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命运的起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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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命运的岔路
第一节双胞胎
1989年，一个夏季的午后，烈日当空，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气息。街头巷尾的热浪翻涌，阳光毫不留情地照射在大街上，路面上的气温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所有的事物似乎都在被炙热的阳光烘烤，却又充满了生机。城市的喧嚣与繁忙仿佛都与这一户人家的动荡无关，寂静中，仿佛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在酝酿。
这场风暴的中心，便是万红霞。
她躺在产床上，双手死死抓住床单，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面庞滑落，滴落在床单上，发出微弱的声响。疼痛波涛汹涌而来，像海浪般一波接一波地袭击着她的腹部。每一次的阵痛都像是把她拉入了无尽的深渊，她的身体不再属于她自己，仿佛一切都在她无法控制的洪流中崩溃。但在痛苦的漩涡中，万红霞依然紧紧抓住一丝微弱的希望——她的孩子，必须平安降生。
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剧烈疼痛。怀的是双胞胎，按理说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但沈强的眼里，只有一个期望——那就是男孩。她还记得怀孕初期，沈强曾冷冷地告诉她，双胞胎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因为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如果这次再是女孩，恐怕就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东西了。
疼痛如潮水般一阵阵袭来，每一波都像是一及拳头，狠狠地撞击着她的腹部，践踏她的心。她的手指紧紧扣住床单，指节泛白，呼吸急促。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在剧痛中找到一丝片刻的安宁。她回想起曾经与沈强相遇时的那个场景，那时的他眼中充满了雄心壮志与对未来的渴望，每一个承诺都像是甜美的糖果，诱使她去相信他们的未来会如她所愿，充满温暖与幸福。
然而，婚后的生活却远远没有她所期望的那样美好。沈强越来越忙，渐渐冷落了她。怀孕后，她的身体逐渐沉重，沈强却没有在她需要时给予关怀，甚至连产检时也未曾陪伴。家中没有温暖的问候，也没有对未来的共同憧憬。为了家庭，她拼命工作，尽管孕期中的身体每况愈下，但她依然选择为了家付出，甚至经常去工厂帮忙，只为多一点收入，给家里提供更多的保障。
“使劲，再使劲！孩子快出来了！” 助产士焦急而充满期待的声音在产房里回荡。
万红霞的牙关紧咬，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面庞滑下。她的每一阵痛楚都像是在撕裂她的身体，然而她知道，她不能放弃。她强忍着痛苦，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孩子的到来，结束这一切痛苦的时刻。
终于，最后一阵剧痛让她几乎失去知觉。她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与这一切告别的一瞬间。婴儿的啼哭声如同天籁般响起，清亮而微弱，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随着又一声啼哭的响起，空气中笼罩的沉闷气氛似乎瞬间消散。
“是双胞胎女孩！”护士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和欢愉，但万红霞的身体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眼皮沉重得几乎无法睁开。她的心里涌上一股空洞的感觉，身体的疲惫和心灵的沉重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承受。万红霞知道，那是她的孩子们——两个未曾见面、却注定要永远分离的孩子。
她知道，这两个孩子，她可能永远都看不到。母亲的本能让她渴望拥抱他们，但她知道，现实的无情已经决定了她无法给予他们任何温暖。她的双胞胎女儿，注定要承受这个世界的不公。
护士抱着婴儿，轻盈地走出产房。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分娩的喜悦，可当她看到站在门口的沈强和那两个中年男人时，表情不由得变得沉重。她轻轻将婴儿递给了那两人，而不是递给沈强。“这是两个女孩，这是姐姐，这是妹妹。”
“二哥，真想好了？这可是双胞胎啊！”一个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犹豫。
沈强的目光冰冷无情，他紧咬着牙关，嘴角微微抽动，声音低沉而坚决：“不要，不是男孩，留着没用。”他的语气冷得像冰，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沉默片刻后，他又低声道，“家里已经有一个女孩了，再有她们，怎么养？”
沈强的话语像一根勒紧的绳索，紧紧束缚着万红霞的心脏。她的胸口像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这一刻，两个孩子的命运已经被注定。曾经的那些幻想与期许，像泡沫一样破碎，随风而去。
“可是……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另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劝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沈强的面色愈加阴沉，他挥了挥手，打断了对方的话：“都说了，不要！赶紧抱走。”
那两个中年男人对视了一眼，无奈与叹息一闪而过，但他们最终没有多说什么，悄然要转身离开，“等等”沈强叫住了两兄弟，从裤子口袋里摸索出了一个红手帕，他颤抖的手打开手帕，里面是两个精致的小银镯子，上面还刻着沈字，沈强将两个手镯分别放到了婴儿的襁褓中，什么也没说，挥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这时婴儿发出几声呜咽，仿佛是初来乍到的世界对命运的不满。她们并不知晓，命运的轨迹已经把她们带向了不同的方向，彼此将永远没有机会相识。她们刚刚降临这个世界，便已被无情地拆散，注定各自走向未知的命运。
窗外的天空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阴沉，仿佛预示着这段命运的抉择带来了无法逆转的重负。
沈强站在产房门口，闭上了眼睛，拳头紧紧攥住，仿佛是要将自己体内的所有情感都压制住。那一瞬间，他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无法改变的决定。这两个本该是他孩子的生命，已在这段无情的选择中失去了最基本的温暖。
“你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但你能决定他们的未来吗？”这一刻，沈强在心底问自己。
然而，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第二节不同的家
那天夜里，两个襁褓中的婴儿被裹在旧毛毯里，分别送往了不同的人家。
大女儿被送给了一户工人家庭，养父母都是国营纺织厂的职工，家境普通但还算稳定。养母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掀开毛毯，看着那张尚且皱巴巴的小脸，轻声说道：“清清白白，像一颗小禾苗。”于是，她给孩子取名沈清禾——希望她能像禾苗一样平凡地长大，温顺而坚定。
小女儿则被送去了一个贫困的农村家庭。寒冷的冬夜里，她被抱进一间破旧的小屋，屋内光线昏黄，四处透风，角落里堆着些发霉的柴草，屋梁上垂挂着破旧的簑衣。养父是个嗜赌成性的男人，此刻正瘫在床上打着鼾，养母瘦弱，脸色苍白，像是刚刚从病痛中恢复过来。她接过孩子，看到那张小小的脸，微微叹了口气，说：“就叫她万鹿吧，像林间的野鹿，生下来就要学会跑。”
两个女孩，从此走向完全不同的人生。
第三节一个天上
沈清禾在工人家庭中长大。
养母王秀兰是个性情温和的人，纺织厂的工作虽然辛苦，但她仍旧尽力照顾孩子。她总喜欢在下班后，把孩子揽在怀里，给她讲一些老家的故事。养父沈正国话不多，是个典型的工人，话虽少，但心里装着家。
他们家住在厂区附近的筒子楼里，一条走廊连着几户人家，公用的厨房里总是热气腾腾，弥漫着油烟味。沈清禾从小就跟着邻家的孩子们在走廊里疯跑，脚底踩得“哒哒”作响。她的童年虽算不上富足，但至少温饱无忧。
冬天里，王秀兰会给她织一条厚厚的围巾，怕她着凉。夏天的夜晚，大家都会搬着小板凳坐在楼下纳凉，讲一些闲话，偶尔还能吃上一块西瓜。沈清禾的生活简单又平凡，但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她被温暖包裹着，缓慢而坚定地成长着。
但工人家庭也有自己的难处。九十年代末，工厂效益下降，纺织厂开始裁员，沈正国的工友们一个个离开，家里少了许多笑声。王秀兰总是叹着气，晚上点着账本细细算计着日子怎么过。
“清禾，咱家虽然不富裕，但你要记住，人要靠自己站稳。”王秀兰在她读小学时这样说。
沈清禾点点头，虽然还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深意，但她默默记下了。
第四节一个地下
万鹿的童年却是一场艰难的挣扎。
她的养父万成喜是个赌徒，整日无所事事，只要有一点钱，就往村头的赌场跑去。输了便回家砸桌子摔碗，怒气冲冲地骂人，甚至拳脚相向。
养母李招娣本就体弱，又要养活家里的几个孩子，日子过得异常艰难。村里人都知道万家的男人没本事，女人又身体不好，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冬天的时候，屋里冷得像冰窖，李招娣只能用几件旧衣服给万鹿裹在一起，试图让她暖和一点。
有一天晚上，万鹿还不到三岁，她被养父拖着耳朵拎起来，狠狠地扔在炕上。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生下来就是个赔钱货！”
那时候的万鹿还不懂“赔钱货”是什么意思，但她很快就学会了沉默。
五岁时，她跟着家里的哥哥姐姐去山上捡柴。她小小的身子，背着比自己还高的柴火，一步步往家里走。到了家门口，她看到养父又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眼神阴沉。
“今天捡了多少？”
万鹿怯生生地把柴火放下。
“这么点？”万成喜皱起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跟你娘一个样，没用！”
她低下头，不敢吭声。她的母亲正咳嗽着在灶台前煮粥，眼神里满是疲惫。
这一年冬天，万鹿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李招娣想带她去镇上的诊所看病，但家里连几块钱都掏不出来。她只能把孩子抱在怀里，贴着她的额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嘴里念叨着：“你得撑住……”
那一夜，万鹿在半昏半醒之间，听到了屋外呼啸的风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
她活了下来，第二天早晨醒来，嗓子嘶哑，身子虚弱得像一片飘零的叶子。但她学会了一件事——
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第五节银镯
两个女孩，在完全不同的环境里成长着。
沈清禾的世界是筒子楼里人情味浓厚的小巷，是母亲的围巾和夏天的西瓜，是偶尔被母亲训斥但仍旧被温柔对待的日子。
万鹿的世界是破旧的屋檐下，是风吹透的土炕和捡柴的山坡，是养父的巴掌和母亲的叹息，是在冬夜里学会咬紧牙关不掉眼泪的自己。
她们的命运，从最初的那一刻，便分道扬镳。
但有一样东西，她们共同拥有。
那是一只小小的银镯子，戴在她们尚且稚嫩的手腕上。
沈清禾偶尔会抚摸它，感到一丝奇妙的熟悉感，却从未想过这条镯子还有另一个主人。
而万鹿，每当被打骂后，都会缩在墙角，用力地攥着镯子，像攥着唯一的依靠。
她们都不知道，多年后，这只银镯子会成为命运安排她们相遇的信物。
但那是很久以后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命运的起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