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的宠物店》洆渊

78、第 78 章

　　十一月初的午后阳光灿烂温和，透窗而入，编出飘满暖融融细尘的丁达尔效应，实木地板干净到锃光发亮，倒映出江禹枕着于术大腿打王者，战绩2-9看黑白电视的画面。
　　于术眼眉低垂，睫毛的阴影挡住了一部分瞳孔，显得他更加乖巧温吞，左手拿着平板看时事新闻，右手穿在江禹发间温柔地摩挲。
　　江禹刚复活守高地，正打算曜操作一波，但刚位移过去就被预判落点控制，再次一点输出没打就华丽黑屏。
　　同时，手机顶端弹出来一条久违的短信通知。
　　陆景发来的：“需要你们和汪智遥，拾陸物见。”
　　江禹眉头紧蹙，以他的了解，转世师爷对他不太喜欢嫌弃他跟子胤走太近，但不会拿这种是开玩笑，能发这种消息多半是遇上事儿了，但连子胤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找他们俩和汪智遥过去也没用吧。
　　于术视线从平板挪开，捏着江禹脸颊拉了拉，低笑道：“打输了就打输了，愁眉苦脸就不帅了。要不我上号带你躺两把？”
　　“不是——”江禹摇摇头，拖长了声音坐起身子，划掉游戏程序切换到短信界面给于术看：“师爷给我发了求助短信。”

　　于术闻言一怔，手里的平板差点没拿稳掉到沙发上。
　　他印象中的陆景年少沉稳，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虽然会吃点江禹的飞醋，但不会拿安全开玩笑。
　　“看样子不像假的，赶紧下楼开车去汪智遥学校，路上我联系一下汪智遥和他的导员，给他请个假。”于术连拍三下江禹肩膀催促。
　　汪智遥妈妈改嫁了不管他，爸爸出事人没了，入学和联系人都是于术出面，因而联系辅导员更有说服力。
　　“你还是先联系于桓，跟他说一声带汪智遥去外地一趟，不然他回家看不到汪智遥着急。”江禹道。
　　“对哦，我还是先给我弟说一声。”于术完全没听出来江禹说着玩，很认真地点开联系人拨电话。
　　江禹手掌挡住屏幕：“我逗你的，汪智遥会跟于桓说的，联系导员跟汪智遥。”
　　于术愣了一下，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江禹，控诉道：“师爷破天荒找我们帮忙，情况肯定很紧急，这种时候你还那我开玩笑？！”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赶紧。”江禹超绝变脸，严肃地催促。
　　两人忘了有直通车库的电梯，踩着拖鞋在木地板踏出急促密集的哒哒哒。

　　私人庄园的主人房采光通透，窗外的花园开满了茶梅，蜿蜒的奢石小径闪着润滑光泽，几个身着制服的园丁弯腰在修理花卉绿植的枝杈。
　　阮雪站在窗前，披肩的小波浪乌黑油亮，光线勾勒出她的身体轮廓，仿佛在发光，一袭黑色丝绒质感修身人鱼裙更凸显体态婀娜，没有一点露肤度，却充满了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妩媚风情。
　　她缓慢转过头，毛茸茸发自然光勾出她精美的侧脸，眼皮半垂，眸子如春水般柔情款款。
　　“概不讲价哦，你要想清楚，是你上赶着想求我给你这单生意。我的时间很宝贵，舍不得的话我就要去见别人咯。”阮雪眉眼弯弯笑得十分美艳，但眸子里却没有半点温度。
　　躺在病床上，挂着营养液续命的老富豪枯槁萧瑟，手背如龟裂的树皮，眼珠泛白双目无神，嘴巴和鼻子同一个节奏用力张翕着，每一次呼吸都要从残破不堪的身子里挤出全部力气才得以完成。
　　老富豪声如蚊呐，气息极虚，每个字都剧烈颤动，好似下一秒就要把心肝脾肺肾抖出来：“跟，跟老赵，怎么，不是一个，价？”他是成功的商人，但一辈子的习惯难以改变，就算能有钱续命还是在心里盘算着，花那么多钱，续命的几年内能不能回本。

　　阮雪的小高跟走起路来无声无响，她满脸笑容背光站到老富豪床前，影子笼住老富豪孱弱的身体，正要说什么，松石蓝的Brikin里就传来强烈的震动。
　　她捞出手机，看到久违的文字短信：“需要你的帮忙。在拾陸物。”
　　阮雪眼底的冰冷顿时烟消云散，终于等到陆景给她发消息了。
　　“我……”老富豪终于算清楚花一大笔钱续命五年，能赚回本给儿辈孙辈多留点，阮雪已经踩着高跟鞋，走着猫步妖娆而不艳俗地往外走了。
　　“晚了。你是个好商人，但从我这里交换东西还斤斤计较，不适合。”
　　阮雪头都没回，清亮的声音缀着上扬的笑意，嘲笑老富豪分不清大小王。想从她这里以钱续命的人多了去了，只要别人求着她从手指缝里漏一点，没有她等着别人考量这次交易的得失利弊。
　　阮雪握上门把手前一秒，突然回头，一双黑眸变成了祖母绿的竖瞳，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她勾起红唇：“在我决定见你时，你的生命就到头了，现在该走了。”清脆的响指声如静谧中同迸发的琴音，震破了空气，也震断了老富豪最后一口气，只见老富豪来不及闭眼，就没气儿了。

　　陆景意识即将消散，眼前看越来越黑，好似泡在千米之下的深海，血肉骨骼仿佛被压碎，浑身刺痛无力，肌肉不受控制抽搐，吸进身体里的空气变成了团状的固体，堵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翊川、三宸和二尾距离他不到两米，但他已经看不清了，只看大团色块，耳朵也听不清，只听到水里说话似的咕噜咕噜。
　　他可能会死吧，在极度折磨人的痛苦中死去，早知道就不应穷奇要求，吃掉喝掉那些不明来历的东西。
　　也不知道阮雪和江禹他们什么时候来，但那些东西效果太猛了，恐怕等不到他们的援助。
　　他匍匐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浑身起了黄豆大小的密麻冷汗，头发歪七扭八贴在额头，衣服黏在身上。
　　穷奇踢腐烂动物尸体般踹了陆景两脚，红底皮鞋踩着陆景手指来回碾压，修长漂亮的手指很快破皮渗血，留下几行稀疏的扭曲的血迹。
　　痛苦、愉悦、怨恨、悲伤、爱慕、愤怒、恐惧七情拧成一股麻绳，缠绕陆景每一寸骨血，不断渗入，极近崩溃之时奇异的画面居然在脑海里涌现。

　　“还不滚下来开始干活？”穷奇朝着二楼厉声呵斥。
　　翊川拳头越握越紧，他知道普通人的身体无法承受山神的记忆和神性；也知道穷奇为什么要用母亲的鳞片威胁他，强迫他做事；还知道穷奇到底在喊谁。
　　鲛人一族除了泣泪成珠，歌声蛊惑人心之外，还有营造幻觉梦境的能力，而二楼还有另外一位能力跟他相辅相成，可以和他配合的家伙——百幻蝶，也叫南海蝴蝶。
　　穷奇目的狠毒，就想陆景接受前世记忆极其痛苦万分时，还要陷入让人绝望的噩梦。

　　数不清的银白色光点如萤火虫般飞下楼。
　　细微的光点慢慢汇聚，组成篮球大小的光团，光芒内敛收缩，光团更加柔和。
　　眨眼间光团化作凤蝶的翅膀，银白也变成了迷人极光蓝，展翅足足有一米的巨型蝴蝶出现在眼前。
　　然而玻璃窗映出来的，却是是只半个巴掌大小的普通的凤蝶。
　　得益于百幻蝶的柔光，陆景短暂恢复了两三秒视力，彻底昏迷过去之前，将穷奇蔑视的表情收入眼底。
　　“还愣着干什么，开始啊。”穷奇粗声命令道。
　　百幻蝶扑腾的翅膀动作一僵，身位往下滑，差点掉到地上。
　　翊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慢睁开，眼底是数不清的为难挣扎。
　　但既然陆景都给他提示，让他配合穷奇，这时候更不能露出马脚，唯有相信陆景的判断。
　　翊川深吸一空气，张开双唇唱出一段动听又神圣古老的歌谣。
　　百幻蝶随之翩翩起舞，许许多多发光的小蝴蝶循着歌声漫舞飞散，落在陆景身上。

　　无支祁不太顺利地完成了和钟嘉澍一家的交涉，他们愿意接受医疗费、营养费、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等赔偿，达成私下和解，不再追究陆景责任。
　　无支祁拖着疲惫的心脏和身体，马不停蹄赶回子胤身边。
　　虽然子胤在环境清幽的私立医院顶层，但害怕子胤提前醒过来，到时候很多事情都瞒不住。
　　然而刚出病房门口，他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曾经的山神陆景。
　　心里响起密集的鼓点扑通扑通仿佛冲破胸膛。
　　无支祁还是先回去了一趟子胤那儿，加固了睡眠咒，确保子胤接下来至少三天都不会醒过来，才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
　　他也不想让子胤沉溺于梦境之中，可他不得不这样做，要是子胤知道陆景被造谣，知道陆景干出给人打进医院的事儿，护短的性子说什么都要大闹一通，到时候就更加难收场。
　　而且他有预感，刚刚一闪而过的山神陆景气息跟穷奇脱不开干系，本就冲着陆景和子胤而起的天气灾祸，现在他跟子胤暂时无暇顾及陆景，穷奇肯定趁机而入。
　　所以更加不能让子胤参合进来，有螣蛇当靠山的穷奇，不是子胤惹得起的，但他无支祁说什么都要为了曾经的好兄弟而出手。
　　走到病房门口，他回头看了眼孤苦伶仃却安详陷于睡梦中的子胤，叹了口气，低声呢喃：“睡个好觉，不要提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