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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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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对,这个就是,你手里拿的这个就是120W的。”小超市老板指着赵漆手上的包装说道。
赵漆拿近仔细瞧瞧,包装盒上明晃晃的100W。
他递给老板看。
老板眼皮都不抬,似是知道,大着嗓门说:“差不多嘛,这是最大的了,你要不要,现在手机店也关门了,你买不到的,35块钱,凑合用用呗……”
赵漆晃晃手机,打断还在喋喋不休的老板:
“付了。”
他走出门看了眼门口的烤肠机,又想到刚才在门口撞见的女人,白的惊人,像是多日没见光的吸血鬼出来觅食,瞪大的眼睛里是荒唐继而又变成满满的失落。
赵漆生怕她捡起来吃了,还好没有。
他站在路口看着小区里面那个亮灯的窗口,里面有其乐融融的一家子,赵漆不打算再上去,发消息道别:“爸,我回去了。”
手机里是秒回:“好。”
这么多年,父子交流甚少,赵漆依旧懂父亲的心思,血液里带来的连结和敏锐是无法磨灭的,只是在他们这里只剩痛苦。
对于父亲再婚,赵漆没有任何立场、任何权力去干涉,父亲都没把他当儿子,他有什么资格,但一想到母亲还是心痛。
过去的25年并没有完全过去,无论对父亲还是他,赵漆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以为他们可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孤孤单单的,不见面的相依为命。
没想到,在父亲那里似乎过去了,就这样过去了。
他怎么办呢。
他彻底被抛弃了。
赵漆浑浑噩噩的回到工作的城市,回到没有家人的家里,睡得昏天暗地,偶尔梦见一个女人,年轻漂亮,用温柔似水的眼神望着他,赵漆只看得清眼睛,且转瞬即逝,被惊醒又立刻睡着,再次梦见,还是这样,如此反复,梦里的赵漆突然呜咽着想靠近,却总离得更远。
他知道了,那是母亲。
整整25年,母亲从没来过赵漆梦里,泛黄的照片和年幼的记忆拼凑不了母亲在他心里真实的模样,赵漆却敢笃定这双眼睛就是母亲,他努力地想开口说话:
“呜……呜呜……”
“妈……”
“妈,你……你来看我了啊,我好想你,好想你……”
梦里的女人不说话,还是模糊的温柔的眼神,赵漆心里是说不尽的思念,道不尽的委屈,他想要母亲带走自己,不要推开自己了,他央求着、祈求着、哭诉着依旧无法靠近。
赵漆好像变回那个6岁的小男孩了,就像那天求着去玩滑滑梯一样求着母亲带走自己,心中尽是喜悦。
似乎是知道母亲不会回应,赵漆开始咬自己。
手腕、舌头,即刻见血。
突然一阵大风吹来,他一个踉跄松了口,原本模糊的身影都消失了。
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乖,听话,不要这样。”
赵漆崩溃大哭,放声喊:“妈……妈,你去哪了,你也不要我了吗?”
“妈,妈……”
……
月光照进黑暗的房间,枕头颜色深浅不一,几乎湿透了。
赵漆哭喊着睁开眼,情绪难以自制,泪流不止,这一次是真正的醒过来,他撑着手腕坐起来,发现手腕破了,口腔充斥着浓厚的血腥气。
他真的梦见母亲了。
他思念了25年的母亲终于肯来梦里见他,在此之前,赵漆以为母亲是在怪他、生他的气,所以一直不愿入他的梦。
这次意外之喜让赵漆怆然泪下,他抱膝靠在床头喃喃自语:“所以她是原谅我了吗?可是为什么不肯带我走呢,为什么只带弟弟。”
窗外烟花爆竹声响起并绵延不绝,他枕头旁的手机推送了新壁纸——大年初一。
新年到了。
——
“新年又到了。”张青芒捧着热可可站在厨房里感概,她还没来得及走到餐桌上,手机里春晚的倒计时就结束了。
窗外的什么鞭炮啊、烟花啊早早就此起彼伏地响起,随着零点一过,声响更是浩大,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远远地能看见空中绽放的大烟花。
张青芒握住温热的杯把闭上眼许愿:“希望今年一切照旧,如果可以,希望还能有一些惊喜。”屋子里灯火通明,玻璃上倒映出女孩虔诚祈祷的模样,清丽温婉,新年本是团圆幸福的一天,她身后却空空荡荡,餐桌上只有一人份的小火锅在咕咚冒泡。
这是张青芒一个人过的第10个春节,早已习惯。
在家待了将近一个半月,她难以忍受再继续待下去,早早给姨母家拜完年就出门旅游,去了北方著名的一个滨海之城——岛城。
那里虽是淡季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张青芒还赶上了正月里难得的好天气。
前夜落下的雪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细碎的光,美极了,她穿梭在本地人常去的街道,哼着轻快的小曲,在路边小店买了根看起来就很美味的芝士热狗棒,还没出店就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太满足了!解了她去年的“掉肠之痛”。
但是张青芒却忘了那条街建在一个大斜坡上,就在她半眯着眼享受着奶香滚烫的芝士与嘴的斗争时,一时没注意重心,脚一扭开始失去平衡。
“啊!!”
有好心人接住了她。
还拉着丝的热狗棒率先蹭到男人的领口上,接着是她整个人倾倒过去。
男人没有躲开,稳稳地接住她没有一点晃荡,两人几乎是来了个严丝合缝的拥抱,张青芒感觉到对方的下巴轻磕在自己额角,温温润润的,她则整张脸都埋进男人的脖颈里,右脸颊贴着喉结,嘴唇一半贴在毛衣上一半吻在对方脖子的青筋上,脸颊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喉结在上下滚动。
太近了!!
这简直太近了!!
她可是几年没碰过男人了!!!
又在家宅了这么久,社交都退化到原始人了,更别说被这样宽阔又充满安全感的怀抱环绕住。
“抱歉。”张青芒立刻稳住身体,从男人的怀抱里退出来,连连鞠躬道谢,“谢谢您…”
话语戛然而止,她有些微怔,这不是那天间接让她痛失烤肠的男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张青芒依旧半曲着背,脸还有些隐隐发烫,讶异地眼神望着他。
只是男人面无表情,与他温热的体温截然相反的是冷淡的眼神。
他应当是没认出自己。
赵漆锁骨处痒痒的,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湿润,他很想摸一摸,但立刻做这个举动似乎不太好,有点轻浮。
看着面前愣神的女人,他想起来了,她是那晚在那个小区门口买烤肠的‘吸血鬼’女人,不过今天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阳光下显得皮肤更加白皙红润,不似那晚惨白,眼睛真亮,亮到让人想起她刚刚是怎么与自己肌肤相切的。
他偏开眼不看那双眼睛,低头看看自己的衣领,沾了点乳黄色粘稠物,脚边还有根冒着热气的热狗棒。
难不成他又把人家的肠给吓掉了?
“真的对不起,又弄到你身上了,还有谢谢你刚刚接住我,不然我就滚下去了。”张青芒看他冷漠地看自己一眼又皱眉看着弄脏的领口叹气,立刻回过神来,真诚道歉,又斟酌着开口提出解决措施,“这样吧,把衣服送到干洗店,我转账给你行吗?或者我全赔……”
“不用,擦掉就行。”男人声音低沉,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他在兜里摸出纸巾拭去。
衣服是黑色的绒布材质,融化的芝士渗进去一部分,留下淡淡的痕迹,但因为是黑色,所以很显眼。
“我有湿巾。”张青芒小心翼翼地递上,同时又发现一处更严重的地方,他里面的白色毛衣和脖子上还有她的口红!!
且是十分打眼的红棕色!!
“那个……其实还有地方弄脏了。”张青芒后退半步,这男人看上去有很重的洁癖,似乎心情也不大好,但毕竟是自己弄脏的她得负责。
赵漆抬眼,说:“哪里?”
张青芒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指了指他的脖子:“毛衣和脖子上有一点点口红。”又讪笑着补充一句:“哈哈,真的只有一点点。”
赵漆顺势摸脖子,没有湿润感,手指摸到了一点红色。
和她嘴唇上的一样。
“我赔钱给你吧。”女人又后退小半步,似乎怕他怎么样,说着打开手机就要给他转账。
这次张青芒没注意到自己退得有些刻意了。
这么怕他吗?看来这几天的状态真的很差,情绪都外化到脸上了,好像上一次见她也是自己心情极差的时候,难怪她会这样害怕。
赵漆轻轻推开她的手,轻声说:“没事,就一点点的话,那能洗掉的。”说完又宽慰地冲她笑笑。
两人的手短暂相触又分开,一只冰冷一只温热。
张青芒被冻得一激灵,这才作罢。
这个男人心地还挺善良,还有随身携带纸巾的好习惯,两次被人冲撞也没有一句抱怨的话,所言所行显然与他的外表所表示的冷漠不符。
张青芒再仔仔细细地观察他。
这次没有帽子遮盖额头,露出的眉骨漂亮笔挺,显得眼睛很深邃,冷漠的时候眉头微皱颇具攻击性,那一笑却又泄露了些许温柔,只是眉眼间还结余着不少郁气,整体属于那种周正大气的长相,身材又高大,完全长在张青芒的点上,她心里一下有了别的想法。
“哦,那好吧,谢谢你。”张青芒再次认真地跟人道谢,低头看到地上的热狗棒又立刻想到什么,捡起来扔了后,语气带着些许小雀跃看着他,说,“那你等我一下啊。”
赵漆点头欲走,后面这句话又迫使他停住脚,看着她快步走进旁边的店,中途还时不时回头看自己是否在原地。
他们对视了好多次,赵漆发现她的眼睛长得很漂亮,不是欧式大双眼皮,而是眼尾上翘的内双,状似柳叶,亮如星。
“给你一个,就当我的赔礼和谢礼。”她举着两根冒着热气的芝士热狗棒站在他面前。
赵漆原地愣一秒,又伸手接过:“行,谢谢。”
似乎正常剧情到这里应该结束了。
但张青芒不想。
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抢在男人再说话之前发出邀请:“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年前在鹿山市那个小区门口见过,有印象吗?”
赵漆不知道她要说什么,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她。
张青芒就知道如此:“我来这里旅游的,你呢?能在这里再次遇见真的好巧。”她挥挥手里的东西,“而且还差不多因为同一个原因。”
赵漆轻轻点头:“是挺巧的,我差不多定居在此地,工作、生活……”
他说完停顿一瞬,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旅游的话这边还是比较适合夏天来的,晴天白云微风,温度适宜,有湛蓝的海水、漂亮的沙滩和海鸥,每一天都很美,现在就光剩冷了。”
张青芒摇摇头表示不赞同:“是吗?我不觉得,我还蛮喜欢这边的冬天,像今天这样的好天气也很漂亮,只是我第一次来,不太熟悉这边……”
赵漆大概听出一些真正的意思了,倒也还是站在那里听着。
路上的人渐渐多了一些,他们站在路中间有些碍事,张青芒走到路边上,赵漆自动跟随她,她余光瞄到,嘴角微翘,说出最终目的:
“所以,要一起走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