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影》青木源

4、第 4 章

　　有什么比几吨的大章鱼摔在冰面上，触角乱飞更克系恐怖的么？

　　老天奶啊，老美的大白鲨拍得也没这么吓人啊。

　　赵芸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直接飞升了。

　　她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醒来的，眼睛睁开的时候，就听到了焦急的衣物窸窣的动静。

　　少年人着急的眉目径直出现在她眼前，“姑娘醒了？”

　　赵芸动了下，想要起身，谁知道才起来那么一点点顿时头晕目眩。

　　少年人的手克制的按在她的肩膀上，让她躺下来，“姑娘吓到了。现在还是多歇息为好。”

　　说着，他头颅低下来，嗓音里带着点儿颓丧，“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这个时候，他话音软了下来，凸显出孩子才有的懊恼和无措，平日里那些强装出来的大人模样不见了。

　　对，强装出来的大人模样。

　　面前这小少年，哪怕套着斗篷，浑身上下就只露出双眼睛，言辞举止都是大人的做派，她也看得出来其下的稚嫩。

　　看着挺可爱就是了。

　　她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安抚的话，那克鲁苏的一幕还在眼前摇摇摆摆晃个不停呢。

　　怔忪间，已经有清凉顺着唇一路往喉咙里去了。

　　清凉入喉，好歹是把那到处乱飘的魂给拉了回来。回过神发现那小少年正持着贝壳，给她喂水。

　　那水也不是平常的清水，清凉甘甜，入口之后，浑身上下像是重新被滋润了一番。

　　少年觑着她的脸色好转，“可好些了？”

　　她点点头，长长吐出一口气，“谢了。”

　　说完她就一愣，虽然嗓音嘶哑，但还是出声了。她这下也顾不得之前的克鲁苏恐怖了，捂住喉咙，满脸惊喜。

　　她满脸欢喜的往那个少年身上看去，虽然只露出了一双眼，但是也能看出眉眼微弯，应该是在笑。

　　“我好了？”

　　沙哑难听的嗓音立即让她闭嘴。

　　“还没有痊愈。需要静养。”少年声线温润，放下手里的贝壳，又取过放置在一边的一沓衣物。

　　眼前女子几乎是衣不蔽体，不能长久这么下去，而且平日相处也尴尬的很。

　　敖丙从鲛人那儿要来了几套衣裳，海底的鲛人们善于歌唱，也善于纺织。

　　他拜托那些鲛人织造几身衣物。

　　鲛人们应承下来没两天，就已经把准备好的衣裙送上了。

　　衣裙做的都是凡人女子们的样式，只是拿到日光下，明明朴素的衣料上会折出五彩细微的光。

　　敖丙把衣物放下，自己到屋外背对着门口。

　　等到回过头的时候，就见着她把衣物穿得歪七扭八，惨不忍赌。

　　不过好歹遮得严严实实，除了脑袋和一段脖颈，什么都没露出来。

　　她见着面前小少年抬起水灵灵的眼睛瞅着她，不由得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她之前是真的没有穿过这种衣服，能顺利穿上就已经是谢天谢地，至于别的真的指望不上。

　　小少年蔚蓝的眼里是水汪汪的，甚至还有点儿不知所措。

　　毕竟到底年纪小，哪怕再学着大人的样子，也毕竟不是大人。

　　她脸颊因为病弱瘦削了好些，鲛人织造的衣裙飘逸宽大，套在她身上，生出几分弱不胜衣的缥缈。长长的乌发从脖颈后垂到身前，脸颊边搭着微曲的碎发。

　　脸越发的小巧，浅笑之间，我见犹怜。无意间在人心头上敲上

　　敖丙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恢复了常态。

　　其实他已经对面前女子的身份有些许猜测。

　　“姑娘家住何方，我好送姑娘回去。”

　　话语刚落，就见到面前人脸上迅速的黯淡了下去。满脸的颓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她笑容略带点他凄凉，眼里也是挥散不去的不安。

　　“那姑娘的亲人呢？”

　　敖丙轻声问，见到面前人可见的颓丧下来。顿时也不再做声。

　　敖丙没怎么出过东海，最多也是在东海岸边活动。不过因为要参加封神大战，所以师父申公豹也会和他说几句殷商的事。

　　殷商喜欢用活人祭祀，所用的祭品，来源不仅仅是奴隶和战俘，还有殷商贵族自己，也会成为祭祀的祭品。除却商王自己之外，其余人等都有可能被用做人祭。

　　例如每逢稍微隆重的祭祀，就会用方伯来祭祀。

　　东海这边也时常有凡人祭祀，牲畜和人牲被倒入海面，以来祈祷大海的仁慈。不过这些祭品全都沦为了海妖和鱼虾们的食物。

　　可能眼前人，父母亲人也是被做了祭品，
　　少年蔚蓝眼眸里全都是同情，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只能和她一起沉默下来。

　　“所以那日真的是谢谢你了。”

　　少年摇头，“举手之劳，本来就不足挂齿。”

　　说着，又想到了她上岸昏过去之前的那一眼。不由得顿了顿，迟疑的看向她。

　　窥见她面上还没有完全消散的颓丧迷茫，敖丙心下定了定，可能是真的没有看到吧。

　　可是，真的没有看见吗。

　　她见到少年拿出了一个海螺递给她，她接过来，看向面前的小少年。

　　“我不能时常过来，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到海边吹响海螺，我马上过来。”

　　海螺拿在手里个头还不算小，看得出来不是浅海里能长成的。

　　她顿时举起手里的海螺，向他示意，笑了笑，“知道了。”

　　敖丙抿了抿唇。

　　随即她又问起那条章鱼，“之前那个去哪儿了？”

　　“它出海伤人，我惩戒了它，这段时日应该是不敢再为非作歹了。”

　　她哦了一声，点点头，笑眯眯的，甚是真诚的夸奖“你好厉害啊。”

　　眼前小少年顿时有些羞敛的挪开了眼，他像是不太习惯被人夸奖。

　　那双蔚蓝的眼睛都浮上了一层浅浅水汽，有些属于孩子的自得和细碎的光一块儿浮在眼眸上。

　　“不足挂齿的小事。”

　　明明很开心，嘴上却要学着大人的模样谦虚。

　　她也不点破，只是道，“哪里是什么不足挂齿的小事，”

　　“之前，你也应该在附近一直帮人吧？”

　　斗篷里那双眼睛有瞬间的讶异和凝滞，“你怎么——”

　　“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古道热肠，心地善良，估计平常也没少出手。”

　　那双和大海一样颜色的双眸浮上了横波，孩子的心其实很好理解，也很好取悦，不用什么成本，只要放开了去夸就行。

　　夸他可爱，夸他懂事，哪怕是夸他乖，都行。

　　只不过她觉得，他这个年纪看重面子，和夸三岁孩子一样，直接说他长得漂亮，乖巧懂事，那是不太行的，得夸他做过的事。

　　少年在斗篷下发出一声咳嗽，手掌握拳隔着斗篷的面罩压在唇上。

　　这样明显的欲掩弥彰，那双深海颜色的眸子，忍不住眨了又眨，里头的水波横动。看得她忍不住笑了。

　　那双眸子看向她，眼底里还是一片的澈净。干净的让人想要抱一抱，夸一句好孩子。

　　“只是举手之劳，原本就不算什么。”

　　她看着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这下那少年颇有些不解望着她，“姑娘——笑什么？”

　　他是真的不懂她在笑什么，所以满面疑惑。

　　所以说纯洁的小少年格外讨人喜欢，她直接道，“因为我觉得刚刚你很可爱啊。”

　　这回答让那少年一愣，而后赶紧垂头下去，慌慌张张有手脚无措的，“姑娘、姑娘刚刚胡说什么——”

　　“我说真的，”她逗弄小孩子的兴致一上来，谁都拉不住，“明明就是很高兴，谦虚做什么？我感激你，这是你该得的。虽然你也不一定真的需要我的感激，但是我的那份心是真的呀。”

　　敖丙在那儿好半会都说不出话，不管是父亲还是师父，对他的教导都是十分正统的，对他要求严苛。一板一眼养出来的龙，一时半会的还真的反应不过来。

　　他只能隔着斗篷和她两眼对望。

　　她见好就收，也不继续逗小孩了。小孩逗一会儿，不要逗得太过，太过了急眼说不定就要闹脾气了。

　　她坐了回去，捂住嗓子忍不住咳了两声。

　　虽然已经比一开始好多了，但是到底没有完全好全，低声咳了两声。他取来温水递给她。

　　今天的天气好得有些过头了，清晨的时候还好，到了烈日当空，阳光透过头顶直接照进来，再加上海边充沛的水汽，顿时有了大蒸活人的体验。

　　赵芸不语，不过浑身上下包得这么严严实实，被这么一蒸，可真够销魂的。

　　敖丙见她抬手擦了下发鬓旁的汗珠。

　　然后她就见着面前的少年人突然间手里变出两大锤，她还没从美人抡大锤的震撼里拔出来，就见着他手里的锤子对着屋顶挥了一下，水流堵上了屋顶的那块缺损。

　　“这样的话，应该能凉爽些。”

　　她盯着头顶上那块结上的冰，“不会化掉吗？”

　　“不会。”少年人话语里有轻微的自得，“若只是阳光炙烤，恐怕撼动不了几分。”

　　她感激的对着眼前的敖丙，道了一声谢，然后比出一个大拇指。

　　或许是孩子都喜欢直白热烈的表达，大人们玩的那套深沉感受不到太多，她这直截了当的表达，让那个少年周身都有些轻快。

　　“这样的话，就不会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