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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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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岑确定司珩的母亲走远了不会再回来,才从衣橱里钻出来,她拨弄着被胡乱的发丝,抬眼望见遗落在落地窗外的那双女士拖鞋。
看来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明天她一定得走。去别的地方,或者出国,只要父亲找不到她。
姜岑用另一部手机联系叶尽秋,电话接通,对面的人低声喂了声,有些不耐烦,“谁啊。”
“尽秋。”
女孩的声线独特,温婉轻润。
叶尽秋正色,扯开领带端坐起来绕在手腕,“姜岑,”他眼中燃起失而复得的明亮,“你去哪了。”
得知她出事,叶尽秋恨不得立马飞回国,只是碍于家中长辈百般阻挠,他只能派人打探消息。
相比之下的姜岑淡定不少:“放心,我很好,我爸找不到我的。”
“你在哪,我派人去接你,私人航线我已经申请了......”
姜岑很放心他的安排,只是有一点,姜高鸿已经知道她要去找叶尽秋了,只要他打探了叶家的行事动机,立马就暴露了她的去处。
所以,她得绕个弯子。
叶尽秋明白了:“假装出国?”
“还算聪明。”姜岑躺进蓬松柔软的羊绒毯子里,曲着手指细数,“我都被抓出经验来了,你追我逃最没意思,躲猫猫才好玩。”
姜岑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才刚大学毕业,在姜家又是独女,往下只有个6岁的弟弟。
前一阵姜家刚从危机公关的漩涡中出来,姜岑大概明白父亲的意思......他要她攀附司家。
既然如此,她偏不让姜高鸿如愿。
“行,我安排。”叶尽秋也算松了口气,“哦对了,下周在巴黎有个私人收藏家的拍卖展,你......还来吗?”
身为艺术生,姜岑对画作的热爱几乎是毫无保留的。要不是因为这些事,此时的她应该还在卢浮宫学院完成自己的梦想。
“看情况。”姜岑伸出手指挡住太阳,阳光从指缝里溜进来。身后响起几声规律的敲门声,她挂了电话,“请进。”
“姜小姐,这是先生准备的。”佣人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姜岑伸手接过,打开,里面是一件浅蓝的斜肩礼服,面料轻薄而柔软。
今年限量时装ispol的新款,是由瑞士知名设计师埃温特的封笔之作,全球仅售20件,她和那些世家小姐一样没人抢得到,“这是?”
佣人连忙回话:“先生说这几天忙,懈怠了您,这是送您的一件薄礼。”
“他人呢?”
“先生不回来是常事了,也只有这几天才回来两三次,以前从来没有过......”
姜岑不确定自己明天走了还能不能见到这个男人,准确来说,他真的很神秘,作为一个救命恩人,他完全理性且自持,同她保持距离。
原本彼此界限明确,她只是过客。可今天......姜岑捏紧了手里的礼服,这礼物太过贵重了,她思来想去,还是没把礼服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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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直找不到姜岑,司家意欲退婚,姜家已然乱成了一锅粥。林禧晶身为她失踪前联系的最后一个人,被姜高鸿派来的人烦了不止一两次。
华创30周年庆典已经进入尾声,徒留香槟美酒和几个散客,林禧晶疲于应对,打发了人把姜高鸿的人请走,又和父亲打了招呼离场。
坐在沙发椅上休息,林禧晶闭着眼,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礼服。有人轻声靠近,身边的侍应生想提醒,被男人制止了。
肩上有人动作轻柔地替她披了件西装外套,林禧晶并不睁眼。
越博恒坐在她对面,翘起二郎腿,见她眼皮动了动,扬杯笑道,“林小姐,别来无恙啊。”
林禧晶皱眉,“有事说事。”
“没事,就是来看看老朋友,看看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林禧晶被叨扰顿时失了困意,抬手撑着脸,身上的外套滑落,“挺好啊,这不得等着你吗。”
“等我?”
“等你的死讯。”
好恶毒的话。
越博恒笑了起来,整个胸腔都在微微起伏,“你还是没变,难怪邹译今说你和姜岑是最伺候的。”
他们一行人都是高中同学,四五个好朋友落得现在这样尴尬的境地,彼此牵扯来牵扯去的,早算不清楚了。
林禧晶不屑轻哼了声,“他是什么东西,要不是他,姜岑也不至于落成现在这样。”
“哪样?”越博恒慢条斯理晃了晃酒杯,“听说她回国了,怎么不见人?”
林禧晶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她有她的事做,不像有些人多管闲事,邀请函都没收到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越博恒眸中触动,握杯的手僵了瞬,这次来可不是为了引起林禧晶厌烦的,他识趣地绕开两人的过往,从共友的话题入手。
“听说,姜岑要结婚了?”
林禧晶意外,司家一向低调,姜家虽爱攀附也怕遭厌烦,识趣地不宣扬这事,联姻就没几个人知道,“你从哪听的?”
“看来真是。”
“......”林禧晶垂眸,抬手倒满跟前的酒杯,“岑岑已经过得很难了......”
说罢,她又将身旁男人的酒杯慢慢倒满,语气放缓,“我希望她幸福。”
越博恒掀起眼帘对上她的视线,她的言外之意他怎么会不知道——
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姜岑的过去。
男人笑里翻着苦味,又涩又刺。林禧晶那坚定的眼神,和从前那个青涩而执着的她一样,只是,永远不会为了他。
越博恒接了个电话起身,驾车离开水月湾。
京沪市中心高楼林立,讯猎集团大楼地处繁华之地,盛景尽收眼下。
带着通讯耳机的秘书伸手示意,恭谨地引他前往:“司总还在开会,请您到会客厅等候片刻。”
越博恒了然,等候期间他翻看手机的间隙,他无意间看见了姜岑前几天发的朋友圈,只有一张简单的舷窗照,连配文都没有。
他点了赞,恰好司珩进来,他起身迎接,“司总。”
男人唇角平直,“越博恒?”
对方点头,司珩敛了目光,坐到位置上,点了点桌面,“Caleb。”
身边的特助Caleb心底一紧,原以为今天合同谈不成的,那商投文件早让评估组拿走了,还没准备呢。这会再让人送过来,铁定是找骂。
司珩冷脸拧眉,没了等待的耐心,恰好有电话进来了。
“司总。”
越博恒来是为了南清市文化古镇的招标邀请,跑了好几趟都没成,可不想再回去挨老头子的批评了,势必要说服司珩,“司总!”
Caleb伸手拦住他,低头:“抱歉越总,请您改天再来。”
“司总!”越博恒眼睁睁看着司珩高大的身影迈着长腿走出会议室,暗骂一声:
艹了,有钱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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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岑计划去南清市,那儿风景好,就当自己出去旅游放松心情,等这阵子的事过去了再做打算。
玻璃杯里的水在阳光下折射出透亮的光斑,女孩盯着出水口失神。
说来奇怪,这栋房子的主人能在京沪有这么大的别墅,而且从佣人的口中得知不止一栋,那必得是钟鸣鼎食之家的人,身份绝对不一般。
男人气质冷若冰霜,又忙于工作,身上有着经由岁月打磨沉淀下来的成熟与稳重。
短暂的相处不难看出他是个极持重的人,安排人照顾她事事妥帖,考虑到她受伤未愈,特意请了家庭医生照看她。
水就要溢出来,姜岑关闭开关端着杯子,温度透过玻璃一点点攀升,烫得她下意识缩手。
咣当一声碎了一地,水花溅在裙边,湿了裙角。
“别动。”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姜岑怔神,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地上的碎片被处理干净,女孩坐在椅子上,绷带一圈一圈缠绕过她纤细的手腕,伤口被盖住。
男人的浓密细长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眉弓高挺流畅,往下是平直的薄唇。他身上有着与常人不一样的沉稳,却没有岁月的痕迹。
他的手背带着温热的细腻,薄茧若有若无地摩挲过她娇嫩的肌肤,他宽大的手掌只是虚虚握住她的手,扰动她的心跳。
他身上的气息笼罩下来,偏人又高大,坐在她面前时几乎完全将她护在身影里,这种笼罩莫名让人心安,也让人心慌。
司珩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她,姜岑显然察觉到了,下意识低下头,眼睫颤了颤。
手指触碰不小心触碰到他冷白的手背,她倏地收回手,声音轻的几乎碎掉,“你......我、我没事的。”
他包扎的动作更轻了,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可问题落下来倒沉。
“听说你明天要走?”
姜岑怔了怔,他从哪听来的?
她点头,很轻地嗯了声。
“去哪?”
“不知道。”
司珩慢条斯理地将药箱盖上,起身。
空气变得很静,她仰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柔软的嗓音里绷着细细的弦,“你想我走吗?”
司珩停住脚步,却没回头。
姜岑唇间漫过淡淡的涩意。也是,她凭什么问,他们又没关系。
可惜话已出口,收不回,她碍于自己的自作多情,只能慌张地补一句“我,我随口说说的。”
她齿间无意识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痕来。
司珩仍站在原处,眸光定在她紧咬的唇瓣上。
他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这顿晚饭吃得太过寂静,餐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空气凝在呼吸间,把时间拉得漫长,每一秒都清晰可辨。
姜岑在想他今天为什么突然回来了,是因为得知她要离开的消息,还是别的?
饭后,司珩在书房处理工作,佣人端着托盘上楼,托盘刚被端到书房门口,就被姜岑接了过去。
她敲门的动作很轻,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轻手轻脚踏进书房。
司珩余光扫过,放下投标文件,“怎么是你?”
他眉头微皱,视线落在她缠绕纱布的手。没等回答,他已经径直向她走来,接过女孩手中沉甸甸的托盘。
姜岑被他突然的靠近弄得呼吸一紧,手指蜷了蜷,“我只是......”她垂眼,“想和你道个别。”
男人坐回沙发,皮革发出轻微的响声,好整以暇看着她。
“昨天,你母亲差点发现我......”她在解释她为什么急着离开,即使他没有挽留。
司珩交叠起双腿,指腹缓慢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带。猜想她是为了逃婚而烦心,他开了口,语气平淡,“你待在这里,最安全。”
姜岑心底的希望星光般亮起。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绝非寻常,连姜家都束手无策的局面......或许他真的能帮到她。
“可是——”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很好奇?”
“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男人又不说话了,桌上的资料文件被风吹起,簌簌地发出屋子里唯一的响声。
良久,他才重新开口,问的却是另一件事:“你的未婚夫,是个怎么样的人?”
姜岑如实回答,“不认识,只知道叫司珩。”
好一个“不认识”。
司珩下颚线不易觉察地绷紧了一瞬,凝视她,抛出下一个问题,“你想留在这?”
姜岑兔子似的乖巧地点头。
“理由。”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回轮到女孩纠结了。
是了,他们之间毫无关系,他凭什么帮她,她又有什么非留不可的凭证呢?
外头的家庭医生徘徊许久不忍叨扰,可看这架势,两人已经耗了起来,急着下班的他轻声敲门。
“司——”总。
医生被男人冷淡地刮了眼,心底一紧,只觉自己马上就要被炒鱿鱼了,硬生生把话咽回肚子里,重新组织语言,“时候不早了,姜小姐该换药了。”
司珩眼神轻飘飘地敛回,医生识趣地放下药箱离开。房间里又回到两人独处的状态。
姜岑打开药箱,左手上药的动作笨拙又别扭。男人在一边看资料,她不好意思打搅,咬牙忍住。可一不小心棉签戳重了,痛得她嘶了一声。
司珩立刻抬眼,视线移向她。
“我手疼……”女孩自己都没察觉到声音里的委屈,眼底隐约泛起水雾。
他极轻叹了口气,放下文件,“过来吧。”
姜岑乖乖挪到他身边去,“谢谢......”她朝他伸出手,声音软了下去。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很稳,骨节分明,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每次动作都带着沉稳的克制,一点点地慢慢给她清洗伤口、换药、缠绷带。每一步都缓慢而专注。
他的气息因低头查看伤口而靠近,温热地丝丝缕缕抚过她的肌肤,姜岑呼吸一滞,心跳快了起来。
女孩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睫毛,空气变得粘稠,手指触碰的温度一路蔓延到耳际。
一股冲动毫无征兆地涌上来,姜岑没头没尾地问:“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司珩似乎不奇怪她会问这样的问题。
话音刚落,姜岑的话就脱口而出,孤注一掷般的:“那我喜欢你!”
司珩手中的药水瓶盖掉落,在桌上滚了半圈,深色药水溅在他冷白的手背。
他与她视线相撞,女孩的眼睛亮得惊人,没有丝毫闪躲,炙烈而直白地迎着他的目光。
方才那点怯意和羞涩仿佛只是错觉,此刻的她,又变回了初见时那个张扬、甚至有些不管不顾的样子,像暗夜里骤然燃起的一簇火焰,灼热明亮,不容忽视。
她的存在本身就有一种力量,轻易就能攫取旁人全部的注意力。
司珩看着她,眸色深深,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哦?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