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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闹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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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天下午。
      现在是下午最后一节课,自习课。

      整个班都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在写作业,只有书本翻页和写字的沙沙声,金色阳光洒在教室白色的墙壁上,蝉鸣声阵阵,嗓音嘶哑,恍如唱着夏日的绝唱。

      “诶,我跟你说一个秘密,我爸跟我说今天晚上聂烬会来我们学校看老师。”梁思思低下头靠近她的同桌,悄咪咪的讲着话。

      “真的啊?”袁艺惊呼一声。

      声音有些大,但班里其他人倒没什么反应。

      唯独坐在梁思思前面的曾佳佳转头,看了一眼她们,也只是一眼,便回头干着自己的事。

      可梁思思却不爽了。

      梁思思“啧”了一声,她刻意将桌子往前一推,桌板压着曾佳佳的背,本来就一个身子那么宽的位置更窄了。

      曾佳佳手腕一撇,她蹙了瞬眉,不到一会便舒展开,笔耕不辍地写着作业。

      梁思思瞥了眼前面的曾佳佳,“如果不是我爸非要让我跟你坐在一起,我才不会坐你后面。”

      吐槽完,她继续同袁艺小声道:“对啊,我爸跟陈志刚一个办公室,陈志刚以前是聂烬的班主任,这次回来是专门去看他的。”

      “那你知道几点来吗?”袁艺完全没心思写作业,因为她是聂烬的粉丝,迫切想知道关于她偶像的任何信息,更不会放过能线下见到偶像的机会。

      梁思思摇头,“不知道,但是我跟我爸说了,要他帮你要一张签名照。”

      “啊啊啊啊啊,梁思思我爱死你了。”袁艺紧紧抱了会梁思思,她激动地手舞足蹈,像是要在班上搭个台子开始跳起来。

      这时,班里统一回头看着她们两。

      梁思思和袁艺立马噤声。

      “叮铃铃——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

      袁艺立马站起身,准备往陈主任办公室走,打算一直在办公室门口蹲着。

      偏偏梁思思扯住她,“你去干嘛?”

      袁艺奇怪道:“我去蹲着啊。”

      “聂烬他不会这么早来的,现在到饭点了,学生都在外面呢,人这么多他肯定会等我们上课了来。”梁思思将手附在袁艺的耳朵旁,小声道,“走,我们去做一件更有趣的事。”

      袁艺一脸懵,“什么事?”

      等梁思思拉着她到一食堂时,她才反应过来。

      在打完菜后,梁思思同她道:“我还想再打一道菜,走,陪我去旁边那个窗口排队。”

      旁边那条队里最后一个站着的,看背影就知道是曾佳佳。

      打饭她一向来得晚,一般都是在教室里面写作业等着大家饭打得都差不多了,排队的人变少时,就到了曾佳佳打饭的点。

      袁艺不语,被梁思思扯着走到她的身后又排起长队。

      她们两现在正端着盛过饭菜的盘子站在曾佳佳后面,梁思思回头笑着向袁艺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无声道,瞧着吧。

      这是袁艺看梁思思的发音猜的。

      梁思思将盘子端上来了一点,双手捧着盘子,端在她的胸前。

      曾佳佳头发很长,她十分爱惜自己的头发。大人都说上了高中头发就要剪掉不要留太长,一是怕女孩子爱美影响学习,二是怕头发太长难洗耽误时间。

      但她舍不得,曾佳佳每天都会花时间打理自己的头发,今天她扎了一个高马尾,马尾长度能到她胸后背。

      今天下午,梁思思只推了一下桌子,还不足以让她消气。曾佳佳的那一眼,在她看来,曾佳佳就是故意的,她还从没被人这样的眼神看过。

      所以她选择报复,就简简单单拿她的头发开刀,她知道曾佳佳有多爱护自己的头发,梁思思也不愿做太过,开口嘲讽一下就好。

      她盘子也并没有抬多高,曾佳佳发尾便沾染上了油水和米饭,发丝间没了缝隙,粘紧在了一块。

      梁思思将盘子一撤,弃开口,特意用曾佳佳听得到的音量,“不知道留这么长头发干嘛,饭都被弄脏了,晦气。”

      说罢,她转身想将饭倒进剩饭桶。

      谁曾想,站在她前面的曾佳佳突然转身扯住她的手,在班里一向沉默内敛独来独往,受欺负从不反抗的乖乖女居然扯住了她的手腕。

      梁思思一愣。

      曾佳佳二话不说,她松开梁思思的手腕,从饭盘里抓起饭,直接糊在梁思思的头顶上。

      这下不止梁思思愣住了,袁艺也愣住了,站在旁边的学生都愣住了。

      梁思思:“你……曾佳佳,你居然把饭弄我头发上?”

      她饭都没来得及去倒,站在原地手摸着头顶的饭,眼眶发红。

      梁思思想不到的是,曾佳佳居然会还手,她从来没有还过手,梁思思以为今天也不例外。

      袁艺正帮梁思思弄干净头顶上的饭,但是不太好弄。今天的饭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煮的时候水加多了,十分黏腻,牢牢的粘在梁思思的发丝上。

      曾佳佳看着梁思思,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平淡的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她道:“是你先惹我的。”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梁思思却推开袁艺,走几步上前抓住曾佳佳。

      “好啊,那就去我爸那里,看看到底是谁的错。”她拽了两下曾佳佳,却没拽动。

      周围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大家菜都不打了,饭是可以晚点吃的,热闹是一定要及时围观的。

      曾佳佳甩开她的手,“梁思思,你别太过分了。”

      梁思思:“我过分?就你这种人,一边吊着黄文翰从来不给他回应又一边对别的男生来之不拒才过分吧,天天装乖乖女装给谁看?大家都被你骗了!”

      曾佳佳感觉有无数道视线聚焦在她的身上,像会聚后的太阳射线,灼烧,疼痛,让她想马上逃离。

      袁艺上前,小声同梁思思讲道:“思思可以了,围观的人太多了我们走吧。”

      梁思思抿紧唇,她不依不饶道:“不行,我还没消气。”

      本打算继续说下去,谁知黄文翰却在此时出现。

      “不好意思让一下,让一下。”他挤进人群中。
      黄文翰比周围人群至少高了大半个头,他伸手抚开人群,朝人群中心走去。

      他撑着腰站在曾佳佳旁边,环视一圈,就留下了一句话,“梁思思,你今天又要闹哪样,幼不幼稚。”

      说完,他拉着曾佳佳的手腕走出人群。

      在他们转身的瞬间,梁思思手中的盘子掉在地上,饭洒落一地,她落了几滴豆大颗的泪下来,砸在手臂上,也扯着袁艺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围观的学生见没有热闹看了,通通自愿散开。

      一场闹剧,仓皇结束。

      黄文翰在便利店里买了一瓶水和一包纸巾,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小包洗发露,他耐心帮曾佳佳清洗着发尾。

      曾佳佳低着头,被黄文翰牵着头发,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

      他们两站在操场外的一棵大树下,这棵树听那些领导吹过,说是建校时种下的,距现在都快有一百多年的时间。以前看不出来有多么重的历史感,今日倒是能看出它身上的沧桑岁月。

      它巍然矗立,枝干虬结如苍龙盘踞,树身表面沟壑里爬满青苔和绿藤,层层叠叠的树叶在阳光下泛着深浅不一的绿,风一吹,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地面和树下两人身上洒下斑驳光影。

      黄文翰将她的头发放在手掌心上,仔细帮曾佳佳分着结在一块的发丝。

      少年身型纤瘦,他躬着身脊背微弯,骨节从后颈蜿蜒至腰际,低着头眼神严肃而认真。

      终于将头发分完,黄文翰仰起头,右手握着纸巾放于颈后,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他叹喂一声。
      “终于弄干净了。”

      懒腰都还没伸完,有人却冲动地环住他的腰。

      一瞬间,痒意,热意,心脏狂跳的痛感全部传入他的大脑里。

      手还在半空中,他也不知道该放在哪,最后犹豫半天只得捂在泛着绯红的脸上,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知多久,还是黄文翰先开口,“曾佳佳,你到底要抱多久啊。”

      他的耳尖已经红透了。

      曾佳佳依旧紧紧环着他的腰,头顶着黄文翰的胸口,眼泪如珍珠一样圆,一颗又一颗地往水泥路面上撞。

      见曾佳佳还没动作,黄文翰才发觉到了异常。

      黄文翰握着曾佳佳的肩膀,想让她抬起头,不曾想,一滴泪没入他的校服胸口处,如此滚烫。

      黄文翰缓缓将手放下置于身侧,突然,有一股前所未有的难过涌上他的心头。

      曾佳佳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过。

      “你怎么了。”黄文翰低声问她。

      曾佳佳没回,她始终在哭,抱着黄文翰的手越来越紧,在抽泣间,说出了几个破碎的词。

      “为什么…….都要……逼我。”

      为什么都要逼她?
      哥哥在逼她,妈妈在逼她,爸爸在逼她,班主任在逼她,梁思思在逼她,朋友在逼她,连采访的记者也要逼她。

      她只想,过一个正常家庭的生活,可以平静读完书考上大学参加工作的普通人的生活。

      她不需要爸妈有多爱自己,也不需要自己的成绩有多好,多么受人关注,她宁肯不要幸福不要光芒,她只需要平静,可这一点都做不到,不是吗?

      胸口前传来隐隐哭声,黄文翰敛眸,他也没有再问,只是伸手回抱着她。

      有的时候,话语表达不了的情感,那就用拥抱表达。

      天穹似是被撕开了一道裂口,夕阳如残血一般,粘稠泼洒在天空中。

      带着浓烈燥意的热风吹过,透过两人衣间,向远方吹去。

      ……

      曾佳佳回到自己座位上时,后座的两个位置都是空的,直到上完一节晚自习课放学回家了,她们两依旧不见踪影。

      今天是检查周的最后一天,前面几天是晚自习直接全免,后面检查松了,学校大着胆子加了一节晚自习。

      黄文翰依旧在12班后门门口等她。

      他双手环臂懒懒地靠在门框上,等着曾佳佳慢慢收拾东西。

      回去的路上,还是按照以往的站位,在学校里面,黄文翰站在离曾佳佳两米远的位置,在后面跟着她出校门。

      出校以后,大概再走一百米远,黄文翰会往前跑几步,站在曾佳佳身侧跟她一起往春澜庭小区走。

      今天不同以往,以前是黄文翰一直说话,曾佳佳回几句,现在是黄文翰一直说话,曾佳佳回都不带回的。

      黄文翰双手抱着脑后,无奈道:“你好歹回我几句啊。”

      “黄文翰,就送到这吧。”曾佳佳突然站定。

      黄文翰抬头看了眼“春澜庭”几个闪着金光的大字,这才到她小区门口。

      他撑着膝盖,弯腰看着曾佳佳,调侃道:“怎么还越送越远了?”

      曾佳佳:“我想一个人想一想今天发生的事。”

      黄文翰扬起的嘴角落了下来,他话里的情绪依旧高涨,“可以啊,那就好好想一想今天你是怎么抱我的吧,怕你晚上想的睡不着觉。”

      “是该好好想一想了。”曾佳佳捏着书包带子,冷静开口道。

      按照以往曾佳佳会伸手掐他,黄文翰都已经做好了要躲的准备,没想到就等来这一句话,声音小的他差点就听不清楚。

      黄文翰:“啊?”

      曾佳佳:“没什么你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学。”

      “好吧,那我先走了。”黄文翰挠了挠头。

      他转身走了几步,回头问曾佳佳,“我真走了?”

      曾佳佳点头。

      黄文翰见曾佳佳如此笃定,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转身迈开步子往来路方向走。

      看着黄文翰走远,曾佳佳才走进小区内。

      一到五楼感应灯还正常,到了六楼就开始不亮了,曾佳佳摸着黑爬上两层楼梯,她边朝家门口走边找钥匙。

      曾佳佳掏了掏口袋,发现钥匙没在裤子口袋里,又将书包脱下,抵在脚背上,在书包里摸索着翻找钥匙。

      听到门内有动静,曾佳佳将书包重新背起,走到门前准备敲门。

      里面清晰传来的对话声,却让她准备敲门的手一顿。

      “都这个点了,按道理曾佳佳也该到家了。”梁文涛看着客厅墙上的老挂钟,开口道。

      “梁老师,不用等佳佳了,茶都凉了一杯了,您有事跟我讲就行,回头我同佳佳说。”张晓红从厨房里又端来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哎不用不用。”梁文涛摇摇手,示意不用再端水过来了。

      “梁老师,桌上有水果和零食你拿着吃啊。”张晓红又拿起桌上的苹果递过去,“洗过的,可以直接吃的。”

      梁文涛只得接了过来,他不咬就握在手里,“那我就说了。”

      “今天下午吃饭的时候,曾佳佳把饭弄到我们班一个学生头发上,那学生跑到我这里来告曾佳佳霸凌。但在我印象里曾佳佳一直都是一个很乖的学生,我就想来了解一下曾佳佳是怎么说的。”

      张晓红刚坐下,听到霸凌两个字又立马站了起来,她说:“是不是搞错了呀。”

      她声音又放低,讲道:“曾佳佳她…….她最近这几年一直很乖的。”

      梁文涛将苹果放回桌子上,他理了理身前皱了的衬衫,坐的稳如泰山,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抬头同她讲。
      “曾佳佳妈妈,我也知道曾佳佳是个好孩子。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怨恨我不顾她的意见调了她的座位,让她跟这个同学坐在一起,转而把对我的怨气发泄到这个学生身上。”

      “但佳佳妈妈,你也知道我作为班主任需要兼顾班上整体同学的成绩,而且成绩好的学生帮助成绩相对来说比较弱的学生是大多数老师都希望看到情况。曾佳佳她好像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你可得好好劝劝她。”
      梁文涛推了下眼镜,说到最后一句话刻意加重语气。

      “梁老师不用说了,这件事肯定是我们佳佳的问题,我这个做母亲的先替佳佳向那同学道个歉,到时候我带佳佳当面向她道歉,梁老师你看这样行不行?”
      听完梁文涛的话,张晓红立马鞠躬道歉。

      梁文涛劝阻道:“曾佳佳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曾佳佳误会我的用心良苦特意来解释一番,而且我是来听曾佳佳到底怎么说的,我这个做老师的肯定不能只持一面之辞,对吧——”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晓红打断,“不用问曾佳佳的意思,我还不了解我的女儿吗,明天,明天我就带曾佳佳来学校道歉。”

      梁文涛:“佳佳妈妈话可不能这么说……”

      曾佳佳趴在门上,话还没听完,半背着的书包直接掉在地上,七楼本来已经坏掉了的感应灯却奇迹般的亮了起来。

      她慌忙地往楼下跑,因为看不清楚路,在楼梯上绊了一跤,滚到六楼瓷砖地面上,灼烧感的疼痛从膝盖和手肘上传来。

      曾佳佳抬手用手背捂着眼睛,狠狠地擦掉眼泪,重新站起来继续往下跑。

      她找到了一个小区里废弃的羽毛球场,坐在里面发泄似的哭。

      直到她哭到无力时,林知许悄悄在她坐的石凳上放了一瓶水和一包纸。

      水瓶上画了一个笑脸,写了三个字。

      别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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