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女，但他们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皓月燃春

11、钓

　　11/

　　此时，他已经走到了茯神面前。

　　茯神已退无可退，身后就是一棵大柳树。

　　有柳枝垂落到她肩上。

　　原白凤不徐不缓伸出手，像是要抚去她鬓边的一缕乱发一样。

　　茯神眼睛紧张地盯着他，下意识躲避，向另一侧偏头。

　　“别动。”

　　两道声音同时。

　　和原白凤一起来的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子忽然说道。

　　声音同样年轻，更加锐利斩截，如一柄锐刃。

　　少女很听话，果然一动不动，只是目光向那个先出声的男子看去。

　　下一瞬，一只套着黑色甲套的手掠过她的耳边，就见对方手臂上缠着一条斑斓长蛇，七寸正被对方掐在指中。

　　看清对方从她耳边拿走的是什么。

　　她脸色苍白，瞳眸瞬间骤缩，整个人僵在那里。

　　原白凤叹息一声，感到歉意一般：“我本想不声不响，不叫公主发现的……”

　　没有人不怕蛇，尤其是女子。

　　原白凤一点也没有自己是故意的自觉，明明是他故意在另一侧伸手，才叫少女偏向了有蛇的一面。

　　他知道那蛇没有毒，但就是想看这个分明柔弱却总是强撑的少女脸上露出花容失色的表情。

　　受到惊吓是会哭出来，还是叫出声，或者崩溃地扑进身边人的怀里，不顾一切地抱紧求助，亦或是昏过去？

　　却只看到，受到惊吓的少女僵在那里，眼圈微微发红，噙着一点眼泪却没有流出。

　　她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求助任何人的意思，无声地调整着呼吸。

　　像个走丢的小孩子，带着一点忍耐的委屈。

　　像是知道，并没有人会来领自己一样，无助无措地站在原地。

　　那样的脆弱无依。

　　原白凤看得怔住了，第一次产生些许后悔的情绪。

　　不管有没有毒，若是咬了那比月光还皎白无瑕的皮肤，岂不可惜？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伸手却是情不自禁，下一瞬想要捏一下那云朵一样绵软的脸颊的。

　　幸好没捏到，不然就是调戏公主的登徒子，说不得必须得娶了她了。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

　　另一旁男子甲面下狼一样冷锐的眉眼抬起，瞥了眼鼻尖和眼眶都泛红，神情如孩童纯粹的少女，低低说：“没毒，拿回去做蛇羹。”

　　他声音没有想象的傲慢，虽然冷，但那是声线本身，并非他的情绪。

　　茯神看着他捏着蛇，走到离她略远些的地方。

　　那位声音轻佻风流的贵公子带着一分无辜坏笑，徐徐说完方才的后半句：“公主日后要想散步，还是带上几个护卫的好，以免今日之事再发生。这回的蛇没毒，下回就不好说了。若是不知道找谁，找在下就是了。”

　　但那位才被他惊吓过的公主并没有说话，她似是利用这片刻时间压下了眼底的泪意，对他们颌首，转身默默往营地方向走去。

　　原白凤跟在后面，失神地想，是生气了吗？

　　对方丝毫没有什么脾气，性格过于柔软了，明明第一眼的感觉是冷的，望来的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攻击性，孩童一般的纯真懵懂。

　　像是被欺负了也不知道。

　　又像是处在一种没有安全感的状态里，过分警惕。

　　真奇怪，又木头又脆弱，但敢深夜逃跑。

　　既羞怯又胆大。

　　怎么形容呢？

　　茯神走了几步，忽然顿了下，她回头用和方才一样轻柔，略带警惕的声音小心问道：“以后需要护卫可以找你，是真的吗？”

　　被搭理了。

　　原白凤并未意识到，他此刻呼吸都小心了一些，就像怕惊跑了月夜林中回头的小鹿。

　　眨了下眼，原白凤轻声道：“当然。是真的。”

　　她看人的目光总是静静的，像一汪月下的泉水，像是专注，仿佛眼睛里和世界里都只有所见之人一个，又像是眸光略放空，不去看任何一个人：“‘在下’是谁？”

　　原白凤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顿了一下，带笑的华丽嗓音才慢慢说道：“原白凤。”

　　按理来说问了一个人的名字也该问另一个的，不然显得罪人。

　　但她得到了答案，就转过身继续走了。

　　原白凤的目光追着她的身影，脑中下意识回忆了一遍方才和这位小公主之间的对话情景。

　　尤其是对方的眼神，每一瞬都放缓了。

　　明明当时只是寻常，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仿佛从看见她起，每一次对话都向着一种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宫中缺什么都不缺公主，成帝的后宫光是在册活着的就有三千，不在册的只会更多，真正的三千佳丽。

　　其中生下孩子的就更多了，凤子龙孙，忒不值钱。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公主，清冷的，羞怯的，骄矜的，高傲的，娇憨的，天真的，懵懂的，凶残的，刁蛮的，冷漠的，高贵端庄的……每一种都不少见，但第一次见这种……

　　这种神情好像冰冷的，毫无波澜，像是游刃有余，眼神却澄净得如同孩童懵懂，眼波分明清浅，说是童真纯然，却又好像藏着什么秘密。

　　那双眼睛尤其特别，像水中沉着一颗莹润无暇的黑棋子，水波微漾，每时每刻给人的感受都不同，不知道要落在棋盘哪一处。

　　纯粹，神秘。

　　声音更是和冷淡的神情截然不同，柔软得有些苍白的高贵，像浸润在夜色冷水里的兰花，若不是话语里的内容，会以为是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

　　只是这片刻的接触，便充满矛盾，似是而非，叫人琢磨不透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想到今晚对方疑似想要逃跑，却动机不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对方逃跑中展现的，倒是和原白凤看见的她一致，柔弱的天真无知，是温室里需要精心养护的花，或者猫，一点风雨就会摧毁她。

　　太心急了，甚至等不到夜半三更，是什么惊吓了她？

　　既没有准备干粮，也没有考虑过走过留下的痕迹。

　　没有考虑过今晚的月光如此明亮。

　　柔弱而傻瓜的木头美人，美则美矣，缺乏内涵，很容易让人觉得无聊。

　　但每当想将她当作傻瓜的时候，原白凤总会觉得微妙的矛盾，想起自己捡到的绣鞋，想起她看到那条蛇时候的反应，微红眼眶里孩子般脆弱无依，忍耐的委屈。

　　既软弱浅薄又神秘难懂。

　　引人保护，引人猜度。

　　因为是长在山野的公主，所以如此与众不同，充满矛盾吗？

　　原白凤并未意识到，直到现在他面甲下的脸上也带着一丝笑。

　　枯燥的生活中，出人意料的人总会带来一些独特的体验。

　　一个念头心不在焉的时候从心头拂过。

　　【她问了我的名字，但没有问别人的。】

　　旁边的“别人”，将手中的蛇毫不客气丢给原白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