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风华》姜云烟

68、坠怀

　　李祖娥被他言语中的轻佻和带着侵犯性的动作气得浑身发抖，但是一想到高殷的处境，她只能强行压下所有的屈辱和愤怒，停下了挣扎。

　　她偏过头去，避开高湛那灼人的视线，声音带着不受控制的轻颤，却努力放软了声音。

　　“九弟…你…你先放开我。”

　　李祖娥只觉得脸颊因羞恼和羞辱变得滚烫，想狠狠扇他一巴掌，却又硬生生忍住：“我们…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

　　高湛嗤笑一声，搂在她腰间的铁臂不仅半分没松，反而得寸进尺地将下巴抵在她的颈窝。

　　他轻轻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喉结微动。

　　高湛滚烫的的气息扑洒在李祖娥的耳廓处。

　　她紧紧咬着牙，身体抑不住的僵硬颤抖着，只听见高湛低声开口，语气里竟还带着些许自嘲和委屈。

　　“阿嫂可知…”

　　“你有多久没有和我好好说过话了。”

　　自从元善见死后，她瞧自己的眼神就冷了。

　　高湛说完这句话，心头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情愫愈发止也止不住地往上涌。

　　他走到如今这一步，就是为了这一刻。

　　为了能够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为了能让她…

　　让她认认真真地只看着自己。

　　用看男人的眼神。

　　而非幼时的孩童、九弟、小叔，也不是如今手握权柄、咄咄逼人的长广王。

　　只是他。

　　只是一个渴求她多年的男人。

　　而她此时此刻，就在自己面前，自己怀里。

　　不再是梦里的一个遥不可及、一触即散的幻影。

　　高湛将她的脸抬起，让她能够直视自己的眼睛，面对他那滚烫直白的情意。

　　“阿嫂…你当真…当真不知我心中所求吗？”

　　李祖娥几乎要被他灼热的气息和眼神烫得烧起来了。

　　她觉得高湛太过放肆轻薄，可偏偏如今…高殷的安危系在他身上。

　　李祖娥只能忍着怒意，强装镇定，侧了侧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也带上冷意。

　　“你…到底想怎样？”

　　高湛紧紧盯着她，目光滚烫且执着：“阿嫂…你知道的。”

　　他微微低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你知道的…我想要什么。”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

　　两人的唇几乎只隔咫尺之间，衣襟紧贴，呼吸交缠。

　　李祖娥心里慌乱不已，想要逃离，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

　　高湛感受到她的抗拒，却也不恼：“嘘，别动。”

　　他的手缓缓抚过李祖娥的脸颊，如同冰冷的蛇信子一点点舔舐过她的肌肤。

　　“阿嫂，让人听见了…传出去…对你这位皇太后的名声…可不好，嗯？”

　　李祖娥被高湛强势的力量死死困在方寸之间，无处可逃。

　　她只能往后仰着头，试图和他拉开距离，目光里带着惊惧和恐惧，漂亮的眼眸里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高湛眸色愈深，低声道：“阿嫂…哭什么？”

　　“不是你…让绿鬟悄悄约臣弟来的吗？”

　　“怎么现在…又摆出这副委屈模样？倒像是臣弟…强迫了你似的。”

　　李祖娥再次偏过脸去，不再看他。

　　“高湛！你…你心里清楚我为何约你！”

　　“杨愔他们死了…禁卫换了…军政大权都在你们手里了！殷儿他…他还是个孩子！我求你…我求你念在…念在叔侄情分上，看在他叫你一声九皇叔的份上…放过他…不要…不要伤害他…”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发颤抖，紧紧咬着唇，泪水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然而落在高湛眼里，这副摸样却成了欲拒还迎的风情。

　　他身子一僵，呼吸微微一窒，只觉得心头那团火猛地窜起来，烧的他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眼里只剩下了她这副眼里盈满水光、垂泪欲泣的模样。

　　“你求我？”

　　高湛声音有些哑：“你用什么…来求我？”

　　李祖娥垂着眸，并不看他，眼泪从眼角滚落，砸在他紧握她腰肢的手背上，她低声哽咽。

　　“九弟…看在…这么多年叔嫂的情分上…”

　　这声九弟，这句叔嫂情分让高湛的眼神一暗，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心头上。

　　他掰过她的脸，在她耳畔压低声音。

　　“不对，要唤…阿湛。”

　　他的语气执拗阴沉。

　　这个称呼让李祖娥颤抖起来。

　　记忆深处那个单纯天真的孩童模样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猛地一把推开他。

　　高湛猝不及防，被推的踉跄后退了好几步，后背“砰”的一声重重撞在后面的屏风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够了！”

　　“你——”

　　李祖娥趁机脱离他的掌控，连退数步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瞪着高湛：“你别太过分！”

　　高湛闷哼一声，稳住身形，看着李祖娥的样子，心里却只觉得委屈。

　　“我…过分？”

　　“这就是…阿嫂求人的态度？”

　　他缓缓站直了身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眼神变得幽暗起来，声音也冷了下来，委屈中带着几分讥讽。

　　“你求我…就这么求？”

　　高湛缓步向李祖娥走去。

　　烛火拉长了他的身影，也在他的面容上覆下小小的阴翳。

　　他似乎在一瞬间从刚刚那副炙热情深的模样变得阴郁冷峻起来，眸底的火暗了，身上也散发出强烈的冷意和压迫感。

　　“躲我，防我，斥责我。”

　　“甚至还想扇我…”

　　“阿嫂待我这般无情，还指望着让我帮你护儿子？”

　　他每说一句，便靠近一步，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

　　“凭什么？！”

　　高湛俯身捏住李祖娥的下巴，逼迫她再次仰头直视自己，冷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当本王是什么？”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高湛一字一句带着怒意，他的脸庞近在咫尺，几乎将她整个人重新圈在自己的怀里。

　　李祖娥呼吸一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这么些年来，本王一直在等…”

　　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流离着，眼里的阴沉又一点点散开，语气突然变得低沉起来，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酸涩，声音微哽：“等着阿嫂…想我…”

　　“…念我。”

　　“可是阿嫂却始终…”

　　“……防我，避我，疏远我。”

　　“阿嫂可想过…我会多难过。”

　　李祖娥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高湛却置若罔闻地紧紧盯着她，终于无法控制地将自己心底久久压着的情意宣泄而出。

　　他知道，话一开了口，便再难收回，就如同这场自年少起便已深藏心底，生根发芽的情愫，一旦给予了她，便覆水难收。

　　他如今只想，只想让她看着自己。

　　他不比二哥差，也不比那元善见差。

　　他已经长大了。

　　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只会缠着她撒娇哭闹的步落稽。

　　他也可以护着她…

　　李祖娥被高湛的言语和行为惊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想再听他这些轻狂的疯言疯语，用力挣扎起来，一边颤着声音：“你疯了！我是…我是你阿嫂！”

　　高湛却像是被她的这句话刺激到了一般，愈发用力的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低下头，咬牙切齿地开口：“那又如何？！”

　　“这天下都是我高家的，你我都是高家之人，为何不能在一起！”

　　李祖娥被他的这番没有任何逻辑和理智的话惊得哑口无言。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高湛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俯身便狠狠吻住了她。

　　在触碰到她柔软的唇的这一刻，高湛压抑了太久的情感瞬间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决堤而来，心想哪怕此刻她就是狠狠捅自己一刀，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知道，这完全不像他了。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本不该差这一刻。

　　如此关头，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甚至就不该前来见她。

　　然而他疯了。

　　他确实疯了，听到李祖娥要见自己，他就像个蠢货一样，一点理智和脑子也没了。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以往这么多年横在心底的怨，所有的气，委屈，心酸，都在瞬间变成了能将他彻底焚烧燃成灰烬的火焰。

　　这是不是一场梦？

　　高湛紧紧地将她箍在怀里，肆意沉溺在这场似真似假的美好里。

　　直到李祖娥奋力挣扎开来，一巴掌狠狠地扇醒了他。

　　“放肆！”

　　她用力擦了擦唇，像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气急败坏地瞪着他，满是惊怒交加。

　　“你怎敢如此！”

　　高湛被她这一巴掌打得偏过脸去，恍惚了片刻。

　　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意。

　　这股痛，一直从皮肤上，逐渐蔓延到心里。

　　“好…”

　　他眼底的情欲一点点退去，缓缓抬手，摸了摸脸颊，突然笑了。

　　“好，好。”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转过脸来，目光已经变得森然。

　　“我看阿嫂…也没那么想护着你的儿子。”

　　高湛转身欲走，李祖娥僵在那里站了半晌，终究还是咬牙追上去，在他出寝殿前抬手拦在他面前。

　　“怎么，阿嫂打不够？”

　　他瞥着她，面无表情：“还想再赏臣弟一巴掌？”

　　明明是他羞辱人，倒说的错的是自己一般，李祖握紧了手，忍了又忍，才将那股冲上眼眶的热意逼回去。

　　“九弟…”

　　她压低声音，哽咽道：“你非要…非要逼死阿嫂不可么？”

　　高湛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又是一阵烦躁。可是他到底还是舍不得逼她太过，垂眸敛了敛眸光，只冷笑一声：“呵。”

　　他语气讽刺：“阿嫂如今…倒是会用苦肉计了。”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敛去眸底的阴郁，偏过视线去看着她。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高湛就那样站在她面前，冷着脸俯视着她。

　　夜晚的月光透过轩窗洒在他的面庞上，半明半暗。

　　李祖娥不敢直视他的脸，半晌，她颤着手去解自己的衣襟。

　　她的衣裳从洁白如玉的身体散落下来，沉沉落在地上，她就以这样最屈辱、最卑微的姿态站在高湛的面前。

　　背后皎洁明亮的月光透过轩窗，斑驳地洒满地面，树影在其中婆娑晃动，如积了一层泛着涟漪的湖水。

　　月色也落在了李祖娥洁白完美如玉石一般的身体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朦胧的薄纱。

　　高湛只觉得呼吸一滞，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滋长。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声音涩然：“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眸底的暗火此时就如同□□柴再度引燃，熊熊燃烧起来，烧得他整个人，整颗灵魂都在痛。

　　多少年，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可是，当她真的这般站在他的面前，高湛只觉得心情复杂难辨。

　　他以为他恨她。

　　恨她高高在上，恨她纯洁美好，恨她这么多年躲着自己，忽视自己，不肯看自己一眼。

　　然而她真的这样狼狈而卑微地站在自己面前时，高湛却又有些心疼。

　　他也知道自己卑鄙，阴暗，自己不该如此。

　　可他太渴望她。

　　这一瞬，恨与爱交织，欲望与克制拉扯。

　　他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怂恿他：“就是现在，就是现在。”

　　李祖娥低垂着眸，只艰难道了两个字。

　　“求你。”

　　即使到了此刻，李祖娥仍然无法丢弃一切尊严去讨他的欢心。

　　即使她知道…

　　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如今是她们母子惟一的救命稻草。

　　即使她知道，踏出这一步，就已是万丈深渊。

　　她的声音又轻又冷，轻到几乎听不见，冷的又让人心碎。

　　仿佛她不是在求他，而是在质问他，鄙夷他。

　　她是自尊自傲的北齐皇太后，是高家的儿媳，她怎能——

　　可是她却被逼得没办法了，如若不做，她的殷儿—

　　她的殷儿，该当如何？

　　李祖娥闭上眼睛，罢了，不过是皮囊而已。

　　不过是，物尽其用。

　　高湛终于缓缓伸出手，他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肩头，顺着锁骨往下，最后停在她的心口。

　　他似乎在犹豫，似乎在克制，又似乎在挣扎。

　　“阿嫂…”

　　他低低唤着，语气里似乎都带着燃烧的火焰般滚烫。

　　他内心有两股力量在深深拉扯着，让他浑身血脉偾张，血液沸腾。

　　一股力量在说占有她，让她变成你的，一股力量却在说，还不是时候，要等她心甘情愿，他不想…

　　不想把这一切都变成一场交易。

　　可是…

　　她是如此美好。

　　李祖娥被他这微凉的手指触碰着，僵硬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能感觉到高湛指尖的颤抖，他的呼吸也明显变得沉重起来。

　　下一秒，她的身体就被抱了起来。

　　李祖娥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就被放在了床榻上。

　　他径直覆身上来，炙热的吻汹涌而来，落在她的脸上、颈间，沉重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耳边。

　　高湛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

　　他把他们都拉进了地狱。

　　但是——

　　这轮明月，终究还是坠到了他怀里。

　　他再也不想让她重回那遥不可及的天际。

　　他此时此刻，只想要将明月摘下，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他不想做什么君子，什么好人！

　　李祖娥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手指在高湛背上划下三道红印，高湛轻轻吻着她的泪。

　　“别哭。”

　　让他们都坠进万劫不复的地狱吧。

　　只要有她，他心甘情愿。

　　帷幔重重，冷风轻拂。

　　寂寂清冷的月色终是溶在了深宫，被困在了皇城里。

　　一夜过后，天边隐隐传来微弱的光亮。

　　高湛从身后紧紧拥住她，轻轻吻着她的耳边。

　　“这样可护得住他？”李祖娥低低地问道。

　　高湛的声音带着低沉的沙哑，他吻了吻她的后颈，闷声应道：“嗯。”

　　她闭上眼，将眼底的复杂情绪掩去，不再言语。

　　高湛走后，李祖娥仍静静躺着。

　　绿鬟进来时，她仍蜷缩在锦被之内，微阖双目，直到绿鬟掀开帘帐，脸色煞白地喊道：“娘娘。”

　　她快步走上前去，想掀开被子看看李祖娥的情况。

　　绿鬟还未触碰到被子，李祖娥便出声打断：“别碰我。”

　　绿鬟一怔，随即收回手，眼底满是心疼与悲伤。

　　“让我…静一静吧。”

　　她背对着绿鬟，没有睁眼，声音亦有些恍惚。

　　绿鬟咬了咬唇，应道：“是。”

　　她慢慢退了出去，替李祖娥重新阖上帘帐，又吩咐人准备好热汤给她沐浴。

　　李祖娥久久地躺在那里，一动未动，任由寂静与黑暗将她包裹。

　　绿鬟出了殿，脑子里也很乱。

　　她知道娘娘和高湛之间有些不对劲。

　　从前高湛总是那样黏着娘娘，她也看出高湛对娘娘有些不一样的情愫，可她从未想过，竟会演变成这般模样。

　　她呆呆地走到一处台阶，坐了下来。

　　直到春雪跑到她面前唤了她好几声。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亮了。

　　天是青蓝色的，稀稀疏疏坠着几颗星子。

　　不远处的宫墙飞檐尚且隐在朦朦胧胧的白雾里，树枝上悬着清透的朝露，隐隐透着逼人的寒意。

　　“怎么了？”绿鬟仰起头，有些恍惚地问道。

　　春雪靠近她的耳侧，低声道：“我昨晚瞧见李昌仪…”

　　“偷偷和太后娘娘宫里的女官说话。”

　　绿鬟心里猛然一惊，站起身来。

　　她突然想起，之前李祖娥和杨令公他们试图将二王调离邺城，下放地方当刺史，却没想到消息突然走漏了，这才导致杨愔他们的削藩计划功亏一篑。

　　最后杨令公不得已妥协将长广王留在邺城，让常山王去晋阳，但是没过多久，两位王爷就发动了兵变，迅速诛杀了杨令公等人，控制了整个朝堂局势。

　　李祖娥一直未曾深究此事，可是绿鬟听完却觉得奇怪，如今想来…难不成…

　　是和李萱华有关？

　　是她泄的密？

　　否则太后怎会那么快知晓？

　　绿鬟知道，如今二王仗着太皇太后的撑腰，气焰正盛，这宫里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投靠二王，以获得锦绣前程和荣华富贵。

　　但是李萱华…是和她们是一起长大的。

　　她会背叛娘娘吗？

　　当初若不是有娘娘护着，她李萱华焉能有今日？

　　绿鬟下意识就转身，想要把此事告诉李祖娥，但是一想到李祖娥刚刚的状态，她又于心不忍。

　　她知道李祖娥很信任李萱华，一直以来都把李萱华当自家姐妹一样。

　　如果知道了李萱华背叛了自己…娘娘该有多伤心？

　　“这事…”

　　“先别声张出去。”

　　绿鬟垂眸犹豫再三，决定还是先瞒着，待她先观察观察情况再说。

　　若是真的确定了李萱华背叛了自己娘娘…

　　再告诉李祖娥，也不迟。

　　而回府的马车上，高湛心情格外好。

　　他脸上的阴郁之色一扫而空，只剩下满身的意气风发，显然还沉醉前一夜的美好里。

　　他想，阿嫂定然也是对自己有情的。

　　只不过是顾及身份和名声罢了。

　　想到昨夜，他眼角眉梢都满是笑意，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和士开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后背有点发凉，欲言又止。

　　他瞥了和士开一眼，淡淡道：“怎么，有话说？”

　　和士开心里简直叫他活爹，委婉地劝道：“殿下，常山王那边和太皇太后那边可还紧盯着呢，还是需要注意一二。如此关头，若此事传出…”

　　他不想要命，自己还想要命呢。

　　高湛眉眼沉了沉，倒也没动怒，反而笑了笑：“嗯。”

　　和士开看他从出宫后就是这一副像是失了智的模样，顿时有些哑然。

　　回到府里，和士开趁着他心情好，道：“王妃今日特意设宴请您过去共膳呢。”

　　高湛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往胡长清的院子里走了去。

　　他和胡长清的长子高纬如今已经快六岁，长得粉雕玉琢，那漂亮可爱的模样，像极了他年幼的时候。

　　他刚踏进院子，那雪团似的人儿便朝他跑了过来。

　　“父王！”

　　乳母怀里的次子高俨此时也已经两岁多了，看见他也张开手，软糯糯地喊着他求抱。

　　高湛平时忙，也很少有时间陪着这两个孩子，加上心里一直惦念着她人，对胡长清母子并没有那么上心。

　　但毕竟是他的嫡子，血溶于水，又长得如此可人，所以也都是吩咐府里人尽心侍候着，又亲自给他们挑选着可靠的乳母和师傅，对这两个孩子可以说是宠爱有加，要星星就不给月亮。

　　尤其是次子高俨，虽然才两岁多，却已经是机灵聪慧，最是肖他，更得他的欢心和喜爱。

　　高湛此时心情甚好，见到两个儿子更是欢喜。

　　他微微俯身，摸了摸高纬的头，然后一把将高俨抱起来，转了个圈，抱在怀里：“想父王了？”

　　高湛看着儿子那软糯白嫩的小脸，禁不住又想起，若是他和阿嫂将来有了子嗣…

　　他一边带着笑逗弄着高俨，一边心思又飞进了宫里，眸里闪过隐秘的期待，却没有注意到胡长清和站在一旁的和士开那微妙的眼神交流，只抱着高俨往内室走去。

　　在胡长清房里陪着孩子们用过膳后，高湛来到密室，和士开汇报了高演和娄昭君那边的动静。

　　高湛半靠在软塌上，听着和士开的声音，晕晕乎乎飘了一天的头脑似乎才渐渐清醒过来，就好像从一场轻飘飘的美梦里又瞬间回到了现实。

　　阿嫂的温柔乡固然美妙。

　　但是倘若失了权势——

　　高湛内心虽然不想承认李祖娥是因何妥协，却也是知道的。

　　而这也让他尝到了权势在手带来的好处。

　　今日得了阿嫂眷顾，他又怎甘心止步于此。

　　然而频繁进入寡嫂宫闱…的确会引来非议。

　　高殷再怎么说，如今还是皇帝，高演现在得了权势…

　　也不会甘心只做一个屈居人下的摄政王。

　　他们曾在猎场达成过约定。

　　只要他全力拥护，助高演登上帝位，高演便让他做皇太弟。

　　高殷这个傀儡皇帝，被废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高殷的命……他暂时还没想动。

　　高湛玩弄着手里的玉石，眼眸幽深，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眼里顿时涌起浓浓的杀意。

　　高演如今需要自己，又巴不得拿到他的软肋好拿捏他，对他的事此时此刻定会睁只眼闭只眼，然而这些事还是不能传出去，尤其是不能传到娄昭君那儿。

　　李祖娥身边的贴身女官，除了那个绿鬟，如今已皆是自己的人。

　　绿鬟倒是无所谓，她满心满眼的，都只有她那个主子。

　　想必是不会胡言乱语，乱了她主子的名节。

　　但是那个李萱华…她如今是娄昭君的人。

　　那就——

　　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