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的宠物店》洆渊

82、第 82 章

　　原来男人念在陆景的救命之恩，把为数不多的食物带回他住处，想给他分一点，不过他找了个理由拒绝了。
　　陆景再度悄悄护送男人下山。
　　走到山麓能看见山下依稀的房屋了，男人给好不容易得来的食物塞进衣服里，又徒手挖开积雪，手指冻得通红渗血，看着就刺冷疼痛，男人却仿佛失去了手部知觉似的，眉毛挂霜，鼻头通红，嘴唇发紫哆哆嗦嗦了，手还是没停。
　　直到多余的食物埋了进去，男人才空出间隙，双手捧到嘴巴前哈气，温热的气息被寒风撕扯得七零八落。
　　短暂休息过后，男人颤抖着冻出血的手，埋好食物，捡起旁边的树杈，撑着往删下去。

　　“他也是狐狸变的吗？”小天狐跳上陆景肩头，脑袋一歪刚好蹭到陆景侧颈，眨巴眨巴浑圆亮泽的琥珀色眸子，不解地看着男人佝偻狼狈的背影，“明明都快不行了，为什么不接受你送他呢？”
　　“他就是个人。今年收成差，很多人都吃不上饭，他这是怕带太多东西回去，惹得其他人眼红。”陆景摸了摸小天狐脑壳，柔软的绒毛划过掌心，如同羽毛挠在心尖儿，浅笑道：“他怕天气多变，我送他下山，我遇到麻烦。你看，人是不是还挺可爱的。”
　　小天狐会说话陆景一点都不意外，那般浩荡的神力，灵智早就开了，不想说话多半要么不想说，要么不敢说，。
　　而且经过这一茬，陆景更加确定，这小家伙不是平白无故出现在他家门口的，而是来代替他位置的。
　　只有新的山神诞生，在任的山神才能卸职，才能拥有独立的、全新的、焕然一新的生活。
　　没想到他也能等来这一天，只是这是个让他纠结的消息。
　　他已经习惯了和这片土地共存，习惯了看着人们一点一点前进，工具从简陋单一到精巧多样，从自给自足的小农耕作，到发展成偌大的城镇，从以物易物到货币交易。
　　他向往卸任的自由，但更惦记这片土地，他想看到更多的安居乐业繁荣昌盛。
　　同时他不安，他经历过天地初开的混沌，跨过生灵涂炭的灾难，心甘情愿为这片土地付出，可小天狐呢？小天狐还太年轻，生来就被赋予了职责，没有见证过这里的艰难岁月，没有为这里受过苦流过血，真的应该被困在这一隅天地，千百年之久吗？
　　不过往好处想，他只是卸任了不是活不了了，到时候回来看看或者暗中帮帮忙，应该不成问题。

　　小天狐围脖似的挂在陆景脖子，打了个哈欠，清脆的声音懒洋洋飘出：“诶！你不应该被我吓到了，然后“哇”一声，感叹我居然会说话吗？”
　　陆景回神，尽管那也是不久之后必须面对的现实，但这才遇到的第二天，刚刚想得太久远了。
　　“哇——”陆景假装惊讶地配合，眼底亮起可爱小孩儿开心的笑意，“你居然会说话，也太厉害了吧！是谁家的小狐狸啊？”
　　小天狐闭上眼睛抬起头，鼻尖儿朝天，拉高了音量：“你演得一点都……”似乎还没驯服舌头跟嘴唇配合，被口水呛了一下，咕噜咽下去，猛晃脑壳晃出残影了，哑声道：“不真实。”
　　话刚说完，原本平静的风顿时燥乱起来，但只是一吹而过，没有后续。
　　然而，陆景感觉到瘀滞的力量在往外冲，心头一凉，小天狐已经昏过去软塌塌地从他肩膀往下掉了，还好反应够快，给小天狐接住了，才没掉到冰凉的积雪里。
　　陆景赶忙往家里跑。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炫耀你见到个漂亮的小狐狸？”无支祁努努嘴，黏着小天狐的视线又羡慕又嫉妒。
　　这小天狐真是漂亮得没边儿，毛色赤红艳丽还布满光泽，耳朵、眉毛和尾巴尖儿的那抹金色，艳而不俗，犹如点睛之笔，安安静静趴在那儿缩成一团，都像正在燃烧的火焰。
　　他怎么就没这么好运捡到漂亮的小家伙。
　　“他没事吧？”陆景反问道。
　　无支祁翻了个白眼，“我的宝贝都给你这小家伙吸收掉了，有事我给自己跺了赔给你？”
　　无支祁掌管江河湖泊，水里很多珍奇宝物，因此手里很多奇珍异宝，陆景找他来，便是看上了他手里的“萆荔”和“何罗珠”。
　　萆荔有疏通之效，尤其对于小天狐先天灵力过盛瘀滞反伤及自己的情况特别有效。何罗珠功效和萆荔相同，但比药效更柔和，对小天狐来说负荷没那么大，还能起到滋补的作用。可何罗珠只有百年以上的何罗鱼才能孕育出来，只能活取，并且一旦离开何罗鱼身体两个时辰，就会效果尽失。
　　若不是陆景开口，无支祁是不舍得对养了上百年的何罗鱼动手的，但没办法，谁让他们认识多年的好兄弟，当年水灾泛滥，是陆景相信了他，找来息壤控制水害，调查清楚长右作恶栽赃陷害的真相，还了他一个清白。

　　“他还没醒。”陆景眉头微皱。
　　“才吃进去多久，起效也得一会儿，你真有本事去昆仑找不死药，找我算什么本事。千里迢迢赶过来，饭都不管，还是不是兄弟了？！”
　　无支祁拿起桌上的酒壶，赌气地对嘴直接倒。
　　“去去去，你有博山炉，过来有什么麻烦的。”陆景抬起手背一撞，给酒瓶撞得老高，清澈的酒如注灌入无支祁嘴里。
　　无支祁来不及全喝下去，多余的酒沿着嘴角往外漏，像一道小溪，从嘴角淌当脖子。
　　“你突发恶疾啊，我差点呛到。”无支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让你帮个忙那么多话说。”陆景笑骂道，
　　无支祁又扫了眼床上睡得安稳的小天狐，“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哈，我都没见你对其他小妖怪这么上心。”
　　“少打趣，你没看到他九条尾巴啊。”
　　“看到了，那咋了？”
　　陆景愣了下，才想起来无支祁这家伙神经怪大条的，没想到天生九尾的含义，不过也是，他要心思细腻些，那会儿也不至于被长右陷害，背了一段时间锅。
　　陆景简单讲了小天狐的情况和出现原因。
　　“那你打算怎么办？”无支祁不自觉的又看向小天狐，这小家伙可太漂亮了，毛茸茸的，颜色又鲜艳，昏睡过去的睡相都乖巧可爱，越看越喜欢。
　　“先养着，他现在化形都化不了，没个人看着，就是个移动大补品。”

　　小子胤住进来一个月了。
　　陆景给小天狐取了个名字，小天狐初听到这名字就挺喜欢的，在他脚边围着转圈又蹦又跳，但是他问喜不喜欢，小天狐又扬起头翘起粉粉的鼻尖儿，硬说不喜欢。
　　陆景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家伙。
　　自从无支祁送来宝贝，给子胤吸收，他的状态好多了，虽然偶尔还是会出现头晕无力的症状，但可以自己调整呼吸和肢体动作恢复过来，不至于晕过去不省人事。
　　小子胤还是个自来熟，一点都不怕陆景，也不跟他客气，这一个月以来，平时没事就喜欢往陆景衣服里钻，要么挂在陆景脖子上，反正就是不乐意自己走路。
　　而变化最大的，要数陆景的房子。
　　陆景为山神，山野精怪敬重他，会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小天狐是唯一一个会理所应答跟他提要求，让他怎么做的家伙。
　　就比如屋子，子胤就狐小鬼大地吐槽：“怎么就一间房子，你要整一个院子种颗树，这样风景就好多啦~”
　　这倒让陆景有了些改观，抛开继任者的身份，小子胤也不过是只心智尚且年幼的小天狐，给他一种感觉：我只能依赖你，我也乐意依赖你，所以我会大大方方的依赖你。
　　在此之前陆景更多被信徒、小妖们需要，那样的需要，建立在他是“山神”的基础之上，而小子胤对他的需要，则是“他是他”，因而他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所以在小子胤说完的第二天，他就从山麓搞来一颗岳桦，栽种在院子里。
　　小子胤还不够满意，又说：“哪有人家里的院子没有栅栏围起来的，怎么也得有条小石板路啊，将来种点花花草草，雪化的时候都好看啊。”
　　陆景不忍心打破小家伙的美好想象——告诉他山顶的土壤种树都难，就别提养点花花草草了。
　　但他还是按照小子胤的要求，用木头围了篱笆，把巨大的石头磨成切成平整的片状，铺出一道蜿蜒的小路。

　　“子胤，过来。我送你去狐族地盘儿，处理完事儿再接你回家。”
　　陆景蹲下身子，伸长手臂，迎接子胤爬上身。
　　一个来月，小子胤就胖了一圈儿，落在雪地上的脚印深了不少，蹦起来小肚子都一晃一晃的。
　　“他们不都很尊敬你嘛，而且我一看你就厉害，选个好地方住多好啊，非要选在这个冬冷夏热太阳晒的山顶。”小子胤不满撒气呢，前爪子连拍了陆景手掌三下。
　　小子胤无法理解陆景的做法，陆景把位置好地方让给了山中各族，自己却偏偏选了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家。
　　陆景给小子胤抱起来塞进衣襟里，揉了揉他毛绒的脑壳，温和一笑：“所以我要保护他们啊。”不仅是帮助有需要的人，让各族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也是他的职责，他想看到各族和谐相处。
　　小子胤不是很能理解，疑惑地眨眨眼睛。
　　陆景点了点小子胤鼻尖，耐心解释道：“就像那天，你找来狐族，给男人送去食物一样，你的本意，也是想保护好他过个吃饱穿暖的冬天。”
　　“好吧。”小子胤张嘴咬了下陆景手指，不过没用力，只是装作样子，松开口哼唧道：“那你快点回来！”
　　“好~”
　　陆景淡淡的笑着，心里却有种诡异的感觉。
　　各族素来和谐相处，没有争端也不会伤人，一向祥和安宁，可近半个月怪异的小事频繁，除狐族外不少精怪有所怨言——小天狐带来了灾祸。
　　陆景不信，但有感觉冥冥之中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