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之苏慕颜歌》夏小唱

14、第十四章 人鬼殊途

　　寂静的牢狱，一袭水色裙裾荡漾。
　　如水的容颜凝望着他，一只手沾染着柔白的光，向他伸来。
　　“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浅浅的一句话，却是在他最为无助的时候响起，那般的温暖，那般的模糊了眼睛。
　　夏吟歌好想伸出手去握住她，好想从那里得到解脱。可他不敢，不但是不要出去见紫翼山庄的人，更是因为此时的苏夫人。
　　他佝偻着肥胖的身躯坐起，缩在墙角的干草堆里，身体颤抖的不敢看面前晕白的人，“你....你是鬼....”
　　眼前的苏夫人温和的笑，留给自己的却只有悲伤，“他说的没错，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她缓缓走近，踩在干草堆上竟没有丝毫的声音，手去触及他，却被他更为剧烈的颤抖怔住，募得停在了他单薄的衣衫前，悬空没了颜色，“我虽然是鬼，但不会害你....”
　　感受着冰凉越来越近，却最终停在了那里没有了动作。夏吟歌微微将头抬起，漆黑的双眸颤颤的注视着眼前一脸悲戚的苏夫人，发丝的光染白了眸。
　　“你还太小，有些事你是不会明白的，”思忖良久，苏夫人的手终还是落了下去，抚摸着他的头，感受着他的呼吸由颤抖渐渐变得平缓，她的眸中溢满怜惜，“可怜的孩子，也许以后，你就不用再受苦了。”
　　也许是知道了他的经历吧，苏夫人拨开他凌乱的发，一张倾城的容颜却被断魂砂毒害的不人不鬼。她转而拉起夏吟歌的手，“孩子，跟我出去吧，有人来接你了。”
　　“我，我不要出去！”夏吟歌的手无力的挣扎，眸中写满惊恐，他抓紧身边的草，要将自己深埋进去。一股燥气自干草深处奔涌而起，拂过他的鼻端，重重的让他打起了喷嚏，打着打着就流下泪来。
　　苏夫人如水的容颜黯色，她扶住他的肩，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我死了那么久都没有放弃活着，你有机会为什么还要放弃，你就是那么的想死吗？”
　　“我怕....”
　　“你怕什么？”苏夫人哽咽着问，泪水流过她雪白的颈。
　　“我怕见到紫叔叔和小颜....我让他们担心了，”夏吟歌的话小到几至不可闻。
　　苏夫人舒了口气，原来他不是不想要命，而是他怕见到紫然风他们而已。她抹开他眼角的泪，告诉他，“你呆在这里才会见到他们，因为王大人会将你交给他们。你若不想见到他们的话，就更应该跟我出去，我带你去见的人，也能救你。”
　　夏吟歌怔在那里，问她，“是谁？”不是说断魂砂是无药可解的吗？
　　苏夫人遥望天窗外星空满布的天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说他叫慕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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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虫鸣正盛，如水的月光丝丝的、柔柔的，流淌而下。
　　星光在银白的月光下黯然失色，于是便化为了一道银河，横贯苍穹。
　　苏夫人牵着夏吟歌的手，踏着夜风行走在城外的原野上，脚下铺满一地月光，踩在上面吱吱的有种异样的感觉。
　　草木被沾染上了另一种颜色，在夜风的吹拂下和着青丝飘成了一道道海波，打在前方一袭白衣的身上，又迅速的随着夜风退了开去。
　　那一袭白衣，和银白的月光镶嵌在了一起，在夜风中随着月光而流动飘摇着。挽起的发髻在星光下轻摆，他回过头来，看向远远而来的两人，低低的道，“你们来了。”
　　“嗯，”苏夫人看着他，将夏吟歌拉了过去，“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求你救救我相公....”
　　“你的相公阳寿已尽，你这般又是何苦，”慕染白横立在硕大的月下，仰望着那一轮满月轻轻道。
　　苏夫人的眼中泪水再次溢出，模糊了容颜，“我知道....可是这些都是我害的，我不该附身在宴云鸢身上，不该再妄想着和他朝夕相处，都是我害了他....”
　　“你执念太深，死后才没有奔赴黄泉踏入轮回，但你忌恨宴云鸢便附身其上，害死无辜的性命已犯下大错，此后更是贪恋红尘，于无形中害了你相公。你难道不明白人鬼殊途吗？”慕染白摇头，月下看不出任何表情。
　　苏夫人几近哽咽，颤巍巍道，“我明白，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能离开他，还有我的婧芸....”她突然跪下，跪在了一地草木星光中，“我现在愿意赎罪，只要你能救他，要我怎样都可以！”
　　苏夫人在草木间不住的磕头，夜风撩起她额前的发，一片青紫。慕染白负手立于月下不说话，良久，他缓缓道，“即使魂飞魄散你也愿意？”
　　“愿意！我愿意！”苏夫人面露喜色，知道自己的相公有救，她满脸欢喜的来不及考虑便满口答应。这几年相公的病一日比一日重，她夜夜揪心，以泪洗面。如今只要能救他，要她怎样都可以。但她不知，她相公的病正是因为她的阴气太重所致。
　　“你生前他那般对你，我只问你，你，可曾后悔？”
　　“从不曾后悔。”
　　“好，”慕染白定定的望着她，目光深不可测，“最后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不等苏夫人开口，慕染白的话就接踵而来，“既然你那般爱他，为何不与他相见于忘川河中，来世再续今缘？”
　　苏夫人擦泪，迎着月光的脸颜充满美好，她摇头，“能和相公相处至今，我已然知足，但是我希望相公能活下去，不但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我们的女儿婧芸....”
　　慕染白似是有所感悟，点头，他缓缓抬起手，“最后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目光苍凉的转向怔在一边一直不出声的夏吟歌，苏夫人一脸哀求之色，“孩子，如果你以后有机会再见到婧芸，请你替我告诉她，娘没有说话不算数，娘一直都在她身边，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好吗？”泪水决堤，分外妖娆。
　　夏吟歌被震撼住，原来苏夫人就是苏婧芸的娘魂魄附身，想想以往苏婧芸对她的态度，他不免同情起苏夫人来。如果苏婧芸知道这件事的话，肯定就不会再如此了。
　　虽然只能看到苏夫人的魂魄，但夏吟歌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了却心愿，苏夫人收起留恋，闭上了眼睛。慕染白也不再说话，月下的那一袭白衣，在月光下显得是那般高大而严肃。
　　宴云鸢的身子披着光，慕染白抬手间，就见她的身内一袭透明的身影开始摇晃起来。夏吟歌看的清楚，透明单薄的身影，苍白的容颜，凌乱的长发，一袭煞白的衣衫不为风动。随着慕染白的手一收，那一袭透明身影就化为了一束耀光落入了他的手中。
　　私改命格已触犯天规，但慕染白不在乎。想要改他人命格，为他人续命，则需要一条人命或者一个魂魄，但代价是万劫不复、魂飞魄散。
　　最后看了一眼，慕染白右手画符，注入左手的苏夫人魂魄中。魂魄在他的手中飘舞，破碎成了无数的晶莹，从他的指尖溢散，泛起了涟漪飘散满空，迷幻了双眸。仿佛那无数远逝的晶莹中，有着苏夫人投来的温暖的笑容。
　　望着那漫天远去的晶莹，月下的慕染白抬头仰天喃喃，“这就是爱吗？”
　　爱，该来的已不再
　　满天的流彩也成空白
　　生生世世的离开
　　请忘记我的存在

　　今晚的月，很圆很圆。
　　替宴云鸢简单的处理下后事，慕染白那不染一丝尘埃的白衣在草地中走来，走向依然抬头仰天再也什么都看不到的夏吟歌。
　　“走吧。”
　　慕染白拉起他的手，孩子的手一片冰凉。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吗？”
　　慕染白点头，拉他走在茂密的草地上，迎着月光，“我们要去少华山，解毒需要很长的时间，解毒期间你都不可以再踏入人间。走之前还有什么需要留恋的吗？”
　　夏吟歌想起苏夫人的话，也点了点头，“我要去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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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处山野，鸟鸣深幽。
　　水流潺潺，一条小溪横贯东西，清澈的溪水洗刷着水底的碎石，映缀着满山的花草欣欣向荣。
　　陌生的地方，苏婧芸踩着脚下的绿意，怔怔的望着这一切。
　　涓涓细流的小溪在她的脚下欢腾，她听着这天籁之音，瞬间便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忽而身后传来淡淡的脚步声，她猛的回过头去，就看到一抹青衫从云烟中缓缓走来。高束的发抹着那出尘的容颜，身体也不似之前的肥胖，云烟中倒显得有些瘦弱。
　　“是你！”
　　苏婧芸认出了来人，惊喜的出声，这就是他没中毒前的样子？他不是被关在大牢里了吗？
　　“嗯，是我。”
　　走出的正是夏吟歌。
　　少年老成般，夏吟歌的话听不出任何感情，干涩的掩过了溪流的声音。他只是看着他，清秀的眉目没有一丝波澜，“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道别？”苏婧芸眨着眼睛，不解。
　　“我要去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突然有种不舍，苏婧芸黯然，“那还会回来吗？”
　　夏吟歌不置可否，看向了远方山的脊梁，那里有烟雾弥漫，“也许会，也许不会吧....”
　　“什么意思？”溪流旁的苏婧芸更是迷惑，歪着头看着他。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若回来的话一定会来找你，”夏吟歌耸耸肩，小小的身体看不出任何的不适。他的目光黯淡下去，低着头轻轻地说，“还有，有一个人让我告诉你，她没有说话不算数，她一直都陪在你身边，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
　　“嗯？”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下一刻苏婧芸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泪水夺眶而出，“是我娘说的对不对？你见到我娘....”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话咽在了口中，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怔怔的后退。
　　夏吟歌轻笑着，身影突然渐渐变得透明，在苏婧芸惊惧的眸子中逐渐消散。
　　“如果紫翼山庄的人来了，你替我告诉他们，就说夏吟歌已经死了。”
　　山野中回荡着夏吟歌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飘飘荡荡，越来越轻。

　　“啊！”猛的惊醒，苏婧芸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当看到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床，她擦擦额上的汗滴，呼了口气，“原来只是个梦....”
　　募然看到桌子上有一张便条，她好奇的下床，上前打开一看，跌坐在地。
　　便条上写着，“婧芸，这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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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我飞起来了！”
　　云烟阵阵，看不清下面的景色。慕染白带着夏吟歌凝身立于空中，御风向着远方驰去。
　　迎面的风吹的夏吟歌睁不开眼睛，反正他睁开了也看不见。他兴奋地在空中手舞足蹈，感受着身子飘荡在万丈高空，一切的不快都已忘的一干二净。
　　慕染白帮他托梦给苏婧芸之后，便带他离开了人间，开始了修仙之旅。
　　远处，一座仙山似隐似现，朦朦胧胧横挂着几缕云雾飘荡其间，如众星捧月般，又如诗如画。
　　如诗，一首碧崖云渊秀峰诗；如画，一副落纸云烟水墨画。
　　少华山，已然不远。

　　素手涂抹跃然于纸间
　　命运低吟是否已改变
　　不忘流年往事曾相连
　　红尘渺渺能否再相见
　　勾勒的伤
　　残忆的痛
　　缠绕着留恋
　　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