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警示》久逢霜

4、黑夜

　　“同学？”
　　江秋语回过神，紧绷着身子，僵硬的伸手接过学生证。
　　“谢...谢..”
　　祁厌知察觉到眼前人的异样，关心道：“江同学是不舒服吗？”
　　“没有。”她强装镇定的咽了口口水。
　　在漫长的静默中，面前人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江秋语沉不住气了，顶着聒噪的心跳开始赶人。
　　“你还不走吗？”
　　话问出口的同时她抬眼就正对上祁厌知渗着寒意的双眸，不自觉离他远了些。
　　“我这就走，江同学，再见。”
　　维持着最后的礼貌，他转身大步离开。
　　江秋语眨眨眼，竟从这背影中察觉出名叫“怨气”的情绪。

　　没空理会祁厌知多变的心思，江秋语思考起这突如其来的“复活”。
　　梦境？重生？循环？平行时空？
　　她揉揉自己肿胀的头，目光落向刚刚祁厌知走的楼道，最终还是绕远路去了另一个楼梯口。
　　与他有关的，她都想避开。
　　现在她要去打电话验证一下情况是否与上一次的经历相符。
　　当江秋语的身影隐入瑰丽的夕阳，藏在楼道的剪影被余晖拉长，祁厌知阴沉着脸走了出来，视线聚在空无一人的走廊。
　　又不一样了...

　　“嗡嗡嗡...”
　　无尽的忙音环绕在空荡的走廊，江秋语平静地将听筒放回原位，陷入短暂的迷茫。
　　打不通，看来曾经经历过的不是所谓的臆想。
　　回忆起死前那刺穿心脏的粘腻蛇尾，江秋语生出股恶寒。
　　祁厌知竟连人类都不是...
　　但他为什么要杀她，起初又想让她喜欢他。
　　江秋语不愿再思考下去，这就像个无底洞，看似真相触手可及，但离奇的事物只会越增越多。
　　如今的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只要逃出学校就好。
　　江秋语抬眸看向远处寂寥的大门口，两三个保安正守在那谈笑着。
　　大门是走不了了，但她记得学校东南方向还有个小门。
　　落日的尽头涌出成群结队吃完晚饭的学生，懒懒散散的跨上台阶准备上接下来的晚自习，其中一个高壮的男生从队中脱离，冲一楼拐角的人大喊。
　　“江秋语！”
　　江秋语顺声源转头，目光落在徐木贱兮兮的脸上，短暂联想起那异化的凄惨枯容，而后她的心情有一瞬的晴明。
　　徐木这个出了名的小混混，平时没少逃课，让他带她逃出学校不就好了。

　　“你怎么今天突然想逃学啊，以前怎么忽悠你都不肯？”
　　“突然发现我的魅力了？”
　　“就我们两个一起走被人看见怎么办？主任冤枉我俩谈恋爱咋整啊？”
　　......
　　身边人叽叽喳喳的说的没完，江秋语敷衍回应着，脚步入坑坑洼洼的土坑里，周边挺立着茂密的参天大树，嫩绿枝叶划过腿间，脚底时不时传来地面树枝被踩断的“咔吱”声。
　　明月高悬，夜晚的凉风窜入两人的衣袖里，江秋语打了个喷嚏询问道：“还没到吗？”
　　“哦！到了到了。”徐木大跨一步，手掌轻拍身前黑漆漆的墙壁。
　　江秋语顺势抬头，打量起这方天地，小树林离学校小门不过几米，面前墙壁足有两人高，用坚硬的红砖层次不齐的堆砌着，整体墙面凹凸不平，留有深浅不一的裂纹，原有的艳红也已褪去，满是沧桑的痕迹。
　　“我们是要翻墙吗？”
　　徐木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蹲下身摸摸底端墙面：“平时我和那几个家伙都是直接翻的，但你不方便，我记得这块应该有个被人砸出来的洞，我们爬出去...”
　　徐木接下来的话江秋语没认真听，清亮的眼落在上端墙面凸出的砖头，她好奇的踮起脚伸手拔住砖头的一角，绷紧手背用力从中抽出来，“哐啷”一声砖头落地，透过一小块方正缝隙，她眯起眼看到外面的景象。
　　浓稠的黑夜，厚重的迷雾。
　　无尽的黑暗掩罩天迹，学校外没有人没有物。
　　校内风狂乱的吹，树叶哗哗作响。
　　江秋语原本清明的思路被割裂，感到毛骨悚然，事情开始不受控制了。
　　那未知之地仿佛生长出无数无形的手朝她涌来，似要将她禁锢笼罩起来，汲取抽干她的血肉。
　　从一开始她就该意识到，电话与外界没有联系，外界又怎么可能存在。
　　逃离学校没用，回家没用。
　　出去也会死...
　　“你在看什么？”
　　猜测冒出的同时，身边的徐木忽的出声。
　　江秋语僵硬的转头，此刻的徐木浑身上下透露着诡异，面色阴郁，眼球发黑充血，嘴唇青紫，皮肤透露着死人般的白。
　　“我搞好了，我们...可以一起...逃出去了...”
　　江秋语恐惧的后退一步，冷汗直冒，颤抖着声音。
　　“我突然不想出去了。”
　　“为...什...么...”徐木生硬的歪了下头，表达不解，吐字沙哑又卡顿。
　　“咔嚓”
　　是骨骼断裂的声音。
　　寂静的夜色中，江秋语胸口的跳动尤为明显。
　　她慌张地咽了口水，双眼紧盯着黑沉的地面，生怕暴露半点内心的心思。
　　江秋语扣弄着手心的温热的汗液，斟酌的语句，磕磕绊绊答道。
　　“我们不该...逃学的...”
　　一阵冷冽的风袭过，男生阴森的笑了下。
　　“...对啊，我们...不应该...”
　　“砰！”
　　有什么粘稠的液体溅到了她脸上，江秋语空洞着一双眼抬手抚下污渍。
　　是血。
　　瞪圆的眼珠滚落在脚边，那发黑的瞳孔死死盯着她。
　　徐木的身体在她面前爆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她逃，是什么在限制她，是只有她还是所有人？
　　不应该？这是规则吗？
　　设定的一切就为让她死？谁在控制这一切？
　　上一秒还鲜活的人，这一刻就连骨头都炸没了，树上地上树叶上到处都是这个人留下的血。
　　浓重的血腥味在四周弥漫开，明明是夏天，江秋语却觉得寒意渗进了骨头里，晶莹的血珠沿着她洁白的手指缓缓滴落钻进细腻的土壤里，昏沉的脑子里浮现起一张温柔的面庞。
　　又是...祁厌知。

　　江秋语在幽深的树林间呆了好一会，无声的叹息良久后，仿若认命般弯腰整理起那爆开的尸体。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骨头都碎成渣了，倒是手机只是裂了几条缝，江秋语试了下，竟然可以开机。
　　食指滑动屏幕，是6位数的密码锁，她回想一番，输入徐木的生日，很顺利的开了。
　　此刻她竟有些庆幸徐木没少跟她念叨他的生日。
　　背景是徐木的自拍照，没多特别，江秋语不早前看过，刚一开流量，就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今晚约吗哥哥？”
　　江秋语瞟了一眼，是一个叫阿雨的女生，她没打探别人隐私的爱好，只默默惋惜徐木往后都约不了了。
　　没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江秋语将视线聚在绿色的电话图标上。
　　如果只是无法与外界连通，那内界呢？

　　教学楼走廊黑漆漆的，学生都在上晚自习，一眼望去冷清又阴森。
　　不知道第几次江秋语来到这个令她生厌的电话机前，拉下听筒，输入徐木的手机号，短促的等待中，她的心意外的平静，似乎不再对任何事报有希望，披头散发，鲜血点缀素白的衣裤，透着股平淡的疯意。
　　“滴。”
　　通了，江秋语的眼闪起转瞬的光，试探性的开口叫了声“喂”。
　　手机适时传来她的回音，她的脸上终于在此浮上星光般点点笑意，心中燃起细微的火苗。
　　至少不是全无进展，往后说不定能用到。
　　“喂？”
　　“江同学又在给谁打电话？”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江秋语的心又开始胡乱的跳，握着听筒的手背泛起一阵痒意。
　　她移开视线就见一只黑色蜘蛛正卧在上面，附肢沿着她的手背缓慢爬动着，细小黑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外壳细微的纹路映入她的眼。
　　江秋语心脏猛的一抽，抛掉听筒，挥手连挥十几下。
　　她抓挠手背上蜘蛛留下的诡异触感，看向刚刚目睹全程的少年。
　　那眼神就好像在欣赏自己圈养的小猫小狗被玩弄，甚至更戏谑。
　　可他连人类都不是，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
　　不自觉的，江秋语眸子里染上丝厌恶。
　　她真的很讨厌虫子。
　　柔和月华流淌在他白皙的脸上，祁厌知自阴影中缓慢走出，抬起盛满喜悦的灰黑瞳孔，弯唇冲她温存的笑。
　　还有他。
　　“你果然...记起来了。”
　　“我们...…”
　　他似想说什么，却在目光触上她的眼眸顿住，他站立至江秋语身前，弯腰轻柔的抚上她左脸颊，摩擦那没擦干的血迹，柔情注视她的眼。
　　“我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
　　蹭掉仅存的血污后，祁厌知低头触碰眼前人的额头，距离近至呼吸相缠，这让江秋语的视线避无可避，少年长睫下那莫名疯狂翻涌的爱意，如细密的蛛网将她缠绕的举步维艰。
　　“那个人的血，我也不喜欢。”
　　走廊的灯光在话落后顺次亮起，昏暗的光晕散进躲藏在阴暗角落两人相抵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