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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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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枝摇动,谢姰眼光看到人影,她停下,与观朝一同看高处。
高处只有樱花纷落如雪,她拾起裙摆往上走,却没在林中看见人影。
观朝也紧跟上来,手中长剑已经出鞘。
“许是什么动物。”谢姰抬头看天色:“出来也有些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是。”观朝收起剑,下去拿幂蓠,谢姰站在原地,看着那摇动的花枝,花枝间挂着一条粉色纱巾。
她将纱巾捡起,又抬眸去看花林。
放眼望去,只有花雨簌簌,却没有人的踪迹,她又蹲下身,检查花树下两个深陷地中的脚印。
脚印约莫八寸六分,这样长的脚印,不是女子。
她站起身,又看手中纱巾。
是那个人?
那个送自己糖葫芦和月季的少男?
她笑一声,将纱巾松开,任风吹去纱巾,复挂樱花枝上。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可怜一颗诚挚少男心,他模样生得好,若在江左,她定然会怜惜,可惜她在京城,还马上就要嫁人了。
谢姰带着幂蓠离开,花林间,一人重走来摘下那块面纱,捏进手心。
从花林回来后,谢姰在绣楼前见到了谢环,谢环螓首蛾眉,一双桃花眼,她如今已四十五岁,却不见老态,衣着华贵不累赘,目中清明,一见便知其干练本色。
管家正在谢环身边,拿着账本说话,见她过来,往后退至一旁。
谢环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又去哪里玩了?”
“只是去城外樱花林。”
谢环携着她,一同坐在一边石凳上,叫管家与折露二人走开。
谢环抬手抚上谢姰鬓角:“自上次见过那定远将军。”
“母亲就有些后悔你的这门亲事,姰儿,京城是非之地,母亲想带你回江左。”
谢姰一愣:“母亲的意思是?”
“婚期将近,如今退婚两方都落不得好,即使如此不如就让婚期延长,等到合适的时间,母亲会亲自与陛下言明,你与那定远将军并不相配。”
“母亲,不可。”
“谢家屹立江左百年,富可敌国,虽不曾涉及朝政,也少与朝中人来往,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家赐婚岂是那样容易就能收回的。”谢姰垂眸:“母亲,这桩婚事我并无半分不满,母亲最为谢家考虑,绝不可因为我一人,耽误了谢家。”
“你是谢家少家主,算不得耽误。”谢环蹙眉:“定远将军与皇室牵扯极深,我不希望你在京城困一辈子。”
谢姰抬眸,定定看谢环:“不会。”
“那个定远将军近日在找一个人,赐婚之事,他或许也和我一样,只是当作过场。”
“母亲,延长婚期绝不可取,何况谢家此时延长婚期,难免为人揣测,要光明正大离开京城,只需一封和离书即可。”
谢环皱着眉头扫视谢姰,她从前从不将人的容貌当作什么重要的事情,如今却有些怕起来,她捧住谢姰侧脸:“姰儿。”
“我知道母亲担心什么。”谢姰贴住她的手心,感受着她手心源源不断的温热:“母亲只管放心,想必那个定远将军也知道,我与他不过是联姻赐婚,就算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我也绝无可能与他相伴,也绝不会为他所惑。”
“我会让他心甘情愿签下和离书,放儿离开。”
谢环叹了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般:“你嫁过去一年后,母亲便去向陛下求一道圣旨,让你与他和离。”
谢姰诧异看她:“母亲……”
谢环向来以谢家为重,若是求和离书,谢家必定要吃亏,而且说不准还是个大亏。
谢环打断她,握住她手:“这京城中,都是披着人皮的豺狼,吃人不吐骨头,何况你是谢家少家主,绝不可在此处耽误。”
“不管那定远将军是真痴,还是假傻,你与他周旋总是麻烦,皇家赐婚,谢家也要给面子,一年的时间最好,一年后这封和离书,母亲替你拿。”
谢姰抬眸看她,又去看她握着自己的手:“母亲,我……”
“一年后,我们回江左。”
谢环看她,眼中情意切切,俱是怜惜疼爱。
谢姰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我知道。”
“一年后我会和母亲回江左。”
谢环松了一口气:“好。”
“树大招风,委屈你了。”谢环流下泪来。
“不委屈。”
谢姰从怀中掏出手帕,为谢环拭泪:“母亲您事忙,不必挂心此事。”
谢环点头:“你成婚后,我与你父亲回江左一趟,将家中事情稍稍处理后,就回京城。”
“这一年,母亲会与你父亲同在京中陪着你,你不必担心。”
谢姰放下手帕:“嗯,我在这里等您。”
“好,虽然这定远将军实在不如我的意,但我的姰儿出嫁,怎能冷清,母亲已经让人将家中铺子的水光锦尽数拿去秀坊,这几日林家绣娘在为你绣制嫁衣,我多让她们织了几件,你挑挑看,到时候哪件喜欢就留下哪件。”
“好。”谢姰点头,谢环起身:“还有许多要安排的,你万事放心,一切都有母亲在,你只需好好呆在府中休息,偶尔叫折露观朝陪你去散心。”
“嗯,母亲去忙吧。”
谢环转身带着管家离开,临走顺道看了一下绣楼,吩咐人将那批红木的家具换了,红木最近不时兴了,她让人购置一套金丝楠,重放进一楼。
谢姰没拦着她,等她走后,径自上了二楼。
“观朝,点安神香,我要休息一会。”
平安候府在准备谢姰出嫁事宜,近日大兴采购,不仅从京城购买,更从江南运来,声势浩大,让不少人侧目。
段临将手中鱼食扔到鱼池里,拍了拍手:“听说,谢家铺子里的水光锦都没了,本来那东西一年就那四五匹的,进贡一半,剩下一半价高者得,现在连价高也买不到了。”
楚聿翻看着手中兵书,淡淡应:“嗯。”
段临坐下,凑到他旁边看他手中书:“孙子兵法,啧啧,我说,你倒是不操心这婚事。”
他坐直,打开折扇:“也是,反正母后会为你操心,皇家别的东西没有,可这稀罕的东西不少,把内库掏一掏,还是能与这谢家拼上一拼。”
楚聿抬眸,看向满池鲤鱼:“有什么好拼的,成个婚罢了。”
“你可不仅是定远将军,还是小国舅,算起来也算半个皇族,母后胜负心又强,她能叫你落了风头?”段临往后靠在躺椅上:“我倒是越来越期待你的婚事了。”
“我听说,那谢家从来招赘,若非圣旨,你可就要改姓做谢了。”
楚聿放下兵书:“你很闲?”
“很闲就去看奏折。”他起身往外走:“我去军营了。”
段临抬起身,摇头:“可怜那乡君,遭着你个不懂怜香惜玉的木头,开了花,却又不是为她而开。”
楚聿脚步一顿。
段临又躺回去:“母后让我告诉你,既然成了婚,就不要多想了,谢家不是好惹的,你可不要在婚内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叫世人看笑话。”
“不会。”
他抬头望天:“我和她,有缘无份。”
他的婚期将近。
她呢?
是已经成婚,还是也和他一样等着婚期到来?
若是已成婚,又是谁与她共牢,同饮合卺酒呢?
楚聿幼时失恃怙,府中无有长辈操办,但他本身倚靠皇家,又是楚停云亲弟,楚停云将此事仔细交代给尚在人世的乳娘,叫乳娘帮着楚聿操办一切事宜。
楚聿对婚事不上心,基本上都是由楚停云派来的人帮他布置将军府,又帮他纳采问名,好在这段时间新郎与新娘无需见面,楚聿便干脆住在军营,只等婚期再回去。
“乡君。”观朝从外端着茶点进来,折露指着楼上,要她噤声,观朝点头,将茶点放下,与折露一同守在二楼楼梯处。
谢姰很快就从三楼下来,见到二人,道:“出去走走吧。”
折露扶住谢姰的手:“乡君,家主说就快到婚期了,让您尽量不要出府。”
“那就去花园里坐会。”谢姰下了楼梯,带着两人去花园,绕过假山时,有人声传来,谢姰让二人停下,听着山石后的人说话。
“……听说一直住在军营,我看咱们乡君定然是要遭到厌弃的。”
“那不是正好嘛,乡君那样貌美,怎么能受得了春闺寂寞……”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谢姰抬手,观朝便一剑砍在了山石上,山石直直被削下一块,砸在地上,轰然作响。
那两个藏在山石后面的家丁吓了一跳,转头看见谢姰又猛地一惊,赶紧趴跪在地上,直喊饶命。
谢姰看向那山石,语气冷淡:“打断双腿,割去舌头,扔出谢府。”
观朝将二人拎起来,两人挣扎,本以为自己是男子,可以很容易挣脱,却发现无论怎么挣扎,观朝都纹丝不动。
两人大惊,破口大骂:“我们不就是说了几句闲话,你至于吗?难道我们还说错了,你嫁过去,不就是弃妇?像你这样的女人,谁知道背地里做了什么,叫那个将军厌弃你!”
谢姰笑了一下:“不想死?”
“可惜,我谢家向来只买卖身的家虜。”她挑了一下指上丹蔻:“你们是新买来的吧?”
“难道官署没和你们说过?卖身的家虜,打杀了,也是家虜的错,而不是主家。”
“我谢家待你们够好,你们却在背后嚼舌根,既然嚼了舌根,便不要怪罪她人,活该的事情,就要受着。”
“我不杀你们,免得脏了我谢府。”
谢姰绕过两人:“观朝,扔出去。”
“是。”
她往前走,背后传来两声尖锐的哀嚎,折露打着扇子,努着鼻子骂了一声:“活该。”
“怎么长舌的都是这些男子,真叫人讨厌。”
谢姰打了个哈欠:“叫人把这地方清扫干净,怪脏的,还有,今后男子不许进入花园,免得脏了我的园子。”
“是。”
金吾卫营中,楚聿从书卷中抬起头。
就算再怎么纠结不情愿,婚期还是到了,他连祖母的寿宴都没去,却偏偏要出席这该死的婚典。
初一端了一盆水进来,楚聿起身草率地抹了一把脸。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