她没好意思直接说。

　　傅泽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可以……”

　　“嗯，那多谢啦！”她拉上包包的拉链准备闪人，“你忙吧，没什么事我先走啦！”

　　“等一下，”傅泽祎叫住她，“你等等！”

　　“还有事么？”

　　“哦，嗯，你吃了吗？”他草草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抬起头问她，“没有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芮芮想了想，刚刚她吃了一杯冰激凌喝了三杯西瓜汁塞了不知道几勺土豆泥还有两块披萨，不知道这算不算吃过了诶……可是还没等她想好，傅泽祎就闪到了她面前：“走吧！”

　　“这么快！”她惊讶，“你忙完了？”

　　他回头看了看桌上堆积的材料，咳嗽了一声：“忙完了！”

　　“哦，那就走吧！”她也没多想，顺势往外面走去。嗯，再吃一点也不要紧，大不了晚上夜宵取消了。

　　他走在后面，看着她高高束起的辫子，她从衣领中延伸出的细长的脖颈，还有她有点瘦削的肩膀。

　　从前他就这么看着她，隔着几排课桌或者隔着放学后拥挤的人群。夏天里衣衫单薄的时候，偶尔还会有从后背的衣服中隐隐透出细细的肩带；有时候干脆从衣服的深处伸出两根色彩醒目的布条来，在一片莹白的皮肤上挽一个不松不紧的蝴蝶结，就在那里摇摇欲坠地撩人心魄。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有一股热气从脚底一直冲上顶门，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抱住，思绪几近崩溃。

　　芮芮走到电梯前停下脚步，他并排站着，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立刻脸热起来。

　　电梯里两个人依旧沉默着，还好两个人都背对着镜子，否则他们可以看见彼此的面部表情都是差不多的僵硬。

　　突然芮芮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之后丁可就在那边大声嚷嚷：“你在哪啊进行得怎么样啦有没有得手啊？”

　　芮芮害怕她的声音太大传到傅泽祎的耳朵里，连忙应付道：“嗯嗯，我会早点回去的……”

　　“什么东西啊谁让你早点回去了！”丁可嘱咐她，“你加把劲争取别回来啊！”

　　芮芮又赶紧搪塞她：“哎呀手机快没电了我得挂了啊！不跟你说了，电梯里有个帅哥呢！”

　　挂了电话以后她有点忐忑，回头对旁边的傅泽祎比比划划地解释：“是我一个朋友，很唠叨的……你别往心里去啊，我刚才只是很想早点结束那个电话才……”

　　傅泽祎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芮芮有点急了：“不是，我，我不是说你不好看……我是说……”

　　“我知道。”傅泽祎怕她这么一直纠结下去又会说出来什么囧翻天的话，赶紧让她打住。

　　芮芮艰难地闭上了嘴，又开始盯着闪烁的楼层数字，20……19……18……天哪快点下去吧我要上厕所！芮芮在心里呐喊。

　　然而电梯停在了17层，自动打开，外面却没有人。芮芮伸手去按关门的按钮，门却一直没有反应。

　　“诶？坏了么？”她嘀咕着，一直按个不停，“怎么关不上？”

　　傅泽祎刚想提醒她不要按那么多遍，还好电梯门适时地关上了，然而之后却没了动静，数字也不见变化。

　　芮芮疑惑地四处看了看，又伸手去随便碰了一个按钮，还没来得及把手收回来，电梯一个猛烈的晃动，开始下坠。

　　芮芮尖叫了一声往后退，傅泽祎上前伸手抱住她，背部紧贴着电梯的内壁站立。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根本来不及思考，他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傅泽祎觉得电梯的确是停住了，才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屏幕显示的楼层数字是10，也就是说，刚才他们从17层掉落到了10层，又停住了。算起来只有几秒的时间，他却觉得要把剩下的大半辈子都用完了。

　　芮芮还在隐隐战栗着，他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没事了……”

　　芮芮仍是缩在他胸口半天不肯抬头，他又安慰道：“没事了，别怕……”四周太过安静，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温柔得有点过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芮芮终于抬起头来幽幽地问他：“……我们都死了吗？”

　　傅泽祎失笑：“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没事，电梯停了！”

　　“停了？”她把脑袋钻出来看了看，“那这是在哪？”

　　“还在电梯里啊！”傅泽祎怀疑她吓糊涂了，“我们被困在10层了而已。”

　　“那我们会死吗？”她又那样带着一丝哭腔。

　　“死不了！”他刚才打了应急电话，对方已经派人过来进行维修，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原地呆着什么也别动。

　　“你怎么知道……万一它不高兴了又往下掉怎么办？”芮芮十万八千个不放心。

　　傅泽祎耐心地科普她：“电梯自己有保护措施，下坠的时候超过正常速度就会有一个安全钳把它固定住，让它动不了。”

　　“真的？”她是真的害怕，眼圈都憋红了。

　　“真的。就算它真的又往下掉了，底坑里还有缓冲器，不会坠到底的。”

　　“那它就是还会往下掉了？”

　　“……”傅泽祎觉得跟她说这个也是白搭，干脆简单一点，“不是说了么，有我在你死不了！”

　　“哦……”芮芮这才慢吞吞地把胳膊从他身上挪下来，默默缩到了电梯的一角。

　　“别蹲在那，危险！”傅泽祎对她说，“你过来，把上面打开。”

　　芮芮抬头看着电梯的箱顶：“我哪能够得着这么……啊！！！”话还没说完，傅泽祎便从底下抱住她的腿把她往上送：“这下够得到了吧？”

　　芮芮抬起胳膊全力去推那个屋顶，折腾了半天却只露出一条缝来：“我推不动……”

　　“推不动算了，有条缝就行，不然这里空气不流通，时间长了会窒息的。”

　　“啊……还要多长时间啊？”

　　“看情况了。刚才维修工人说，至少要三个小时吧！”傅泽祎耸耸肩，“晚饭看样子是吃不上了。”

　　芮芮现在关心的根本不是晚饭的问题。她贴着墙壁站着，两条腿紧紧并拢在一起，嘴唇咬了又咬。

　　“你怎么了？”傅泽祎看她表情有点痛苦，“不舒服？”难道是特殊情况？

　　芮芮立刻摇头：“没有……没有……”

　　到底要做点什么才能打发掉这三个钟头的时间啊！傅泽祎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茫然的脸。最近倒霉的麻烦情好像特别多呵，他心里隐隐嘲笑自己，你这个衰人。

　　芮芮从背后微弱地呼唤他的名字：“傅泽祎……”

　　“怎么了？”他猛地回头，看见她痛苦地弯下腰，“你生病了？肚子疼？”

　　她一直摇头。

　　傅泽祎不知所措地站在她旁边，捱了十多分钟以后她终于抬起脸来看着他：“我想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