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贼子他，爱惨了!（重生）》白石有泪

35、赴宴

　　三日后，江府的马车缓缓驶出街巷。

　　今日晴朗，刚下过雨倒不显得多热，路上行人多，但更多是因为，鸣玉长公主在南山乐游原办花会，不少达官显贵家都要参加，到城外的官道上特别热闹。

　　江府的马车停在一处茂密的树荫下，离那别苑入口还有些距离。前面早已经停满了各家的车驾，而伯爵府的门第在这一众显贵之中根本算不上数，这一排就排在队伍的后头去了。
　　江持盈跟着蒋氏一路往别苑大门走，一边默默观察周围的景象。

　　她能感觉到，有些妇人小姐投来异样的眼光。

　　其实江家能收到鸣玉公主牡丹花会的帖子属实是意外，一方面这些年江伯爷并没有什么功绩在身，江府只是靠着当年江持盈父亲的战功勉强撑个门楣罢了，并不在勋贵的核心圈子，二来，江持盈和柳家的婚事分分合合落下不少笑柄，江府的姑娘并没什么好的口碑。

　　或许这次能受邀跟崔先生有关，江持盈心想。
　　毕竟那日她求崔先生帮忙悔婚，崔昭就提到了让她进宫的事。

　　可惜，回江府这几日，江持盈太忙了，根本没有机会去松雪斋找崔昭。

　　蒋氏自从得了长公主府的帖子，就当天大的喜事张罗，通了门路请了宫里的女官来教导江家姐妹，走路、说话、喝茶、饮食连怎么笑都有要求。可把江持盈累了个半死，去学堂几天都没这么累的。

　　没能找成崔先生，江持盈心里还惦念着迟津的事，好在御史台询话审人倒有好些流程，且捱过眼前几日再说。

　　花会要在这里办三日，从门口进去这一会儿，早有宫人相迎，一路介绍起来。
　　皇家别苑自是南山上最好的一处，既有登高望远的白云峰，也有幽泉瀑布分布其间，山腰瀑布间的清凉殿上更是最好的观景台，据说能俯瞰整个京城。

　　这般美景，真是可惜，自己并没有看风景的闲情。

　　一行几人连带仆从到了前厅坐了，这是一处迎客的憩处，各世家的家眷都在这闲聊等着。

　　蒋氏带着两个姑娘忙得去和认识的夫人小姐叙话，江持盈不愿意去，就规矩坐着喝茶，听旁人闲聊。
　　一个姑娘问：“大夏天的，除了荷花，能有什么花看啊？”
　　另一个答：“这你就不懂了，正是没花才要赏花呢……听母亲说，北边比咱这凉，这个季节还有牡丹呢，西域进贡了波斯菊、金桃、银桃，瀛洲贡了玉雨，还有好些叫不出名字的稀罕物。”
　　答的这个声如洪钟，一听就是身体很茁壮的，江持盈觉得有趣，转头看了看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是一个丰腴的姑娘，个头不是很高，讲起话来甜甜的。

　　旁边几位小姐打扮得颇为精致，摇着罗扇正谈笑。
　　江持盈这一会回头倒引得他们的目光来，有一个往江持盈这边看了几眼，随即他们谈话的声音便低下去了，可是再低，江持盈也是听到一些的，她们在讨论她。

　　“那个……就是前些日子柳家拒婚的那个？”
　　“好像是，后来柳家不是又答应婚事嘛……”
　　“那现在是怎么说？这婚还做不作数？”
　　“作数作数。”
　　“真是笑死人了，好歹也是伯爵府的小姐，上赶着找个六品的员外郎，人家还瞧不上她，自己寻死觅活，柳家没法才答应的吧。”
　　“这回也不知道怎么的，这样的门户也能来鸣玉公主的席面。”

　　江持盈不在京城的日子，江府称她病重，外头都以为她为了柳家拒婚的事寻死觅活，逼迫柳家不得不重新应下婚约。
　　这些议论江持盈早能想到，但是她无所谓。

　　她一下站起来，径直走到那几个姑娘跟前，说：“好好地长得挺漂亮的大小姐们，你们不好好赏花，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后面蛐蛐别人有意思吗？我们有幸江府接到了帖子，那是皇恩浩荡，几位如果有意见，不妨直接去问公主殿下，不知道这牡丹花会到底是谁作主？”

　　这厅里人不少，江持盈的声音虽不高，但周围的人也都能听见，所以一下子有人看过来了。
　　她说的这几句显然叫人没法辩，毕竟谁要是说她不够格来，谁就是驳鸣玉公主的面子。

　　那几位贵族小姐显然也明白过来，不敢再说什么，脸上有些挂不住，寻个由头走了。

　　江持盈面不改色，照以前江持盈是个怕事的肯定装聋作哑了，可现在她可不惯着她们，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你进她就退，你退她就得寸进尺。

　　江持盈看着她们悻悻而去的背影，舒了一口气，也不管旁人的目光，自回座位。

　　刚坐下，眼前便推来一杯斟满的茶。

　　江喻盈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微微侧脸看着她。

　　江持盈道声谢了，心里继续琢磨江柳两家的婚约的事，她得找机会问问柳尧章，这人怎么忽然变卦了呢。

　　“好几年没欣赏到姐姐这么好的口才了。”旁边人开口。

　　江持盈知道她在想什么，“对不住，我惹的事，连累你的名声了。”

　　“我不在乎。”江喻盈道。
　　江持盈有些奇怪，她一直以为这个妹妹最是在乎名声面子的，就像她爹娘一样。

　　这时，厅外有宫人来传，请一众宾客进正厅。

　　花木掩映的林间小道，通向一座精致高耸的楼宇，悬泉碧波从楼阁后倾斜而下，漫起一阵缥缈的水雾。

　　江持盈仰头望着，感叹：也算是个得道成仙的好去处了！

　　衣着华贵的妇人小姐们簇拥着进了大殿。

　　江持盈跟着蒋氏坐在下手，远远地能看见庭院前方，顺着台阶而上立着无数宫人，奇花异草，绫罗羽扇装点道路两侧。

　　那最高处应该就是鸣玉公主的位置了。

　　只是不知道庭院对面的那些空着的席面都是作什么用？

　　江持盈实在奇，那蒋氏倒主动叮嘱他们：“今日不比寻常宴席，嬷嬷在家教的都记好了，晚些对面的席面上都是各家的公子，虽隔着好些距离，但多少都能看见，举手投足都要知礼，不要丢了脸面。”

　　蒋氏应当是听得消息，不放心地交代，但眼睛是看着江持盈说的，意思自然明白，江喻盈克己复礼不会有什么，江持盈才是那个会惹事的。

　　江持盈连连称诺，没多会，对面的席面上坐满了各家的公子们，引得这边的姑娘和妇人们好一阵议论。江持盈则眼观鼻鼻观心，不出错就是最好的。

　　然而宴会实在无聊，除了开头鸣玉公主来时，大家聚精会神地参拜敬酒，让江持盈有点紧张。
　　江持盈在蒋氏和宫里嬷嬷的念叨里，对这位公主甚是好奇，毕竟什么样的人，能让当今圣人都畏惧三分呢？

　　鸣玉公主远远地在高台上，江持盈隔太远，一点儿都看不清楚。

　　这宴会于她而言就没什么意思，宫人们奉上各式的花卉到各桌上，江持盈得了一只瀛洲玉雨，江喻盈得了一只滦京的金丝桃。

　　江持盈拨弄着瓶子里粉白的细小花朵，心道，什么玉雨……这不就是梨花嘛。

　　转头看看江喻盈的。一枝金黄色的五瓣花开得绚烂，花蕊部分细长如金丝，精致又富贵。
　　旁边的几桌妇人也都好奇地探头来看，一阵羡慕，连带看蒋氏的目光都不一样的起来。

　　江喻盈倒是一贯的样子，恭维地笑了笑。
　　江持盈转头再看看自己的，好一个金丝桃，比这玉雨不知道高雅到哪里去了。

　　一旁蒋氏也颇为满意地点头，宫里赏花从来都不是简单的赏花，这一比，上面对江家哪个姑娘更喜欢，自是不必说了。

　　蒋氏得了这金丝桃，背挺得直直地，因为她领会到了更重要的一点，宫里并没有因为江持盈婚约上的出格而看轻整个江府，江府的名声还在。想到这儿，她的下巴又抬高了些。

　　江持盈听周围人的客套闲谈都要听困了，转头看到江喻盈拿着手指头沾了酒水在桌子上画画。

　　江持盈：？
　　说好的克己复礼呢，看来无聊的不仅是自己。

　　接着便看到江喻盈用手抹掉桌上的画，然后开始写字。
　　江持盈在心里念。

　　溜……否……？

　　然后就看到江喻盈那张冰山脸冲她眨了眨眼睛。
　　这是要开溜。

　　江持盈有些恍惚，她和江喻盈有这样亲近的交流还是十来岁不懂事的时候，自从上了学堂，江喻盈就对自己冷眼相待，今日怎么？

　　江持盈当然说好，然后起身跟蒋氏讲明，两人便随宫人离了座席。

　　殿外的景致真是不知比殿内好多少了，江持盈脚步放慢，在一处观景台上驻足，她在等江喻盈开口。

　　“你，不想嫁柳尧章？”

　　果然。
　　江持盈脑子里转了一圈，兜兜转转，这个妹妹的心思全在柳尧章身上，一个月前，柳家拒婚的时候，他记得江喻盈那天好像对她笑了一下，她这么在意，不会她喜欢柳尧章吧？

　　不会吧不会吧。

　　“当然不想嫁，怎么，你想嫁？”

　　江持盈问出来直直盯着江喻盈，眼看着这个江喻盈神色未变，只发出一声鄙夷的笑。

　　“切！当然不是。”
　　“哦，最好不是。”江持盈眨了眨眼，“柳家不适合你。”

　　江喻盈瞪了她两眼，不再说话。
　　两人一路慢吞吞地走了，都想晚些回大厅。

　　忽然，前方一个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拱手行了礼。

　　待他直起身来一看，正是柳尧章。

　　他怎么也在这？！

　　江持盈和江喻盈两人显然没料到，都往后退了一步，江持盈走得慢些，此时自然也落后江喻盈一步，她看到江喻盈右手稍微抬了抬，好像把她护在身后一样。

　　应该是看错了，江持盈想。

　　里面的宴会依然在继续，丝竹声徐徐传来，他们三人在走廊转角处，眼下没人往来。

　　柳尧章道：“在下冒昧，两位姑娘见谅，只是我有急事与江姑娘讲，故而等在此处。”话是对着江持盈说的。

　　江喻盈转头看了看江持盈，又看了看柳尧章，简单回了个礼，冷冷地冲江持盈道：“我先回席了。”

　　柳尧章跟着回礼：“谢二姑娘。”

　　江持盈摸不准他要说什么，但正好，她也有事要问他。

　　两人自往走廊深处走了两步，江持盈半身隐藏在树后，跟柳尧章说话。

　　“柳公子有什么话，请讲。”
　　“江姑娘，我想你或许知道婚约的事。”
　　“是，我知道。”

　　“这是我父亲定的，我，我……”柳尧章有些结巴。
　　江持盈心下了然，便道：“其实你也不想对不对？”

　　柳尧章愣了一下，分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前些天我与家父到江府去时你都不在，便没有问过你的意思，我始终觉得不妥，毕竟之前你要我拒婚。”

　　江持盈听这话倒急了，正好把一肚子疑问都倒出来。
　　“难道你还想和我成婚？你有品貌有才学，即便家世低了一些但也是仕途一片大好，京城里愿意和你们府上结亲的不在少数，只是江府三番五次示好，把这婚事几乎摆在明面上，才扰了你多少姻缘，好不容易拒婚了，怎么还牵扯进来呢？”

　　柳尧章更结巴了，“难……难道江姑娘你还是不愿吗？”

　　江持盈无语，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到我愿意啊？

　　“你既已托了先生来示意我们江府让你为难了，我怎会不懂，早已与崔先生说了，先生没跟你说吗？”

　　柳尧章沉默了一下，才道：“你是说见山兄为这事找过你？”
　　江持盈奇道：“不是你让他来找我的？”

　　两人各自气闷，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尧章，怎么在这？该回席了。”

　　江持盈转身，崔昭赫然站在她身后，不知道来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