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格林格勒》巫米盐盐

18、混乱

　　“……”

　　头……好痛。
　　骨头……也好痛。
　　痛到想把脑子挖出来，把骨头剔干净……

　　“……”
　　“……还没醒吗？”
　　“……药……珍珠……感谢……”

　　格林首先听到了细碎的声响，过了一会儿，可能半分钟，也可能十分钟，他才反应过来那些词语的含义。

　　格林头痛欲裂。
　　他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
　　于是他又闭上。

　　脚步声响起，有人朝他靠近。

　　带来了一阵风，风中有香草和丁香的气味。

　　“已经好了，现在是睡着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味道变淡了。
　　那个人离开了。

　　格林再次睁眼，这回好了很多，他眨了眨眼，世界变得清晰起来。

　　“你醒了？太好了，把医药费付一下吧。”

　　熟悉的声音。

　　格林转动眼珠，看到了站得离他远远的采珠人。

　　嗯。

　　格林没发出声音来。
　　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嗯。”

　　格林坐了起来，头疼缓和了许多。

　　“发生了什么？”

　　格林打量着屋内。
　　他坐在一张床垫上，采珠人站在门边，门对着的地方有一面窗，格林的对面有一个柜子，然后就没了。
　　床垫也仅仅是床垫而已，下面连床架也没有。
　　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采珠人一直站着。

　　“这里是哪里？”

　　格林揉了揉太阳穴。

　　“我的鹅呢？”

　　采珠人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说：“你的问题太多了。既然你没事了，那我走了。”

　　“请等一下……”

　　采珠人竟然真的没有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格林懵了。

　　不过，这种一无所知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格林没有起身去追采珠人。
　　他稍微有点累，所以仍坐在床垫上。
　　人对未知总是恐惧又好奇，忍不住会求解。
　　只是格林稍微有点累。

　　“……抓住它！”
　　门外传来了喧哗声。

　　格林下意识地抬起头。

　　“这里禁止奔跑！”有人怒斥。
　　“但是……”
　　“啊！”
　　“呱！”

　　鹅大人扑扇着翅膀冲了进来，迎着格林惊愕的目光，扑到了他怀里。
　　“哦呀！”

　　鹅还是很吵。
　　格林的目光变得柔和。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他突发奇想。

　　“哦呀！”鹅大人作出了回应。

　　叫什么好呢？

　　格林思考了十秒。

　　期间，鹅跳下格林的腿，低头梳理了两下羽毛，扇了扇翅膀，端庄地站立，抬头挺胸，脖颈长而优雅，两翅贴在背部两侧，将曲线流畅完美的侧面展示出来。
　　这确实是一只美貌的鹅。

　　格林：“呱。”

　　鹅大人盯着格林。
　　鹅大人震怒。
　　鹅大人白鹅亮翅，伸长脖子，要和这不知好歹的家伙决斗。

　　格林微笑着抱住鹅。

　　“不喜欢吗？听你经常这样叫呢。好吧，那换一个。”

　　“谷茨，稻谷的谷，茅茨的茨，就是谷堆的意思，你会有吃不完的粮食。”
　　格林低声地念道。

　　鹅大人——谷茨难得安静下来，用豆豆眼注视着格林，像是在评估他的话。

　　“小名叫瓜瓜，还是咕咕？”
　　“嘎！”
　　“咕咕不够响亮，还是瓜瓜好了。”
　　“该！”
　　“哈哈哈！”

　　看着气鼓鼓的谷茨，格林大笑不已。

　　【已将鹅命名为谷茨。】
　　【请问是否要为谷茨开通宠物空间？】
　　【是/否/忽略】

　　格林的笑容淡去。

　　他在“宠物空间”上停留了片刻，眼前便又多了几段话。

　　【宠物空间】
　　【您可以在这里为心爱的宠物打造温馨的休憩空间与悠闲的活动空间，为宠物置办各种玩具、家具乃至训练用具。】
　　【宠物空间开通后，可收容宠物数量为1。您可以通过扩张空间土地面积来增大可收容宠物数量上限。】
　　【……】

　　看到下方时，格林脸色微变。

　　【……】
　　【空间附带的宠物商店提供了丰富多样的商品，您可以按需采购，注意理性消费。】

　　这段话的边上是半透明的货架图样，上面画着食物、玩具和翻译器。

　　似是察觉到格林对此感兴趣，其他一应图文全部缩小，翻译器的图标被放大，还附上了文字说明。

　　【宠物翻译器】
　　【打破人宠沟通障碍，构建和谐美好关系！】

　　格林眨了眨眼，甩开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向谷茨：“你会说话？”

　　谷茨严厉地说：“该！该！”

　　和之前一样嘛。

　　格林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落。

　　他情不自禁地打开刚刚的界面，盯着宠物翻译器。

　　想要。

　　格林怀着前所未有的耐心，找到了刚刚被他忽略掉的信息，然后选了是。

　　【-50贝！】
　　【宠物空间已开通！】
　　【已拥有土地：1格。】
　　【请问是否继续扩张土地？（25贝/1格）】
　　【请问是否将谷茨放入宠物空间？】
　　【请选择要投入的食物！】
　　【……】

　　格林把乱七八糟的消息提示划开，找到被埋在下面的宠物商城，慎重地点开。

　　【非常抱歉，宠物商城功能已筹备完毕，将在6级时上线开放，请努力探索世界吧！】

　　格林：？
　　格林：？？？

　　格林看了一眼自己的等级。
　　好的，才5级。
　　哈哈。
　　这是诈骗吧？
　　这绝对是诈骗！
　　他要投诉虚假宣传！

　　格林怀揣着被蒙骗的不满，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研究了这个高科技虚拟终端。

　　很遗憾，没有找到投诉反馈的地方。
　　太过分了。
　　有本事在这种地方向游戏学习呢？

　　不过格林也发现了一些意外收获。
　　比如说明里写了食物放进背包不会腐坏。
　　比如从历史消息里看到他晕倒的原因是“精神”被海蚌攻击，从1降到了0，于是陷入了混乱与疯狂。
　　再比如，他“精神”上限至今也只有1，是因为之前升级得到的自由点数被默认分配给“幸运”了。

　　格林难辨喜怒。
　　他抱着谷茨久久没有出声。

　　感觉被嘲讽了。
　　但其实格林不在乎。

　　他不在乎很多事情。
　　他足够警惕但缺乏好奇。

　　格林厌倦地想：但这大概是个好奇者的游戏。

　　“呱？”谷茨用喙碰了碰格林。

　　格林一愣，身上冷峻的气息消退了不少。
　　他摸了摸鹅毛，尝试着把谷茨塞进宠物空间。

　　格林怀中一空，眼前的鹅消失了。

　　相对应的，“宠物空间”的窗口出现在格林眼前，那里有一块方方正正的土地，土地上面有一只像素白鹅，头上顶着“谷茨”两个字。

　　下一刻格林就把谷茨从宠物空间里放出来了。

　　天杀的这该死的一格土地居然真的只有一格？
　　谷茨进去以后甚至不能移动，只能原地转圈！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格林的眼。

　　谷茨回到格林身边后还在左顾右盼，仿佛惊异于世界的变化。

　　格林：“对不起。”
　　谷茨：“呱！”

　　格林拒绝踏进消费陷阱。
　　与其让谷茨去他看得见摸不着的地方转圈圈，还不如在现实里自由些。

　　等一下。
　　现实？

　　格林后知后觉，凝视着面前摇头晃脑的鹅。

　　为什么能大变活鹅？

　　格林有些茫然。
　　那些隐隐的异样在翻腾，试图冲破压制。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握拳又松开。
　　这当然是他的手。

　　他环顾四周，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真实与虚假交织。

　　他看向房门。
　　刚刚外面不是有说话声吗？

　　谷茨温暖的身体与略带痒意的羽毛如线般拽着格林摇摇欲坠的理智。

　　为什么谷茨进来以后就没动静了？

　　几乎在格林这样想的瞬间，门口多了一个人。

　　是人吗？

　　这人有着一头浅金色的发丝，难以忽视的尖而长的耳朵，衣服上带着花草与海浪的纹样，神情温和疏离，像是一位饱经磋磨的医护人员。

　　“你醒了？正好，把医药费结一下就可以走了。”来人冷酷地说道。

　　格林恍惚中以为自己看到了采珠人。

　　“医生？”格林试探。

　　“什么事？后面还有病人，你没事的话就赶紧离开。”医生熟练地把格林赶下床垫，然后从柜子里拿出瓶瓶罐罐的药水放到床垫边上。

　　格林束手束脚地离开床垫，站在一旁。
　　“医生，我是出了什么事？”

　　医生看到格林谨小慎微的样子，语气稍稍放软了一些：“你陷入了混乱。”

　　“混乱是什么？”格林虚心请教。

　　医生耐着性子解释：“混乱意味着你的认知出现了问题。一般来说，要么是对外界认知错乱，要么是对自我认知错乱。”

　　见格林一脸困惑，医生语重心长：“你最好多读点书，这有益于你的健康。”

　　“对外界认知错乱”的说法令格林有所触动，所以他犹豫了：“我是因为书读少了才‘陷入混乱’的吗？”

　　医生沉吟：“可以这么说，这是本质原因。直接原因是你被袭击了。”

　　格林：“……”
　　格林想起刚刚看到的通知记录：“被海蚌？”

　　医生恍然：“原来是海蚌吗？确实有可能。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海蚌的幻术应该不高，读书足以应付。”

　　格林觉得陌生术语越来越多了：“幻术是什么？”

　　医生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海蚌的自保手段而已，能让人产生幻觉。你要在海上工作的话，最好了解一下海洋生物的习性。”

　　医生几乎句句不离劝学。

　　格林终于顺着医生的话问了一嘴：“医生，我在哪里能了解这些？哪里能读书？”

　　医生从见到格林开始到现在，第一次露出了微笑：“学校里有你想要的一切，去上学吧，学校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医生微笑着看了一眼格林，补充了一句：“年纪大了点也没事，读书是一辈子的事。”

　　格林抱着谷茨落荒而逃。
　　他交了医药费离开，才发现自己依然在海湾码头，刚刚那是码头上唯一的诊所。

　　格林望着大海，心情复杂。
　　大海一如既往的美丽。
　　码头停靠着回港的船只，天边红日垂悬，熔金泼洒于海面上，被海浪打碎。

　　这里，很可能不是帝国的秘密实验基地。
　　格林不得不明确这一点。
　　尽管他十分不想承认。

　　如果不是帝国的话，那是什么导致了他沦落此地？

　　格林迷茫地望着落日。
　　谷茨站在他脚边，紧紧地贴着他的腿，已经安静了许久。

　　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是的话，他为什么还活着？他是真实存在的吗？
　　不是的话，这又是什么，死后的幻象么？可是他对这里很陌生。他根本不是在海边长大的人。

　　按照医生的说法，格林现在是显然认知错乱的混乱中，这很危险，但他遏制不住。
　　格林看了一眼指标。
　　果然，精神值又降了，出院的时候还是1，现在只有0.5了。
　　格林不想这么快就再见医生，他暂时搁置了危险的想法，牵着谷茨，沿着海岸线慢慢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