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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画中魂(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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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野幽湿阴冷,夜深人寂,蓦然出现在乱葬岗的女子,着实蹊跷。
叶慎站在坑边借着月光和火把的火光看这女子。
蓝色衣裙,款式和前朝的极为相似,发饰珠翠价值不菲。
“嗯?”叶慎皱眉,定睛一看,女子发间有一只簪子似乎和娘亲的那支金簪有些相似。
纵身一跳,叶慎凑近了看,正是那支金簪。
夜色越发沉寂。
叶慎盯着不醒人事的女子,眯起眼睛。
仔细看,这女子的衣着打扮确实有些不协调,晋朝的广袖罗衫,汉时的流云髻,先秦的秀娥妆容。飘逸风流的容姿却簪着一只雍容金簪,很是不搭。
莫非,这女子趁夜来此是为了盗挖陪葬品?也太过离谱。
叶慎打住审慎的思虑,见女子浸在泥滩里,将人拦腰抱起。
将一抱起,叶慎心中怪道:“好生轻巧。”
寻簪的人,确实找到簪子了,但附带回一个人。叶家父子看着眼前的蓝衣女子,心中各有疑惑。
“爹,子时已过,前面有邸店,我们今晚宿在那儿吧。”叶独从包袱里抽出一张薄毯,盖在女子身上。
看来得等女子醒来才能有结果,叶老爷道:“也好。”
叶慎坐在马车前头,催马驾车。
马车再次行进。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天空难得放晴。
蓝衣少女在一阵一阵香味中转醒。
操纵着不甚熟练的身体,少女倚着床旁的雕花栏杆。看向香气源头。
叶慎端着饭食立在门口,与女子视线撞上:“你醒了?”
“你是?”
女子疑惑的眼神逐渐清明:“是你!”
是那个突然出现的人。
“姑娘好记性。”不咸不淡的一句话。
害自己摔一跤的人,女子面色有些不快,哼了一声。
叶慎将手中的餐盘放在房内的小圆桌上,主动开口:“昨日叶某唐突了姑娘,在下给你赔个不是,姑娘昏了一日,现在醒了,可有不适,可要请个大夫。”
这人,话好多。
少女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着饭菜:“那是什么?”
“什锦虾仁,火腿煟莲心,白粥。”叶慎一一介绍:“姑娘若是饿了,先用些吃食。”
“放着吧。”又觉得走过去有些费劲儿,少女又扭捏着,神态自若:“不如把桌子摆近些,我不想下床。”
叶慎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如此偷懒还会拿乔的女子,不免失笑,决定假意迎合依着对方。
按着女子的吩咐,伺候对方吃上饭。
女子虽看着骄矜,但着实好养活,吃得很香。
看菜被吃的七七八八,不剩多少。叶慎看了眼金簪,开口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停了筷子,一阵迷茫,名字?她没有名字。
“不知。”
“那姑娘可知道头上这只金凤叕珠八宝簪的来历?”
簪子?少女顺着叶慎的目光抬手摸到一只陌生的簪子。
拔下簪子,少女蹙眉:“这不是我的簪子。”
自己头上什么时候多了支簪子?少女拿着簪子反复看:“不过这簪子挺好看的,怎么跑到我头上了。”
叶慎看女子的作态不像假,也不占物为己有开口解释:“姑娘既然不知簪子的来历,在下可给予解释。这簪子是我母亲的遗物,数年前我全家因祸被流放,途径此地,母亲病故。当时家中落魄凌乱,不得已将母亲葬在那处,簪子也随母亲而去。今天下大赦,我们再回此处为了敛回母亲遗骨,也为寻回这簪子。”
金簪虽长年埋在地下,但周身宝石珍珠光泽未减半分。少女听了缘由,亦从簪子身上感觉出阴气。
反正不是自己的东西,少女对这簪子真实来历并不在意,爽快的将簪子递给男子:“即是这样,那就还给你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如此的直率,叶慎心中对女子生出几分好感来,翩翩一礼:“我姓叶,单名一个慎,字牧之。”
“到底叫什么,好复杂。”
“……叶慎。”
不费吹灰之力,叶慎握着手中的簪子。这簪子价值不菲,女子并不是贪财之人:“姑娘,你家在何处,叶某可送姑娘……”
“哎,不用麻烦。”少女笑着指了指剩下的饭食:“再给我来些这些东西,要好吃的。”
“这个不难,姑娘日后如何打算,我们一会儿将会进城,继续北上。姑娘有何去处。”
她哪有什么去处,这人好啰嗦,她还没出来玩儿够呢。少女灵机一动:“我家在本地,山野里。你们有事要走便走,不用管我。”
这女子不拘小节,衣着打扮不俗。也许是此地隐居高人的家眷。贪玩出来也未可知。越想越觉得合理。
绕是叶慎想破头也猜不出眼前的女子是妖非人。
“既然如此,叶某在此告别,虽说现今国富民安,姑娘在外还是小心一些。姑娘归还家母遗物,叶某便给姑娘些许银钱答谢,还请收下。”
钱?
少女看着叶慎奉到面前的锦囊,在她的认知里,钱很重要,可以买东西。以前总见一些人给野坟烧钱。
终于送走了叶慎,少女仿佛拜了紧箍咒,兴奋的数银子,边数边对着白骨精道:“傻骨头,你有想买的东西么?”
“簪子?”
少女打趣:“你又没头发,再说,那是女孩子戴的。”
“给我的?”
少女仿佛抓到了证据,将白骨精取笑一番:“你果然傻,给你买的东西,你还给我买。”
话音一转:“不过,那支簪子好漂亮。”
吃过第二份午饭,少女聪慧的学会了退房,还得了两日房钱。
出了邸店,少女看看四野,不像有首饰店的样子。
白骨精这时抬手指向远处的城墙。
“那边?进城?”少女问白骨精,回应她的是点头。
“那就进城吧,不知道还能不能碰到叶慎。”
两只小妖就这么晃悠悠的朝着城们走,不近不远的路硬生生走了半天,少女虽性子急,但她和白骨精才磨合的身体,还要再练练。
身边飞驰过一辆马车,激起一溜烟尘土。
少女忙往路边躲闪,又因不协调而绊倒在地:“哎呦!”
听得嘎嘣一声,少女看着右脚踝畸形的扭着,瞪大了眼睛。
“傻骨头,你这么脆么!”
马车好像撞倒了人,陈浩隐约听到有人的呼叫。
“停车!”李浩对着车外的小斯吩咐。
“吁……”
小厮拉停马车,小心在门外禀报:“主子,是一个丫头躲车时摔了。”
“给些银钱打发了。”
“是。”
少女正揉着脚踝,一片人影逼近:“姑娘,我家主人赔你的银钱,你拿去看大夫。”小厮看清女子的样貌,不由得一愣,好生漂亮的女子。
那人放下银子就走,少女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福至心灵,少女兴冲冲道:“骨头,你真有用。”
白骨精:?
于是这半月城外官道上,多了一抹蓝色倩影,靠着碰瓷小赚了一笔。
“哇!”少女喜滋滋的盘点着银钱,一边盘算着下次去哪家酒楼吃喝:“骨头,今天揽最后一次活儿,城里的馆子我快吃完了,我们明天去北边的扬州,他们说那里更好玩儿。”
趁着天色未亮,少女蹲在城门边,等着商机。
每每晚上关城门的时候,为了赶着宵禁前进出城门,马车会飞速行进。运气好碰上有钱的马车,车主大多爽快给钱,有良善的车主要送少女就医,少女只要推辞几番,车主赶时间往往会随了对方的意思。
简直稳赚不赔。
城内的鼓声响起,城门要关了。
少女看着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眼巴巴瞧着。
哒哒哒……
马蹄声。
是城门里的马车。
少女定睛一瞧,霍,有钱,来活儿了!
装模作样的走在道儿上,少女心中数着数。
“让开!”架马车的人注意到蓝衣女子,高声提示对方躲开。
少女仿若没有听见,行动慢吞吞的,但也在往一旁停靠。
“骨头!”少女心中对着白骨精道:“扭。”
嘎嘣一声,伴着少女大声“哎呦!”
马车堪堪停下,但女子被惊吓跌倒在地。
“什么事?”车内的李浩皱眉询问。
小厮回禀:“主子,我们被人讹了。”
认出是上回的那个姑娘,小厮看戏一般看着地上的女子。
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少女没想到能再碰瓷到同一个人,也不曾想那人记性这么好。
“我错了。”少女被小厮按住肩膀,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认错。
“把她交给巡役,天亮后送官。”
车内的人始终不曾露面,但宣判了女子的处置方案。
“是”小厮应声。
守城的将士接到刺史大人命令,奉命接管了蓝衣女子。
一瘸一拐的,少女鼻子一酸,默默抹眼泪。
吃大亏了。
被人看犯人似的,从这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稀里糊涂的又到了另另一个地方。少女活像霜打了的茄子。
“不知身份,不明籍贯,不晓家人。但这女子讹人讹到了京兆府尹大人的头上,不能轻饶。”当地县蔚思索半天,吩咐:“充奴籍,发卖。”
周周转转,少女被关在了一座残破的寺庙里。周围也关着一些女子,看着营养不良,蓬头垢面。
“骨头,骨头。我会去哪里?”少女自暴自弃:“我想回画里。”
白骨精只能安慰少女。
“可是我回画里了,这里就剩你了,你怎么办。”
不等少女自怨自艾,不出半日,一个锦衣男子到是光临了这间寺庙。
“上等货,您看了就知道了。”
……
外头一阵龃龉。
脚步声近,锦衣男子隔着牢房看向蓝衣女子,眼前一亮,频频点头:“不错。”
“这丫头,我要了。”锦衣男子对着衙役问:“清白?”
“我们也懂规矩,没动她。”
“嗯。”
锦衣男子满意的打量着少女:“你叫什么?”
少女摇头。
“从今往后,你是我楼里的人了。”男子思忖片刻:“蓝衣……就叫你蓝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