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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天天向上 ...

  •   进入了五月,毕业季的脚步越来越近。
      《凤凰》的排练成果不尽如人意。
      组里已经有人心灰意冷,放弃了去追求更好的效果,如果仅以一台舞蹈,一个毕业作品来说,现在确实也已经够好了,可以了。

      也有人仍不想放弃,愿意把它当做一件艺术品去雕琢。
      譬如严柘。

      严柘琢磨《凤凰》的进阶,到了有点走火入魔的程度。
      在食堂正吃着饭,突然扔下筷子就跑回了排练室。
      正在淋浴房里洗澡,拉开帘子从隔间里出来,浴巾也不围一条,在公共区就跳了起来……还好在场同学们的人性尚在,偶有一两个偷拍了,也贴心地给他打了码,才传播。

      打码照片传了一大圈,还传到了解弋这里。

      “……”

      这实在难评,解弋把照片又转发给了严柘。

      严柘:宝贝,你要发了。

      解弋没有懂,说:我要瞎了。

      严柘:真的,你把这条传播链上每个人都收一次钱,你老公的胴体岂是他们能白看的,要给钱。

      解弋无语。

      严柘没再发消息,大概是开始忙了。
      解弋刚把手机收起来,又有来电,他以为是严柘打过来。

      结果却是“舟哥”。

      “你们高老师把我也骂了一顿。”电话里那人说。
      解弋说:“谁叫你要找她通风报信。”
      “舟哥”没有解释,说:“你又改主意,不跟你对象去南方了?”
      解弋说:“他不走了,我就不走了。”
      “舟哥”说:“我还以为,你是被我说服了。”

      解一舟感到索然无味。
      他已经打听到了解弋所说的“爱人”,姓甚名谁,哪里人,高考多少分,哪年保的研,录过几次春晚,作为民族青年舞蹈家上过几次国宴表演。看照片长得还行,配解弋也说得过去。
      解弋在解一舟的标准里是很漂亮的,毕竟长得很像高老师。

      他对解弋这个小儿子的感情有点复杂,说喜欢谈不上,说讨厌倒也不至于。

      常言说钱在哪,爱就在哪,如果以这个标准来论证,他就还是很爱解弋的。

      解弋喜欢男的女的,解一舟对此很是无所谓,学舞蹈的小孩性取向千奇百怪,没和舞鞋谈起恋爱来,就已经不算变态了。

      但是他不大支持解弋为了爱去南方,和钱没关系,解弋去哪生活他也养得起,问题的关键在于,解弋竟然也爱上了一个“天才舞蹈家”。

      这是个很微妙的事件。微妙到了,解一舟开始正式关注起了,这个一年有360天都被他忘在脑后的儿子。

      “我还是那句话,别对舞蹈家们太真心。”解一舟说,“他们没有心的。”
      解弋说:“他很好。”
      解一舟说:“现在好,好不了多久。高老师也好过,好的时候也是真的蛮好。你看现在呢?”

      “……”

      解弋不说话了,解一舟至少见过高老师好的时候,他从没见过。
      那“好”,应该是真的很短暂。

      “过几天去欧洲,”解一舟知道他不去南方了,也就不再问了,决定表现下自己的爱,道,“有什么想要的,给你买。”
      解弋说:“不要,谢谢。”

      中午严柘有事,解弋没能见到他。
      下午,解弋去了排练室,想看看严柘。

      他不常来看师兄师姐们排练。
      他很喜欢看严柘跳舞,不过来看排练总是会打扰别人,尽管师兄师姐们对他都很友好。

      他和严柘通常会中午一起吃饭,晚上在练功房里见面。
      严柘昨晚还单独把自己的部分跳给了解弋看。

      凤凰激烈的求偶,狂热的恋爱,隐晦但热情的交.配。

      解弋是内行,当然看得懂,看得太懂了。

      “太……”解弋坐着看,等严柘跳完,不大自在地曲起了膝,说,“我觉得太露骨了。”
      严柘不满地说:“你都不评价我吗?我不辣吗?”
      “……”解弋想了想,说,“就是太露骨了。”
      严柘在他面前蹲下,用指尖点着他的额头,说:“要夸老公性感。”
      解弋说:“反正是太露骨了,我不喜欢。”

      严柘急了,把解弋从地上拉起来,带到帘子后,开始欺负人。
      解弋被他揉得衣衫凌乱满脸通红,才松口说:“好了,你很性感,你最性感。”

      但是太过了。过了一夜半天,解弋心里还是很坚持自己的观感。

      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又没到需要开空调的时候,排练室没有关门。
      解弋在走廊里就听到里面一阵喧闹。他想大概是严柘又在炫技,这招蜂引蝶的有效手段。

      等他走到了门边。里面确实有个人正在跳舞,在被围观。
      但那人跳的是芭蕾。

      《凤凰》组里负责作曲的同学有一个学芭蕾的表弟,本科生,很活泼外向的小男生,和组里大部分人都已混熟了。
      今天这本科生来找表哥玩,恰好大家都在休息,中国舞研三生们聊起了这小孩是学芭蕾的,就有人起哄要看看,本科生也不拒绝,就跳了。

      解弋站在了围观人群的最后面。
      他的视线越过许多人,看到了最前面的严柘。
      严柘观看得很专注。

      这是《卡门》的经典选段,本科生基础不错,看得出也很用功,是个很自信的人,在研三前辈们面前的表演,也没有丝毫露怯。

      解弋见过他好几次了,他是严柘无数迷弟中的一个。

      他结束了一个甩鞭转,众人鼓掌,他对严柘的方向抛了个wink。
      解弋看到严柘笑了起来。

      解弋默默退了几步,安静地退出了排练室,站在门外,掌声和笑声都离他很远。
      他离开了这个地方。

      排练室里的众人为本科生的表演不吝啬地献上鼓掌。

      严柘也拍了手,有点心不在焉。

      本科生的表演,让他想起了他看过的另一段卡门,那位舞者跳的是骑士。
      他也想起早上还被他拥抱过的,纤细又美丽的身体,作为舞者的时候,它充满了力量。

      我的解弋还不到十六岁,就已经跳得比这位舞者好太多了。
      严柘有一点难过。

      解弋开了严柘练功房的门,他有一把严柘给他的钥匙。
      他又把门反锁,去把所有的帘子全都拉上。黯淡的光线里,他跌坐在舞蹈垫上。

      他的耳边尖锐爆鸣,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喘息,他仰面躺了下去。
      天花板的吸顶灯,在他眼睛里飞快地旋转。

      许久后,解弋好了许多,他慢慢起身,额上和背上满是汗水。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刚才他就感到了连续震动,只是没有力气去看。

      严柘:忽然好想你。
      严柘:在写作业吗?
      严柘:有空回我,我爱你。

      解弋没有回复他。

      解弋把窗帘拉开了。在陡然间灿烂的光明里,他看着镜中的他自己。
      他踮起了右脚,膝盖里早已不存在的钢钉,已经不会再让他感到疼痛。

      他舒展了身体,他跳起了舞。
      与他暌违了九百多天的,卡门。
      他是骑士,他才是主角。

      当晚,严柘和解弋在练功房里如常见了面。

      严柘第一眼就发现解弋换了身衣服,不是早上出门穿的那件了。
      解弋解释说不小心弄脏了,回去换了一身。
      “这身也好看。”严柘轻佻惯了,有些话张口就来,“宝贝穿什么都好看。”

      他练了会儿功,又跳了《凤凰》。

      解弋这次没有评价,呆呆地看着他。

      严柘说:“怎么了宝宝?”
      解弋说:“我有点困。”
      “……”严柘说,“我也有点累。”

      两人并排在舞蹈垫上坐着,一起看窗外的夜空。

      严柘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跳不好了。”
      解弋说:“怎么会,你跳得已经很好了。”
      严柘有些迷茫,说:“导演说我轻狂,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我试了好多种办法,凤凰也稳重不下来,总是跳着跳着,忍不住就狂起来了。我看视频回放,觉得这凤凰真是,张狂得令人生厌。”

      这些话,他不会对解弋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说起。

      解弋诚实地说:“我不是很懂中国舞。”

      芭蕾和中国舞在逻辑上有不一样的地方。
      芭蕾舞剧有明确的剧情和角色,中国舞则更追求意象的表达。

      “没事。”严柘也不是要解弋帮他解决,他转过去,把自己的额头抵在解弋的额头上,说,“如果不是为这舞,我还不能下定决心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最后就算呈现得不完美,我也不亏。宝宝,我爱你。”

      是为了凤凰,他要体验爱情。他体验到了,这真的很美好。

      解弋说:“那有帮助到你吗?”
      “当然有了,”严柘说,“前半部分我跳的完美极了,就是因为我得到了你。”
      他亲吻了解弋。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
      两人躺在舞蹈垫上,解弋趴在严柘身上,两人交叠着沐浴月光。在静谧中,各自想着心事。

      严柘想要怎么突破他的问题。
      解弋回忆起下午跳芭蕾感受到的痛苦和幸福。

      严柘的手臂环着解弋的腰,忽而又想,宝宝的腰这么细,真做起来,会不会把他掰断,要轻轻地,很温柔地对待他。
      同理,凤凰交.配那一段也应该做这样的处理,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太狂暴了。

      解弋想到卡门里的剧情,他跳的骑兵义无反顾爱上吉普赛女郎卡门,他与卡门浓情蜜意山盟海誓,卡门转眼却又爱上了斗牛士。
      他以前跳的时候,一直不大明白,骑士明知卡门是那样奔放的女郎,为什么还会爱上她。现在他有点懂了。

      解弋说:“师兄。”
      严柘说:“嗯?”
      解弋说:“我以前也有个搭档,是个立陶宛的女孩。”

      他突然很想和严柘聊一聊他的过去,和芭蕾有关的过去。

      “能和你搭档,”严柘道,“她跳得一定很好。”
      “……对。”解弋说,“前阵子我还看到新闻,她的舞团到中国来访问演出,她也一起来了。”
      严柘说:“等一下,你和她有过什么吗?”
      解弋说:“你猜有什么。”
      严柘说:“哎呀不好,我要嫉妒了。”

      他知道一定没什么。解弋连接吻要换气都不懂。

      果然解弋说:“我和她打过架。”
      严柘说:“你这么乖,也会和人打架?还是和女孩?”
      “因为我吃了她的水果,”解弋说,“我以为那是教练给我的,她一天没吃东西就等着那份水果,当时就崩溃了。”
      严柘说:“那是谁打赢了。”
      解弋说:“她。我理亏,我让着她了。”

      后来他们一起去保加利亚比赛,他受了伤,要去希腊做手术,他的这位搭档还追去机场送他,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在新闻里看到她,”解弋说,“她现在和以前很不一样,长高了,很漂亮,很……”

      他没再说下去。
      旧日搭档的变化提醒着他,有一个他被留在了过去。不应该这样。

      “我回去了。”解弋说,“我真的很困了。”
      严柘说:“要我送你吗?”
      解弋知道他今日还没有达标,他有自己的标准。
      “你练功吧,”解弋亲了他一下,说,“天天向上。”

      解弋独自下了楼,察觉到了什么,又回头去看楼上。
      严柘果然趴在窗边看着他,朝他挥了挥手。

      又一个多小时,严柘达标了,结束了今日练功。
      他才看到解弋回去后发给他的消息。

      解弋说:师兄,今天我也很喜欢你。

      严柘收到了表白投喂,在淋浴房里冲澡,载歌载舞。
      不过他没有回解弋,他猜解弋应该睡了,发消息会再把解弋吵醒,解弋睡得总是不太沉。

      冲完澡收东西的时候,严柘摸到练功包里早就准备好的计生用品。又是没用上的一天。
      挑一个周末吧还是,这样解弋宝宝有充分的时间休息。
      严柘对他自己的条件很有数,解弋一定会被他搞得很惨。

      解弋还没有睡。
      他真的非常喜欢严柘。

      这喜欢,让他开始对他自己不满意。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至少不应该,只是这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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