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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身心“碰撞” ...

  •   那一声声的呼救听得周明非揪心不已,他在狭窄的楼道里来回踱步,心烦意乱。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先上去探明情况。

      向上的楼梯堆满杂物,阴暗狭窄,纵使他脚尖着地,稳步前挪,依然会引发奇怪的回响。

      通往天台的铁门虚掩着,夜风从门缝里倒灌进来。走近观察,门锁上的铁链被扯断。

      为了减少动静,周明非关闭手电,打开马甲上的干扰器,侧身挤过门缝。他屏息凝神,试图聆听呼救声判断具体方位,声音已戛然而止。

      整个天台空荡荡,松动的落水管被风吹得轰隆隆直响。

      周明非的夜视能力还算不错,他借着忽明忽暗的月光,凭借感官,蹑手蹑脚在黑暗中搜索。

      隐约望见左前方水箱下,似乎有个肥硕的人影,正趴在地上来回蠕动。

      身子一拱一拱,好似一条巨大的蛆虫正在啃食猎物。

      咔嗒——

      脚底不当心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子。

      下一秒,那个原本匍匐在地,臃肿肥大身躯停止动作,骤然弹起,如同受惊的野兽般蹿向旁边的杂物堆,转眼功夫,就消失不见。

      糟糕!

      周明非闪身躲到就近水箱后。尽管脱离一线队伍多年,但危机关头,刻在基因深处的直觉和预判力瞬间觉醒,他能清晰感应到危险气息正躲在暗处窥探自己,伺机而动。

      本想原地等待支援,余光却瞥见刚才执能量体所在位置的地面上,竟横躺着个人,像条陷入泥滩,翻着白肚皮的死鱼,一动不动。

      受害者!

      这回,周明非没有犹豫,三步并作两步冲向目标,俯身查看,映入眼帘的是个瘦骨嶙峋的男孩,他浑身赤裸,脖颈处猩红色掐痕触目惊心,单薄胸腔微弱起伏,脉搏若有若无。

      不对!不是“五芒星”!

      此时此刻,周明非也顾不上思考那么多,他脱下外套,连同干扰马甲一起,裹住男孩冰冷的身体,同时单手按住通讯开关,与罗冼知汇报情况。

      “我在天台上发现执能量体行踪,身份未定。”

      “不是让你在原地等待支援吗!立刻隐蔽!我到楼下了!”罗冼知的声音夹杂着责备,担忧和些许慌张。

      “还有名伤员,需要医疗支援。”

      “我再重复一遍!立刻隐蔽!”

      “没事,我先带他离开这,目标可能还在附近。”

      “周明非!放下伤员!立即隐蔽!这是命令!”

      但他毅然决然关掉通讯器,没有理会罗冼知的命令,背起男孩径直朝着楼梯口快步走去。

      突然,一道巨大的黑影从侧方猛扑而来,将他狠狠撞飞。男孩从他背上甩出,重重摔在数米外的水泥地上。

      周明非挣扎着撑起身体,却在看清袭击者面容的瞬间如遭雷击。

      那是一张小丑的脸。

      坑洼不平的皮肤上涂着一层灰白色油彩,黑洞洞的眼睛里充斥着发现了新猎物的癫狂,红色的嘴角裂到耳边,露出狰狞的笑容。

      浑身血液逆流而上,涌向脑内,周明非感觉天旋地转,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

      恐惧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从脚底开始,顺着脊椎攀上后脑,缠绕他的意识,操控他的身体,拼劲全力挣扎反抗,都动弹不得。

      好在干扰马甲发挥了作用,执能量体对男孩视若无睹,全部注意都转移到了周明非身上。

      小丑大笑着走近,抓住周明非的衣领,将整个人从地上提起,轻松的像拎起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猫。

      接着,一下又一下,反反复复将其撞向栏杆,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彻天际。

      剧痛从后背蔓延全身,周明非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死死抓住对方的手腕,试图挣脱,但体力几乎耗尽,视线也逐渐模糊。

      地上的耳机被一脚踩烂,检测仪在掉落时误触到开关,滴滴滴滴……不停发出执能量体浓度超标的警报,仿佛也在提醒他时间所剩无几。

      就当周明非快要失去意识时,附身在原宿主体内的执能量体腾起空而起,一团黑雾盘踞四周,企图进入他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罗冼知赶到,他扣住宿主肥胖的后脖颈,抡起,砸向地面,整栋建筑都为之一颤。

      接着举起莱瓦汀利刃,走过去踩住手腕,对准后背连开数枪,白光闪烁,伴随一声声尖啸,宿主皮肤表面浮现出大片黑色。

      时机成熟,罗冼知单手切换猎执模式,子弹上膛,掀开衣服,抵住脊椎骨,开枪射击。黑雾瞬间聚拢,急速回缩,顺着经脉血管,被尽数吸入玻璃管中。

      肥硕的身躯经过剧烈抽搐,迅速缩小,恢复正常人类体态,脸上的油彩也逐渐退去。没一会儿功夫便完全瘫软,再无动静。

      罗冼知收起枪,拔下插在胖子背上的试管,交给赶来的组员带回猎执司,由技术人员制成黑箱。

      “A组成功猎捕‘杀手尼尔森’,让医疗队上来吧。”

      安排完一切后,罗冼知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周明非身上。

      “能站起来吗?”他居高临下地站着,语气里明显能听出对周明非刚刚违反命令,擅自行动的不满。

      然而后者却如一滩烂泥,他目光呆滞,瞳孔涣散,耳膜嗡嗡作响。听到质问后才回过神,迟钝地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解释:“对……对不起,我刚才……”

      “别说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不,不,我没事,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他猛地推开罗冼知的手,身体后缩,想要回避触碰。手腕和背部剧烈疼痛几乎让整个上半身失去知觉。周明非用背脊紧贴冰冷的栏杆,企图直起身,他满脑子只想迫切知道那个男孩的情况。

      “他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周明非机械地蠕动着嘴唇,重复着这个词。

      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罗冼知不想再浪费时间,果断用手臂一把环住周明非的身体,准备将他扛在肩上带走。

      “我说不用!不用!!不用!!!”

      谁知这个举动引得他瞬间暴怒,身体猛地朝右侧挣扎,试图挣脱钳制。罗冼知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带得重心不稳,两人双双滚倒在地。

      顶级猎执师的力量是常人的十几倍,换做别人早就被掀翻出去好几米。

      这一幕惊动了其他正在进行收尾工作的小组成员,他们纷纷聚拢过来,关切询问:

      “罗副司长,您没事吧?”,“要不还是换我们来。”

      “别管我,你们尽快处理现场。”

      周明非的呼吸急促又紊乱,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混杂着愤怒与惊恐。罗冼知喘着粗气,用膝盖紧紧夹住他两侧身体防止挣扎,一只手垫在脑后,另一只手则盖住他的眼睛。

      腰上的对讲机又传来消息。

      “罗副司长,B组在比尔兹利巷猎捕到‘五芒星杀手’。”

      “收到,收尾工作结束就回去休息吧。”

      两人就这么僵持许久,风越来越大,感受到身下的人情绪稍稍稳定,罗冼知试探着用手指轻轻抹去对方嘴角的血痕。

      确认对方不再抗拒,他再次尝试托住周明非的后背,将整个人抱起,靠在自己胸前,脱下外套绕过双肩包裹住,温柔地说道。

      “不去医院,我们上车。”

      从天台到车,周明非感觉走了有一辈子那么久。

      恍惚间,时间倒回五年前,他被前来营救的队友用担架抬出山洞,好似在地狱走了一遭。

      更讽刺的,他还因此被授予一枚极星勋章。庆功宴上,上司同事们纷纷倒上香槟,庆祝他的劫后余生,却不约而同选择性遗忘葬礼上流下的泪水。

      只有周明非清楚,他生命中所有宝贵的东西都留在了那里,亲人,挚友,战友,也包括承载逝去生命的心。

      现在的他就是一具空壳。

      罗冼知轻手轻脚地将他安置在副驾驶座上,接过部下买来的热牛奶,塞进他冰凉的掌心里。

      浓郁的奶腥味瞬间窜入鼻腔,周明非推开门,将纸杯狠狠掷向远处,弯着腰干呕。罗冼知迅速抽出纸巾塞进他颤抖的指缝,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后背。

      车厢里阴冷潮湿,罗冼知按下空调开关,挡风玻璃上的雾气渐渐褪去。

      “这个能量体真实代号叫‘小丑尼尔森’,是你违反规定,擅作主张改了名字。”

      “没错……但请不要再提这两个字。”

      这句话似乎又激起了周明非心中那根刺,他举起手臂死死挡住眼睛,撇过头,仰面倒在位子上,竭尽全力想要稳住PTSD发作后剧烈颤抖的身体。

      “因为‘小丑巴伯’?我看过结案报告,那个执能量体也和尼尔森一样,爱画小丑脸谱,会对人进行精神折磨。在那次任务中,特遣小队除了你之外其他人全部牺牲。结束后,你主动申请调离原部队,到卡诺卜收容中心工作。”

      周明非抹去眼角的泪水。

      “罗长官,我问你个问题。作为指挥官,你是否害怕过,因为自己的错误决策,让手下的士兵白白送命?”

      “战场上瞬息万变,一切皆有可能发生,根本没有害怕的余地。既然选择这条路,就意味着,你已经默认背后所付出的代价,”

      “我原以为我也可以这样,可到最后发现我做不到。每次行动,我都竭尽全力想把所有人都带回来。但最后,我连亲人都保护不了。”

      “没有人能保护所有人。”

      “可为什么活着回来的只有我?!”

      “你尽力了。何况就事论事,那次行动造成的牺牲并不是你的责任,何必执着于此。你还这么年轻,以你的能力,明明可以成为优秀的军官,为什么要待在那种地方虚度生命,你完全没必要这么自责。”

      周明非转过头,双眼通红,脸上布满泪水,带着哭腔无奈得笑起来。

      “罗长官平时就是这么安慰人的吗?我承认你很聪明!像你这种从小生活在上流社会的精英我见多了。对你们来说,牺牲一个士兵比吃掉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还要简单。”

      话一旦说出口,就没有反悔的余地,好在罗冼知并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摇头。

      “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明白,有些选择,比死更痛苦。”

      “你明白?”

      “对,我明白。”

      “不,你根本就不明白。”

      周明非打开门,绕到后排,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最后丢下一句:

      “对不起,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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