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木头人与谷茨 ...
-
这棵树人用它粗壮的树根行走在地表之上，挥舞的枝杈强壮而有力，被格林削掉的那一点点木刺看起来只能算是它的指甲。
格林第一反应是撤退，但是有一种神秘的直觉告诉他，最好别跑。
树人没给格林走神的机会。
它接连不断地扔树叶、甩藤蔓，还用树枝对格林进行抽击与突刺，速度快得完全不像一棵树！
“离开这里！”树人轰隆隆地咆哮。
格林疲于应付，但事态还算可控。
目前为止最明显的是脸上的擦伤，最严重的是手臂上的一道鞭伤。
格林且战且退。
意识到这边有异常，谷茨呱唧呱唧地跑过来帮忙，结果被撤退的格林一把抄走，被迫跟着格林夺命狂奔。
整个大地仿佛在颤抖。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地震了？”格林喃喃道。
因为惯性，谷茨的脖子伸得长长的，头呈周期性地磕在格林的肩上，颠得谷茨小小的脑子一片混乱：“嘎噗噜噜咕咕呱——”
而它的豆豆眼则完整目睹了后方的群魔乱舞。
许许多多棵原本安静的树拔地而起，化身为愤怒的树人，张牙舞爪地朝格林走来。
密密麻麻的树丛成了地里冒出来的植物大军，看得谷茨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嘎！快跑啊格林！”谷茨仰头大喊。
“我在努力……”格林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在谷茨没看到的背后，格林前进的方向上，同样有很多乔木与灌木苏醒过来，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揍他。
这些树人同气连根，不必开口便互通了信息，同仇敌忾地走过来驱赶格林。
至于第一个树人，它开口只是为了骂格林。
尽管身上还有两个包袱，格林依然灵活得不像话。
他看起来是笨拙的类型，但那完全是假象。
格林精准地捕捉到每一道缺口，付出最小的代价用最快的速度在缺口被补上消失前穿了过去。
格林跑得很快，赶来围堵他的树人逐渐变成坠在他身后沉默追赶的一大串中的一员。
人的体力是有限的，但树既然能活很久，树人大概能走更久吧。
“后面有树停下了！我们去大路上！”谷茨在颠簸中给出了关于逃跑方向的重大建议。
“好！”格林脚步急转，身子一矮，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滚了一圈以后又跳了起来，躲过了两下突刺、一记头槌和一条扔过来险些套中谷茨的藤蔓。
“该！禁止套大鹅！”谷茨大怒，厉声呵斥。
不过它也谨慎地缩起了脖子，把头埋进格林怀中。
看不到后面追兵的情况让谷茨有些慌张，好在它相信格林的能力，于是扭头看着前方，替格林盯着路，临时充当一下导航。
格林闪避应对十分优秀，就算让谷茨来给他报预警都不能让他做得更好了，反倒可能会影响他的发挥。
谷茨干脆放弃做预警鹅，专心致志地给格林报最近的主路方位。
“2点钟方向，最后一公里！”
“现在是四点钟方向！”
“……”
有谷茨辅助定位，格林顺利地逃出山林腹地，重返人间大道。
身后穷追不舍的树人并没有消失。
它们中的绝大部分在这段路上不断地更新替换，一些树人留下重新做树，新的一批树化成树人，负责驱逐格林。
而极个别的树人则从开始追到了最后。
鉴于格林没见过这个树人的树形态，为了与其他树人作区别，姑且称之为木头人。
在格林回到曾经有许多人走过的大路上以后，其他树人基本停下了脚步。
一些树慢吞吞地回去了，剩下的树就地扎根，形成了一堵高大严密的树墙，防止其他人类再擅自闯入它们的领域。
格林在大路上狂奔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一点：他的身后只剩下了木头人。
格林紧急刹车，转头大喊：“停一下！”
木头人当然不会听，也不会停。
木头人自顾自地把格林撞飞了。
可怜的谷茨宛若坐上了失事飞机的逃生座椅，被弹射到空中，在啪叽倒地前拼命地扑棱了两下翅膀，总算平稳落地。
格林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抄起柴刀毫不留情地修理起木头人。
尽管格林的额头上又多了两个包，但是木头人更惨，只剩一把根脚和一根光棍了。
这下子格林说话木头人总算愿意听了——可能也不乐意，是不得不听，但管它的呢！
格林大喝一声：“停下！我已经走了，不用你再赶了！”
木头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望了望四周陌生的环境，半晌，从断面处抽出一条瘦弱柔软的枝条挠了挠头：“啊，搞定了啊。”
木头人转了个身，背朝着格林，定住不动。
谷茨不想管木头人，它的飞羽都掉了两根，心疼坏了。
“你该回去了。”格林却多嘴了一句，他怕这个木头扎根路上了，那以后这条路上人怎么过，车怎么过？
木头人犹豫了一会儿，又转回来眼巴巴地望着格林：“我不知道回去的路。”
格林：“……所以？”
木头人直愣愣地说：“你能送我回去吗？”
谷茨被这根傻木头给气笑了：“该！不行！你自己走！”
木头人一脸无辜：“我不认识路。”
“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不就行了！”谷茨骂骂咧咧。
格林也摇头拒绝：“不行。”
“为什么？”木头人疑惑。
格林理由充足：“我过去会被打的。”他摸了摸头上的伤。
木头人的枝条蜷成一团又松开：“我给你药，抹了就好了。”
木头人用一片大叶子接住了从断面渗出的树液，树液在叶子中间聚成一团绿色凝胶。
格林伸手，木头人收枝条，格林看木头人，木头人也看格林。
它慢吞吞地说：“你送我回去，我给你药。”
格林收手：“我送你回去，还会被打吗？”
木头人诚实地说：“会的。家族领地禁止人类通行，我们看到人都会赶出去。”
格林：“？”
格林震惊：“那你还让我送你去？”
木头人举起手中的绿色凝胶，体贴地说：“所以我给你准备了药。”
格林：“……”
格林：“…………”
谷茨受不了了：“该！该！该！笨蛋格林！别管这混蛋了，我们走！”
木头人弯腰看向地上跳脚的谷茨，认真地解释：“我不是蛋。”
谷茨先是暴怒，随后表情空白，继而用一种恐怖的眼神望着格林。
它那双小小的豆豆眼里失去了高光，黑漆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格林。
格林打了个激灵，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木头人直起身子，伸出另一根枝条插着腰，坦然地宣告：“我是木头人。”
格林的眼神也从清澈茫然变得惊恐骇然，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木头人为什么能听懂谷茨说话？
他能听懂木头人说话，这并不奇怪。
血族现世，大鹅成精，再冒出个会说话的树人，又如何呢？人都能变成蝙蝠了，树会说话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木头人为什么能听懂谷茨说话？
之前的路人明明都听不懂的！
格林很害怕，他想起了那万恶的宠物翻译器。
这根木头人该不会也成了他的宠物吧？
要死，他会被谷茨撕了的。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一点印象一点感觉也没有啊！
格林忍不住后退了一大步。
“如果你不送我回去，”木头人并没有放过他，叹息道，“那我只能跟你走了。”
格林立刻改口：“我这就送你回去！”
木头人还挺高兴：“好啊，谢谢。”
谷茨满腹心事地被格林抱在怀里。
等格林和木头人回到绿墙前，企图在严实厚重的树墙中间寻找能钻进去的空隙的时候，谷茨忍不住开口道：“要不算了吧？”
格林和木头人都看向谷茨。
谷茨厌恶地看了木头人一眼，仰头望着格林，忧心忡忡：“我们不去了，你会受伤的。”
格林大为感动，他摸了摸谷茨的脑袋：“没关系，我会躲开的。”
木头人看着谷茨得意地瞥了它一眼，继续与格林贴贴。
木头人沉默片刻，改变了主意，它递出那团绿色凝胶：“你先上药吧。”
就连谷茨也没对这个行为说什么。毕竟这对格林来说是好事。
反倒是格林拒绝了：“之后再上吧。”
“我不想好了以后再被揍一顿。”格林用手指碰了碰头上的包。
“嘎！笨蛋格林难道你想一次性挨完了揍再上药吗！”谷茨立刻撕破了温情脉脉的面孔。
格林熟知它的本性，所以毫不意外地安抚道：“放心，我不是去挨打的，我只是去送它回家的。”
依然是木头人提出了具有说服力的建议：“你可以先试试，看看药效如何。”
“这是万能外伤药，不过针对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伤口，起效的速度可能不一样。”木头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大叶子放到了格林的手上。
“好吧，我试试。”格林应道。
谷茨瞅了木头人一眼，豆豆眼转了转。
格林挽起袖子，用手指卷了一小团凝胶，糊在伤口上。
触感冰凉软弹，有点奇妙。
格林用手指轻轻地搓了搓，伤口轻微刺痛，凝胶卷走了伤口附近的污渍，变成了灰色，掉到了地上。
他再卷了一小团凝胶糊在清理干净的伤口上。凝胶软趴趴地贴了上去，变成了一张扁扁的膏药贴。
伤口处的疼痛感大幅下降，对格林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了。与此同时，透过薄薄的浅绿色凝胶贴，能看到底下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按照这个效率，可能没等格林把木头人送到家，伤口就已经痊愈了。
“哇！”格林十分惊喜，大声夸赞，“太厉害了，木头人！”
木头人一脸木色，从面上看不出悲喜：“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它轻飘飘地瞥了谷茨一眼。
谷茨并没有不忿，它歪头看了看格林手臂上的浅绿色凝胶贴，小心地不碰到凝胶贴。
谷茨是如此的沉静体贴，以至于木头人有些困惑。
木头人就是木头人。
谷茨暗自得意洋洋。
谷茨有时候暴躁，有时候乖巧，唯一不变的是，它总是全心全意为格林着想。
这根傻木头已经做出了与它最初所说的相反的动作——它在格林送它回去前就把药给格林了，这恰恰是它一开始所拒绝的行为。
既然格林已经收下了报酬，并因此减少了一处伤口，谷茨自然没有什么不满的，更不可能会再与木头人产生什么多余的纷争。
它全然自信且安心地蹲在格林的肩上。
这个姿势确实有点难度，不过在谷茨的配合下，格林偏着脑袋，也依然实现了。
上完药以后，格林就收起了剩下的绿色凝胶，单手将肩上的谷茨抱了下来。
“我们走吧！”格林乐观地说。
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还是那个难题：怎么越过面前这道树墙？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木头人与谷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