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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报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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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中掠过一丝欣赏,倒是没小瞧她。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破僵局,奶娘滢娘怀里抱着县公,神色慌张,人都来得及行礼,嘴上速度快之又快:“世子,世子妃,大郎吐血了!!”
一听这话,叶玉韵脸色突变,立马跑过去看滢娘怀中的婴儿,只见两个月大的婴儿眉头紧锁,嘴角一直往外流血,吓得手都抖了。
叶玉韵第一时间朝着伏贝急忙道:“九娘快来治治我儿!”
叶玉韵想到李鸢斐在碗中下毒,立马慌神,脸上不复平静,抓起一旁跪着的少女就往滢娘方向走。
叶玉韵:“只要你能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救人本就是奴该做的。”伏贝顺势而起,来到滢娘面前。怀中婴儿嘴唇发紫,似乎只剩下一口气了。
叶玉韵心头一颤,“我的儿,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双手想抚摸上婴儿的脸,又怕自己会伤害到他,只好收回手。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向婴儿,捏起细小的手腕把上脉。不过几秒便收回手,面色一变,赶忙跪下,“还请世子妃速去拿师父手札,晚一步县公怕就要……”她话没有说完,想也知道对方明白未完之后的意思。
叶玉韵也顾不上什么,整个人慌慌张张的,如同热锅里的蚂蚁,什么也等不了:“快!快去拿茅神医的手札来。”
若平常叶玉韵怎么会这么爽快,伏贝冷冷瞟了一眼心急如焚的叶玉韵,“县公所中之毒,还需一物为药引,若没有它恐怕无法除根。”
“何物?”李煤问道。
伏贝声音清冷道:“清浑丹。”
李煤瞳孔一缩,清浑丹早就让他送给别人了,哪里还有什么清浑丹。
“若是没有,就没办法解毒?”李煤语气低沉透着一份威胁。
清浑丹不在世子府只是韦镜一面之词,哪怕解释了,也并不代表是真的。
伏贝要借此机会一探清浑丹下落,究竟是否如韦镜所说。
没想到韦镜竟然没骗她。
如今世子府不能久待,她要尽快去找清浑丹。
二者,她还得让叶玉韵尽快把茅元良的手札给自己。只要有了手札,说不定还能寻找压制身上的毒素。
“有。”伏贝点头,“只是需要至亲之人的血才行。”
用血不过是伏贝随便说的借口而已,恶人总要找付出些什么。
叶玉韵一听这话,立马说道:“用我的血。”
伏贝并没有立马答应,而是看了眼李煤,对方点了下头,她才道:“我先用药吊着县公的一口气,具体解药还需要师父手札。”
“九娘当真能解?”一道声音从屋外传来。
众人皆回头去看,韦镜手中拿着一卷棕皮书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若是不能解,可就不是死那么简单了。”
伏贝颔首一眼就认出他手中的东西,便是茅元良手札:“奴能解。”说着伸出手,示意让他手中之物交给自己。
他此前见常在李煤面前侍奉的侍从慌慌张张地跑出府,看方向正是茅元良府邸,于是赶快让人准备马匹将人追上。
这手札可谓是一波三折,此前宫中医官向圣人求了数次想要一观茅神医手札内容,但每次都被李煤已各种理由拒绝,圣人也不好多说,也就作罢了。
如今这手札竟轻而易举地落在伏贝手中,想来其中定少不了人谋。
他将手中卷书放在伏贝的手掌上,点点头:“如此甚好。”
接过手札的少女立马翻阅起来,快速浏览最终停在一页上,认真观看起来。不知看到了什么,几秒后神色一变,连忙让人准备药材。
众人一听命令立刻行动起来,一瞬间屋内井井有序地筹备为县公解毒一事,伏贝则是去了膳房,路过李鸢斐的时候,漫不经心的瞥了眼李鸢斐。
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鸢斐,本想逃出去,却看到一双眼睛看了自己一瞬,身体僵住,那眼神不温不热,神似春风拂过,令人内心变得平静。
李鸢斐想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伏贝用着同样的眼神,再盯着她。
就如昨夜伏贝一身玄色衣裳从暗处出现,好似厉鬼深夜拜访。
李鸢斐的屋内早早让人灭了烛火,白日顶着高髻脖子十分酸疼,如今头发散开批在背后,脖子可算是轻松了。
她活动着脖颈,正打算解开衣裳安睡,一阵窸窣声在安静非常的屋内响起。她心底发怵,从桌上拿过一支金簪紧紧握着。
“吱呀”一声,窗户猛然被推开,阵阵冷风袭来,吹的她冒出鸡皮疙瘩,一动不动地盯着窗户。
一位玄衣少女翻窗而入,稳稳地站到她的面前。借着月光看清少女的脸,额间红痣醒目,肌肤雪白与神殿菩萨相貌倒有几分相似。
一股雾色从她身后涌过来,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火燎烟香味。浓厚地烟雾笼罩着整个屋子,视线模糊看不清少女的容貌,耳边若有若无传来哽咽哭声。
“阿娘…阿娘…阿娘。”
李鸢斐瞳孔涣散,意识被哭声拉入五年前的雨夜,潮湿阴冷的空气,衣摆溅上水滴,不知不觉衣裙半湿。
怀中抱着已然僵硬冰冷的尸体,眼泪已经耗竭,雨水代替了眼珠落在怀中女子脸颊上,顺着往下划过,洇过衣裳跑进土地。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站在李鸢斐身后,气息低沉,漆黑的双眸望着单薄的背影。
丧母之痛如生剜血肉,阴雨天永远会痛。
“谁杀了她?”伏贝撑着伞走过来,一眼就发现李鸢斐怀中女子是中毒而亡。
此处是世子府,看李鸢斐怀里的女子容貌与她相似,想来便是李鸢斐的阿娘桑氏,也就是前世子妃。
李鸢斐听到声音,僵硬回头,双眸无光。在看到伏贝的一瞬间才有一丝波动,反应几秒才发觉自己回到了五年前。
声音生涩沙哑,疑惑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伏贝垂眸,“你可知我是巫医,旁人总记得我是医师,却忘了前面的巫。”颇有怜爱地拍了拍李鸢斐的头,“这便是你最痛苦的记忆。”
有一种香点燃后,可以通过某种方式看到别人最痛苦的记忆。
还是当初跟着阚菱学的,本想窥探一番她的痛苦记忆,不料被发现重重打了一顿,泡毒浴的时候感觉皮肤都要撕裂开。
从上次叶玉韵让她给李鸢斐把脉就开始疑心,世子府中女眷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说水火不容。只是李鸢斐远不如叶玉韵有权,又不得阿耶喜爱。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又怎么会生出到长安第一日初见时那般明媚。
只要有一丝恨就能如蜘蛛网一般逐渐扩大,不去整理打扫,总有一日会缠满整个世界,只等罪大恶极之人永堕罗网。
伏贝就是要抓住她的恨,在李鸢斐失去阿娘的那一刻,花草便已经枯竭,稍有火星就能燃起熊熊烈火。
李鸢斐的衣裳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仅剩不多的温暖散发消失,体温如寒雨冷冽,已经分不清是怀中尸体冰凉还是她的身体冰凉。
院中烛火被雨水打灭,夜色浓人,只堪堪瞧出身影,无法看清伏贝脸上的表情。
她抬着酸涩的脖子,胳膊不自觉抱紧阿娘,歇斯底里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伏贝不急不慢地将伞收起来,淅淅沥沥地雨水打在发髻里,透过衣裳里。她蹲在李鸢斐面前,轻抚上桑氏的脸,缓缓开口:“她是被李煤杀死的吗?”
此话一出,李鸢斐身体明显一颤,伏贝嘴角一勾,果然如此。
“你不想为你阿娘报仇吗?”
李鸢斐听到这话,瞳孔颤抖,体内藏在最深处的基因与反抗并发而出,血液被往日温情生煎,滚烫亢奋地身体与尸体形成反差。
整整五年,她每一日都想杀了李煤。
仇恨可以让一个人面目全非,也可以让一个人拥有活下去的能力。
恨意压抑的心脏,被人狠狠砸入冻土中,苦苦挣扎不得,用尽全力想要爬出来,指缝里不只有土还有血。
血流向四处,心脏依旧跳动,仇恨的滋味,伏贝明白,李鸢斐也明白。
李鸢斐毫不保留地将所有恨意暴露出来,声音坚定:“想。”
这个回答伏贝很满意。
似有似无地闻到熟悉的烟香味,突然出现一缕暖色微光照亮伏贝的脸,神色平静温柔。白雾遮不住她手中的烛火,也盖不住她的声音。
李鸢斐耳边哭喊消失,只有少女清脆的声音:“我帮你。”
这句话像是对溺水之人的浮木,让在海面漂浮数年的人得以看到救赎。
眨眼间烟雾散去,李鸢斐还没从五年前的记忆中缓过来。眼前少女忽然俯身一笑,脸庞上露出一对梨涡,比她吃过的饴糖都甜。
手中蓦然被伏贝塞进一个药包,枯黄的麻布,摩挲在手掌中隐隐发疼,让她清醒过来。
她起初并不相信眼前的少女,只是对方说的正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做的事。
再不离开,她就要被阿耶当成物件送给别人了。
阿娘的仇也要报。
李鸢斐下定决心:“你要我怎么做?”
“下一场迷药罢了。”伏贝注意到她紧握金簪的手,轻轻打开,把簪子放回原处,鼓励道:“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厅内众人的声音让李鸢斐的思绪拉回,皆围在县公身旁,李鸢斐拿出深藏的匕首,看准时机猛地扑向叶玉韵,用力在她脖子上划出血珠。
“啊!”
一声刺耳的惊恐声将人吸引过来,秋月率先反应过来,瞧见叶玉韵被李鸢斐用刀把持着,脱口而出:“世子妃!!”
紧接着李煤叫来侍从围在李鸢斐周围,满脸担忧:“李鸢斐!快放开你母亲,别再闹了。”
李鸢斐冷哼一声,笑道:“母亲?我母亲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