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的宠物店》洆渊

85、第 85 章

　　异状持续了数月，天池的湖面已然解冻，进山的人比往年更加频繁。
　　不过也有意外来客，就比如陆景带过回家的农户。
　　“我还循着记忆找到恩人家地址，没想到在路上碰到了。今天真是个适合进山的好日子。”男人眉开眼笑，眼尾堆着劳动最光荣的皱纹。
　　“找我？”
　　“嗯。”农户举起手里的酒和包子，“我想明白了，肯定是山神大人保佑，让你出门碰到昏迷的我，救了我！”姿势他不知道，眼前的年轻男人就是山神本尊。
　　他感谢陆景救了他一条命，更感谢山神大人的庇佑。下山的时候不仅碰巧捡到了食物，其中还有一些种子，让他们一家三口撑过了冬天，还让他们在今年的晚春有耕作的资本。因而特地到集市买了壶酒跟几个肉包子，带上山，好好感谢一番。
　　陆景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从没想过会被帮助过的人惦记着，不过农户是唯一一个带回去过那间屋子的人。那次情况太特殊，农户身体状况堪忧，从昏迷的地方下山路途遥远。
　　农户比上次见面瘦了些，但是精气神很好，双眸澄澈明亮，动作利索。
　　“但我有点事要处理，很抱歉。”陆景目光越过男人，眺望远方不见尽头的葱茏树林，劝道“心意到了就行，待会去给孩子吃。”

　　哄走男人，陆景马不停蹄往西边的树林去。
　　今天进山的人格外多，大部分都是进山都是为了生活，但有一伙人居然找到了狐族的地盘，还绑架走了一只灵智刚开会说话的小狐到西边树林。
　　这种事理应由狐族的长老自行解决，给那群人一点小小的教训长长记性。
　　可那伙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躲开了狐族的搜索，因此才需要能感应山每个角落的他干涉。
　　西边树林在山的侧边，背风又受光少，夏天都阴阴凉凉的，是游魂聚集的出没地方。之前游魂少，还会有人到这边拾取柴火，打猎点野兔野鸡野鸟，或者摘点野果。游魂躲起来了，八字不够硬时运低的很容易染上霉运，倒霉一段时间，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活物罕至的闭环。
　　西边林子也成了大多数人口中的不祥之地，进山的人都会避而远之。
　　偏偏这么一个动物跟精怪们都形成相同共识，不怎么待见的地方，居然成了那伙人藏匿被小狐妖的窝点，实在让陆景匪夷所思。

　　很快陆景就到了西边树林。
　　游魂们入不了轮回，不害人不害动物和精怪，只想有个地方躲起来，他就默认了这片地方是游魂鬼族的地盘，比起常去的几个妖族领地，这儿只有每月定期走访各族才会来看一眼。
　　放眼看去是望不到尽头的幽暗森林，层层叠叠的密集枝杈树叶编织成厚实的屏障，隔绝了大多数阳光，只有劲风袭过卷动树杈，才偶尔渗一丝微弱的光亮，错综复杂的树干组成高墙。
　　走入这片林子，如同走入暗无天日的迷宫。
　　陆景循着气息，小心翼翼往里走，生怕踩断干脆的数值，惊起那伙人的注意力。
　　走了一小段路，陆景就发现不对劲了。林子有他布下的保护咒，游魂白天也可以出来活动，但没有看到祂们的身影。
　　陆景笃定，游魂全部都撤离了——林子里出现了祂们避之不及的东西。

　　五个高大的男人围成一个圈儿，他们很不对劲，双目无神，似乎被什么东西操控，而小狐妖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救命啊——救命啊——”小狐妖扯着嘶哑的嗓子尖叫，可回应她的只有卷过重叠树叶的窸窸窣窣风声，以及五重出奇一致的呼吸。
　　男人们一点反应都没有，举起手中的武器，双目无神但咬牙切齿的命令道：“快说，山神的居所在哪。”
　　小狐妖先天不足，仅能口吐人言，学习法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拿这几个大汉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不知道！我都说了我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说，这群人能给在狐族领地边缘玩耍的她抓起来，肯定懂点儿门路，绝对让他们知道山神大人的居所！
　　小狐妖闭上眼睛，不敢看幽暗中闪烁着寒光的刀刃，恐惧的泪水从眼角溢出沾湿了雪白的毛发，牙关要紧，下巴依然剧烈颤抖个不停。
　　长老们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
　　山神大人会不会发那只跟子胤玩最好的小狐狸不见了？！
　　早知道今天出门的时候多吃几口了，被他们绑到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林子，怕不是要做个饿死的狐狸。

　　“不说，那就交代在这儿。”男人们高高举起武器。
　　“你给我剁了吧，我不知道！爱信不信！”
　　小狐妖心脏急速跳动，快蹦出胸口了，紧接着尾巴的位置一片温热——她被吓尿了，身为妖灵却被人给吓尿了。
　　她恨自己天资差，学不了法术，恨这林子里的游魂野鬼无动于衷。
　　说来也奇怪，族里长辈常说，这里是游魂野鬼聚集的地方，身为妖灵不会受太大影响也还是少靠近的好，容易染上霉运，可她被绑到这里这么久，一只游魂野鬼的影子都没看到。
　　不对——游魂野鬼们不是冷眼旁观，而是很早就跟她擦肩而过了。
　　她刚被倒提着进入林子，路上一阵阵强劲的冷风逃命似的往外蹿，吹得她脊背发冷绒毛炸起，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连打几个寒颤。
　　当时她只觉得这地方阴气集聚，有违常规也正常，但现在恐慌让她脑子转的特别快，才终于反应过来。
　　这群人到底什么来头？亡魂都要躲着他们走。

　　“你自找的。”五个男人齐声道。
　　手起刀落，利刃划开空气的声音很锐利，如同无数根针，扎进皮肤，刺痛的要命。
　　“啊啊啊——！”要死了，她灵智刚开，还没来得及多吃点好吃的，没去看看山外的世界，就要夭折了！
　　她不服！
　　小狐妖充满不甘地大叫，声音尖锐如利剑，可五个男人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吓人的音高而耳朵疼。

　　“放肆！”
　　怒意的低呵震开了五个男人，他们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武器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儿，被切落的衣摆和头发，跟着冷兵器精准地落在他们手边不到一寸的位置。
　　如此惊悚的画面，却没能让那五个人脸上有一点儿变化，眼睛空洞的盯着水平方向，那对瞳孔仿佛只是两个黑漆漆的洞。
　　小狐妖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山神大人来了！
　　她就知道，山神大人不会放弃他的信徒，会拯救每一个追随者。

　　陆景快步上前，抱起小狐妖。
　　“没事了，我来了。”
　　“他们不正常！我被绑来的时候，林子里的游魂野鬼都往外逃。”
　　现在可不是说闲话的时候，没有痛觉也没有恐惧的五个男人拾起武器，再次朝他们扑来。
　　陆景手一挥，五个人全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知道。”陆景已经猜到缘由了，眼尾扫过五人，又愤恨又无奈。
　　五个普通人成为了归墟怪物的行尸走肉，身体健在人格意识早已消失殆尽，一旦将祂们驱逐出那些人的身体，男人们也将变成一坨肉块。
　　“他们又来了！啊啊啊——”小狐妖用力交换。
　　真是可恶，归墟的家伙居然敢伤害他眼皮子底下的人！
　　归墟位于东海，是非生非死之地，里面封印着许多充满极端执念、欲望，和扭曲的行为的家伙，祂们与游魂野鬼相似，被拒于轮回之外，但比游魂野鬼更加骇人，不被三界六道认可，而且非常喜欢吸食吞噬灵体，所以森林里的鬼族才会发疯似的逃离。
　　只是，归墟有着极其严密的封印，里面的家伙无法跑出来才对啊。
　　陆景目露凶光，再一挥手，五人软塌塌倒了下去。
　　黑色的淤泥从他们的七窍流了出来，再以极快地速度汇聚成一团，而后组合出有手有脚，人形但青面獠牙的怪物。

　　“他们一直逼问我，山神大人的居所。”小狐妖往陆景身上缩了缩，“小心啊！那家伙冲过来了！”
　　陆景的疑惑彻底解开了。
　　原来他们真是奔着子胤来了，而他们能逃出来，也跟子胤有关系。
　　物极必反，有他以为山神，周围的灵气就足够旺盛，再来一个天生九尾的子胤，过于浩瀚磅礴的浓郁神力，蔓延到了归墟，而设下归墟封印的其中一道禁止，便是足够的神力。
　　他和子胤的神力成了一道钥匙，虽然不能完全开门，但能让他们从缝隙里逃出来。
　　难怪，难怪去年冬天要命的风雪天，都有许多人冒死进山，从那时候开始，归墟跑出来的家伙已经在寻找子胤了。
　　还好他看得紧，给子胤好好藏在家里。

　　“祂没机会知道。”陆景低沉的嗓音冒着寒气。
　　话音刚落那个，他的衣角无风自动，数不清的风刃密集迸发，切割归墟怪物如削泥，眨眼功夫就碎成了一滩烂泥。
　　如此轻松简单解决了？
　　陆景眉头皱了下，警惕的盯着那滩不会再动的软泥。
　　能被封印在归墟的都不是一般货色，这么三两下就没了，实在可疑。

　　果然没那么简单。
　　归墟的魔物早就知道陆景会找来，所以祂将一部分藏匿于五个男人身上，而另一部分，侵蚀了只存在感极低的游魂。
　　祂等的就是这一刻！
　　归墟魔物瞄准陆景心脏的位置，化作尖锐的锥子状，旋转着从后方高速迸射。
　　等陆景注意力全在死翘翘的那部分，发动偷袭。
　　祂的身体对于充满灵气，神力纯净的陆景而言，就是最好的武器，就如浑浊不堪的泥泞轻易污染澄澈的水流。

　　那家伙夺去了游魂的身体，在这阴气极重的环境，就如大海里的一滴水，这种情况下突发猛攻，陆景和小狐妖都没反应过来。
　　然而，即将刺破陆景心脏的千钧一发，一道火红鎏金的闪电弹出，挡在两者之间。
　　随着干脆的尖锐利器贯穿血肉的声响，那团艳红带金的身影“扑通”跌落在枯枝败叶堆里，暗红色的鲜血淌出一大片。
　　标志性的九条尾巴在血泊里展开，就如一朵盛放的大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