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见》撒西不栗

106、围剿苍月山

　　面具之下，隐龙的眼睛微微颤抖，云衔半妖的模样实在让他忧心如焚。

　　“大人，云……云公子。”

　　鹤也道：“诸多缘由日后再说，隐龙，你们是何时交手的？”

　　“回……”隐龙喉间哽塞，忙咳嗽两声，而后急声道，“回大人，大人入洞中不久，阿肆便察觉到有人朝此疾行而来，且数量众多。方才，乔璟不顾我与阿肆阻拦，执意进洞，我们二人这才与之交手。”

　　阿肆侧目，微微低头，接着他的话道：“大人，乔大人进洞之前便笃定洞中有妖化之人，欲携除妖子弟将其剿除，所以属下猜测……”

　　鹤也眼睛骤然眯起，冷目看向乔璟，又巡视了一圈所来之人，叶家，鹤家，乔家，虽宗主均未到场，但三家势力已然集结，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暗地里通风报信，要置云衔于死地。

　　鹤家所来之人，大多是陌生面孔，除了他身边的隐龙和阿肆，七洛未出一名除妖师，这也令鹤也生出几分欣慰，不过究竟是乔璟未曾涉足七洛，还是青竹断然拒绝，尚不可得知。

　　但，若只需对付这些人，着实易如拾芥。

　　突然，鹤也目光一顿，微微点头，随后向前一迈，镇定自若道：“明日便是除夕，诸位不在家中享乐，怎么都跑到这苍月山上了？”

　　鹤也说话的同时，将自身威压散出，众人皆被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震慑住，缄默数息。

　　不知是哪个胆子大的开了头，人群中就跟炸了锅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开了。

　　“鹤大人，你就别瞒我们了！”

　　“什么享乐？如今这副形势，能活命就不错了。”

　　“就是，妖兽猖獗，抓都抓不完，搞不好还把自己小命搭上去了，今年真他娘的晦气。”

　　“你们那边还算好的，最起码还有人可以主持大局，我们夜陵这边……哼，一帮不相干的人，老子还得要死要活地救着，图什么啊？”

　　“谁说没有管事的？那不就在鹤大人身后吗？云家的少主，嘻嘻……可惜啊，怎么就成了妖呢？”

　　“我呸！你别埋汰老子，余孽就是余孽，就算他是玉皇大帝转世，妖化了也该杀！”

　　“对！该杀！”

　　“嘻嘻嘻，当心被他听到，飞过来杀你！”

　　“怕什么？他们夜陵的人都不认他，一个半妖能有多大的本事？现在，他只怕是连灵器都调用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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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璟回敬了鹤也一瞥冷眼，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又满脸讽笑地看向鹤也：“鹤大人，人多难免口杂，不过大家说的也是实话，这个除夕……估计是过不成了，不过嘛，倒也未必，还要看鹤大人的意思。”

　　“乔大人这话真是高抬我了，鹤也不过一介小辈，人微言轻的，如何能影响到除夕呢？”鹤也淡淡笑了下。

　　“鹤大人就别谦虚了，年轻一代人中，你可是超逸绝尘的佼佼者，七洛的治理也挑不出半点毛病，实乃众人之楷模。”乔璟往前走了几步，低头抬头间，笑容依旧，眉眼间却冷冽了几分，“不过世上无完美之人，鹤大人可不要一时糊涂，做错了决定，有些事情，还是要让让步的。”

　　人群中传来几声倒地的声音，是那人动手了。

　　鹤也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不劳大人多管闲事。”

　　乔璟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言语间也充满了赤裸的威胁：“鹤大人，既然你无意沟通，我也不跟你绕那么多弯子，我们奉宗主之命围杀云家妖化余孽，还请大人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勿要阻拦。”

　　“真是好大的帽子。”鹤也的视线穿过乔璟，落在他身后那些来自风鸣的除妖师，问道，“真如乔大人所说，你们是受宗主之命吗？”

　　那几个除妖师被鹤也凌厉的目光一扫，登时瑟瑟发抖，支支吾吾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诚然，他们确未接到鹤翊的命令，而是跟着乔璟过来的，乔璟言之凿凿，声称只要击杀云衔，定能在鹤翊面前立下不世之功，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自家的少主竟然也在这里。

　　宗门有规，未经御灵使首肯，私自与其他家族协同除妖，依情节轻重之别，宗门完全可以将其除名，而被逐出宗门者，在外也不会有人愿意任用。

　　鹤也瞧着他们的反应，心中了然，既是如此，说明父亲并不知情，若一会儿当真要刀兵相见，他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虽至此时，他也不知何为至善之策，可他无需定夺，不管去哪里都好，他要把云衔带出去，哪怕倾尽灵力，也要将他体内的妖气驱除。

　　清冷的月光洒下，云衔头上散发着妖气的长角闪着异样的光芒，三人将他护在身后，可充满敌意的目光锋芒毕露，几十双眼睛宛如数千根针般扎在云衔身上，令他备受折磨。

　　乔璟给身后之人使了个眼色，直接越过三人，对着后面的云衔喊话道：“云公子，你蛰伏五年，在风鸣待的时间恐怕不算短，正好，乔某来时路过风鸣，偶然碰到了一个……人，自称是你的朋友，不过仅凭他只言片语，我也不能轻信，所以就顺便带了他过来，也好同你核实一下，免得他做了什么错事，再污了云公子的清誉。”

　　云衔心中陡然一沉。

　　“哐啷”一声，一个刻满符文的铁笼子被狠狠掷于地上，笼中蜷缩着一个人，衣衫褴褛不堪，破碎的布料下，烧伤的痕迹触目惊心，他始终低垂着头，半边脑袋光秃秃的，仿佛被生生剜去了一块，剩下的那半边头发粘着什么不知名的液体，湿哒哒地贴在脸上，遮住了他的所有表情。

　　云衔瞳孔骤然一缩，身上的妖气瞬间暴涨，妖风向前席卷而出，六道狰狞裂痕顺着云衔脚下疯狂蔓延，直至破开这一层山的边缘，蹦起的碎石如离弦之箭，精准地射向乔璟，在他的脸颊上留下数道不浅的红痕。

　　乔璟咬着牙抹了把脸，一脚将笼子踹倒，眼中闪过一抹狠色，笼中霎时燃起一团青火，烧得墨殃痛苦地扭曲起来，却没听见他说一句话。

　　“墨殃！”

　　云衔推开挡在身前的隐龙和阿肆，情急之下竟没有收住力，尖利的指甲从他们的胳膊上划过，除了布料，还勾下来几缕粉红色的肉丝。

　　鹤也一手拉住云衔，另一只手向后一翻，两股灵气顺着指尖飘出，落到伤口上，驱散了上面残留的妖气。

　　“云衔，冷静一点。”鹤也急道，手上的力气也加重了几分，“那是用九天离火制成的焚天笼，专门针对一些无体之魂，你这样贸然过去，墨殃怕是要魂飞魄散了。”

　　云衔的胳膊不受控制地发着抖，焚天笼，他有些模糊的印象，貌似以前听太老师提起过，不过那时他太过贪玩，这些东西只是暂时记到脑子里应付考试，至于考试后能记住多少，他自己也说不准。

　　魂飞魄散，也就意味着不入轮回转世。

　　焚天笼，可谓是令人谈虎色变的法器。

　　云衔渐渐稳了情绪，可也并不打算好声好气地同乔璟商量，冷声道：“放了墨殃。”

　　乔璟将手中的药瓶随手一丢，脸上的伤口已完全愈合。

　　“这么说，云公子与这个妖物当真是熟识了？”

　　周围人一片唏嘘，不少风鸣的人都见过墨殃，也就是说，这个妖物一直隐匿气息潜藏在百姓周围，而且还和已经妖化的云衔是熟识，不由得令人浮想联翩。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吵得云衔心烦意乱，可他不想解释，反而一口坐实了两人的关系。

　　“墨殃是我朋友，我再说一遍，放了他。”

　　乔璟并没有被云衔的威胁吓到，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道：“真是抱歉，云公子，我非常理解你想保护同族的想法，可惜，妖就是妖，死了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我只是让他吃了点苦头。”

　　焚天笼里的青火无声无息地燃烧着，墨殃被压在狭小的空间里，四肢早已扭曲变形，他不是感受不到魂魄被焚烧的痛感，而是紧咬着大腿根儿，逼着自己不发出声音影响云衔，况且，他也说不出来话，因为他的舌头，早就被乔璟给拔了。

　　“你都对墨殃做了什么？”云衔脸色阴沉，风雨欲来，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乔璟并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往焚天笼中又添了把火，慢悠悠地看向云衔：“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云公子还是人的时候，应该保留着这部分记忆。不过看云公子这般在乎他的样子，想必一定不想让他死了，所以与其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不如谈一谈让他活命的条件。”

　　眼前之人，只要云衔想杀，他绝不可能活着走出苍月山，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不足为惧之人，牵着他的鼻子主导局面。

　　云衔微眯双眼，身上的妖气收敛了几分，方才那股威压也慢慢消散了。

　　“什么条件？”

　　乔璟意料之中地笑了笑，不过很快，那笑容便被冰冷的杀意取代。

　　“你的命。”

　　墨殃听到此话，激动地撞击着焚天笼，两只手按在笼子上，不一会儿便被烧得露出骨头。

　　“云公子，你也看到了，我身后的这些除妖师，都是为了你的命而来。当然，我们不会滥杀无辜，只是你身上的妖气太重，不得不除。”乔璟瞟了鹤也一眼，接着说道，“你的实力，想必不会在鹤大人之下，所以若是我们动手，必然会麻烦许多，倘若你想清楚了，愿意自己解决，对你，你的朋友，还有大家都好。”

　　“都打算要我的命了，就别‘公子公子’这样叫的恶心人了。”

　　这句话说完，苍月山落入沉寂。

　　生死之事，犹如一场空梦，是睡是醒，一半由己，一半由天。

　　云衔的肩微不可察地松了一下，鹤也的心脏猛然发痛，抬眼间，双眸如血，一张巨大的水墨图画将苍月山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漆黑的墨水顺着九霄之上奔涌而下，将皎洁的月光瞬间吞噬，就在众人惶惶不安之时，墨气忽然散开，天地间又恢复明亮。

　　鹤也双目抖动，盯着云衔将灵绝合起来的手，呼吸一滞。

　　“不用你出手。”云衔说话的时候，连带着看了隐龙和阿肆一眼。

　　鹤也愣住了，他原以为云衔是打算以命换命，可他猜错了。

　　云衔面色平静地转过身，金瞳中流窜着两缕黑气，左手朝焚天笼一指，金绫飞速射出，四名除妖师立刻从人群中跳了出来，谁知金绫竟不是要抢夺焚天笼，而是在他们的面前一个急转朝乔璟冲去。

　　乔璟冷笑一声，子午鸳鸯钺的虚影在手中闪过一瞬，眨眼便将金绫斩断，掉落在地上的金绫冒着黑烟，在一片青火中被烧成了灰烬。

　　“你这妖孽，看样子是不打算乖乖就擒了。”

　　乔璟右手一勾，焚天笼却纹丝未动，看着云衔镇定自若的表情，乔璟后背一凉，急忙转头望去，才发现四名除妖师的身上都贴了噤声符，四肢皆被坚韧的藤蔓紧紧束缚，保持着准备动手前的姿势，而焚天笼，就在云衔的脚下。

　　“云衔！你竟敢对除妖师动手？！”

　　“嘎吱”一声，云衔右手虚握，十几米外的乔璟被掐着脖子拎了起来，脊骨的磨动声提醒着他，是死是活，已经不是他自己能掌握的了。

　　云衔刚刚已经探查了墨殃的状况，不仅肉身残缺不全，魂魄更是受到重创，即便是从焚天笼中放出来，也时日无多了。

　　换句话说，乔璟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墨殃。

　　“你都对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