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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逛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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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乙抱臂抿唇,他不懂,哥哥同自己说许明霁只是主子对外的幌子,可他瞧着愈发不像。
往日主子身边不是自己就是哥哥,现在多了一个娇生惯养的莺燕,床褥要软,衣衫要新。诗词歌赋没见许明霁研墨提笔,后山飞禽走兽游鱼许明霁倒是吃了个遍。
也正因为众人眼里两人关系渐近,许明霁才有机会出门来一场古代观光旅。
王玚去了雁回山见常子平,许明霁不能私自离开别苑,于是他拿自己“枕边人”的身份说理,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顺便忽悠了一位导游。
乐安踌躇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小公子也是内室之人,怎可随意进出。”
“……”许明霁沉默了,“我有要事,不算随意。”
“小公子请说,乐安或可代劳。”
好演员要能够补全人物的行为逻辑,许明霁先是轻叹一声,目光远眺,配上娓娓道来的语气:“我身无所长,怕是日后人老珠黄公子便不爱我了。每每思及此,愁绪难消,只想出门透透气。”
直白赤裸的话语镇住了乐安,她看着许明霁的熠熠目光,稍作沉吟应下了。乐安受王玚之命,一是照看许明霁,二则行监视之责,若发现许明霁吃里扒外,便卸了其手脚再绑回来。
小黑后腿左右摆动,牢牢盯住树荫里圆润的麻雀,正欲一跃而起,却被许明霁宽大的衣袖兜了起来。
[干什么!那鸟又双叒叕飞了!]
“看看古时的人文景观,或许回家了能造个影视城或主题乐园。”
[你真是满身铜臭。]
小黑很满意许明霁的顺毛水平,舒服得发动猫猫引擎,扬起下巴呼噜呼噜。
没有惊动他人,许明霁揣着小黑,跟在乐安身后绕道后山,沿溪流一路前行,途中还摘了好些甜果子,等到了村庄,恰逢市集。
京郊总有达官贵人不时来游玩,这村子位置好,常有人在此处歇脚,渐渐地就成了京郊最热闹的聚集地。
集市里人来人往,放眼望去,小土路旁满是各色摊贩,吃的升起炊烟,用的摆放齐整,沿途的小商铺也收拾好门面,各家吆喝着生意,夹杂着货比三家要价还价的喧闹,热热闹闹的,比起清冷的竹院这里才像是人间。
许明霁刚踏进市集就被各路人马注意到了。谁家的郎君,长得如此俊俏。许明霁也一眼注意到了,不过不是注意到谁,而是在叫卖的清汤小馄饨。
竹签挑起丁点大的肉沫馅,两指一捏就裹进了面皮里,滑进锅里滚熟,往碗底放一小勺猪油、一点咸菜和葱花,小馄饨连着水一起冲进碗里,热气腾腾的便可上桌了。
许明霁觉得自己吃不到这碗小馄饨,今天的山路就白走了。可是乐安满眼清澈,说没人身上有钱。
[闻着好香,前头还有梨子饮,云片糕,椒盐酥,烙菜饼……好多好多……]
“猫能吃这么多东西吗?”
[我是神仙!猫只是化身。但我们没钱,都吃不到。]
“是没有现钱,固定资产多的是。”
许明霁只管上前问:“大哥大姐,这小馄饨怎么卖?”
“这位小公子,咱家卖得不贵,两文钱一碗。您身量高,怕是得吃上两碗才得行。”
“要上三碗,还有我家小妹。”
夫妻俩喜笑颜开,少有人一次买两碗,他们这生意多是有余钱的父母买上一点给小孩尝鲜,或是有钱人家的奴仆买来解解馋。
“但我今日没带钱。”
许明霁说得理直气壮,一时间周围路人纷纷侧目,乐安也不知他要如何。
这村子仅有一家酒楼,有三层高,专门供给京中达官贵人歇脚着。楼上有一人,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许明霁。
摊主不乐意了,放下汤勺,语气不满:“小公子,何苦拿我们开玩笑。”
“可我真要三碗,大哥大姐附耳过来听——”
“……且信小公子一回。”
夫妻两人犹豫一会,便给了许明霁三碗小馄饨,还多拿了个小碗,让他放凉喂一只黑猫。若非许明霁衣衫料子极好,又有闲心喂养畜生,摊主不一定乐意赊账。
堂堂富二代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吃没馅的面皮,不仅咽下去还算吃得欢快,这破地方真是穷啊。
许明霁自进村子就发现了,这里的消费主力都是外来人口,这种花了钱又不顶饱的摊贩少有村民光顾。许明霁凭着自己走到哪都不会被忽视的脸,怡然自得吃着免费的小馄饨,似是珍馐。
很快就有人好奇凑过来问,莫非这小馄饨很好吃。
“你吃上一碗,不就知道了。两个铜钱也无?”
大多数人听见许明霁的话都只是摇摇头就走开,但好奇心抓心挠肺,还是有好些人买了,两文钱罢。
顶着让人赏心悦目的脸吃播,观众会下意识觉得东西好吃翻倍。许明霁就是在利用自己颜值优势,当起了野生代言人,主要收割粉丝经济。
“多谢诸位今日请客。”
人们明白过来了,许明霁这是在替那夫妻俩拉生意,卖出去的多了,赚的钱也多,就不在乎送许明霁的三碗了。大家都知道,那小馄饨根本不值钱。
许明霁不仅吃到了想要的东西,最后还从夫妻俩那笑纳了些铜钱。他准备接着逛逛市集,了解一下物价,有了余钱该给王玚带些东西回去,演人家的相好还是要演全套的。
王玚好像喜欢甜食?似乎爱美酒,不怎么挑食,很好养。哪天回到现实,得请王玚到自家酒庄吃顿饭,我不喜欢他,但和他交个朋友也没什么。
酒楼上一直打量的人,随口吩咐:“把那人绑了送来,手脚干净些。”
谢成,谢氏的长子。他在酒楼里小酌,以酒醒酒,顺带散散满身的脂粉气。
秋半软软地倚在他臂弯里,听着谢成欺男霸女的话也权当不知,秋月楼的花魁惯会在不需要她的时候当个不带脑子的漂亮花瓶。
“若是秋半姑娘对凤山阁新进的首饰得意,尽管派人去取。”
“谢公子一如既往的大方,看来楼里的姐妹又要艳羡了。”
今日心情好,谢成便乐于同人玩闹,他把秋半揽进怀里轻嗅。姑娘就是好,柔若无骨,揉搓起来如同白面团子。
“秋半姑娘今晚也记得给谢某留牌子。”
“难为谢公子,有了新欢,还记得旧爱。”
秋月楼远近闻名,里面的姑娘都是当大家闺秀养着的,轻易不伺候人,秋半更是个中翘楚,巧笑倩兮,在堂前转悠一圈便可收百金。
她的帕子都是洗净后时时用花熏着的,如今状似不满地往谢成脸上撩起一阵香风,暧昧地控诉谢成当着她的面找别人。
“谢某惶恐,竟惹恼了秋半姑娘。”谢成顺着秋半的话哄上一两句,花了大把银两与姑娘家做些情爱戏码也别有风趣。
秋半故作气恼,扯回谢成手里自己那要掉不掉的罩衫,差不多闹一下得了,该抓牢谢成这棵摇钱树给点甜头。
“我一介妇人,小肚鸡肠,若是晚些时候见不到谢公子,便真真生气了。”
谢成最爱秋半这闹小性子的娇俏模样,搂着她的腰肢调笑几句。
家里小厮来催促,谢成只好结束这场温存游戏,回去见那永远压自己一头的好弟弟,不知这次老头子会不会又因为自己到处风流而跳脚。
幸而今日发现一个妙人,总归还有些玩乐的盼头。
四下无人,秋半就冷下了脸,她生性不爱笑。
“铃儿进来,这衣衫拿去洗净熏香。”秋半眼里的男人都是脏的臭的,不用各种香料熏着便难以呼吸,“再去凤山阁,把新进价高的首饰通通要走一套。”
寄希望于谁的宠爱过日子,不如把钱牢牢捏在手里来得实在,她们这些无意流落风尘的女子,总归要早早地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
村子的市集并不大,许明霁很快就逛完了,手上拎了油纸裹好的枣糕,还打算带上一壶甜米酿。
眼前有棵葱郁的大树,浓阴里支着一个热闹的茶摊,人们三两成群,或听书或交谈,同树梢上的麻雀一般七嘴八舌。
“这些都是陈米了,小公子可要?能便宜些卖你。”
“这米也太碎了,还发黄,也能吃?”
叫住许明霁的是一位长相和蔼的老者,他看许明霁衣着讲究,那料子就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便误以为这是谁家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子,瞒着家里人跑出来郊游。
老者笑眯眯地说:“小公子,世道多艰,米黄些也能填饱肚子的。”
“世道再艰难,只要你的米好吃,天价也有人买,这些我看不上。”
身为总裁预备役的许明霁,做买卖有他自己的一套逻辑,况且米放久了还会发霉,吃出病来简直就是赔本买卖。
“老人家,这些米我都要了。”他掏出还剩下的几个铜钱,“收多少钱你自己拿。”
老者这才抬头正眼打量许明霁,说一句天人之姿也不为过,约莫是被家里人养得极好,才有这副真诚散财的模样。
“小公子何故变了心意?”
“前头茶摊听书要一文钱,剩下的给你。”
许明霁没回答,他觉得这老人家都七老八十了,本应安享晚年,却在街头守着一堆卖不了几个钱的破烂米,与其让别人吃了中毒,不如他做回好人。
“方才小公子在前头说自己没钱,此时又为何倾囊相授?”老者把装米的粗麻袋扎紧,笑得满脸褶子双手递给许明霁。
不对劲,许明霁看着这老人家精神矍铄,说话还文绉绉的,不像是食不果腹的穷苦人家。难不成,是我遇见了大隐隐于市的世外高人?
许明霁霎时郑重接过米袋,左捏右捏,什么都没发现。
“老人家,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何物啊?”
“秘籍?密闻?信物?”
“小公子真是会说趣。时候不早了,老朽要回家咯,小公子是来游玩的?”
“了解人间,也算是游玩吧。”许明霁见老人家不愿多说,有些失落,还以为有什么奇遇。
“哈哈哈着实有趣,小公子要了解怎样的人间?”
“能吃的米卖多少钱?一家人每月花销多少?经商要什么许可?律法可严?世道为何多艰?”
“米一斗十文,可够一户普通人家吃半月余,可今年雨水多,怕是米价要涨。各地区有自己的商会,做大买卖绕不开他们,但上头若有人一切好办。官府张贴告示会有律法,要完整查阅只能入学堂或入仕。”
“边境战乱,苛税杂税,庙堂无主,何以不多艰。”老者忽然哽咽,可笑他苟活大半辈子,只剩无处可诉的一把心酸泪。
“小公子若要走入人间,前路漫漫呐。”说完摆摆手,老者就背过身蹒跚着走远了。
小黑打着哈欠,在许明霁衣兜里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窝着,人类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烦恼,不如当只猫自在。
许明霁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这老人家都经历了些什么,才会话里尽是沧桑,大约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那几个铜钱应该能让老人家吃多几顿好饭。
世道多艰,也不是他这个外来人口需要考虑的。王玚回来了吗,一路回去可别把枣糕颠散了。
谢成的人悄悄跟着许明霁,只等人迹罕至时下黑手。
小黑忽然一阵恶寒,青色瞳孔竖了起来,浑身炸毛。他四下探查却不见异样。
京城主街,一身黑色华服的阴郁男子从虚空中迈一步显出身形,面无表情静静地寻找着什么。他身旁车水马龙,却无人眼里有他。
姜序满眼这世界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惊诧,安顿好许明霁后他刚把许爸许妈接到医院,困了想眯一会,再一睁眼,就到了人来人往的……古代?
路人对他指指点点,这人怎么一头麻麻赖赖的短发,真是毫无体统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