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的宠物店》洆渊

71、第 71 章

　　陆景妈妈心里五味杂陈。
　　她中午休息，突然来了一封“你儿子被男人包养”的彩信，看到开头第一张还以为是谁发来的玩笑，但往下一张，她的心情就更加复杂。
　　儿子出入高档小区刷脸的、夜幕时分路灯下十指紧扣散步的、还有前些天台风停课，发放物资时儿子和人手拉手上了车的连拍、以及今天中午最近的，儿子背着那个人，那个人在儿子脸颊亲了一口，还咬了咬耳垂的……
　　从一开始就不对了，是她却一直没发现。
　　关系再好陆景跟子胤也只是兼职的大学生和老板，不该一起去抚仙湖旅游。
　　暑假陆景失联那次，陆景自己坐车回来就好了，子胤却亲自送回来又带了一堆礼物，当时她跟老公都信歉意的说辞，没去深究。那天晚上陆景还提议让子胤留下过夜，故意提起堆满东西的客房……
　　难怪，难怪中秋那天晚上，她问学姐还是姐妹，同不同学校，认识多久，陆景都回答得很含糊，原来对象根本就不是女孩子，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这让她怀疑是家庭环境导致，以前家里条件不好，儿子小时候比同龄人过得苦，也比同龄人早熟，也比同龄人对钱更有概念，所以才会上大学远离父母之后，为了钱做坐这些事？
　　还是他们没有真实关注过儿子真正的需求？
　　她没敢跟老公说这事儿，顶着恶劣的天气自己跑来了学校，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儿子的宿舍。
　　敲门之前胸口扑通扑通，大起大伏，抬起敲门的手顿在半空止不住微微颤抖。她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开门之后她看不到陆景。
　　然而事实也如她所想，门打开了，宿舍里只有三个人。
　　“陆景在吗？”她在心里给自己找了借口，儿子在上厕所，尽管知道很可笑，但她还是需要这个借口让自己好受一点。
　　可是等来的只有一句“陆景没回宿舍，放学了跟老板一起走的”。
　　她只能努力撑起平静地出了宿舍，找了个角落拨打电话。
　　一句带着笑意的“我在宿舍呢”，击溃了她最后的防线。

　　母子俩在咖啡厅碰面，找了个没人挨着一堵薄墙的角落。
　　妈妈看着孑然一身而来的陆景，看着他身上穿着的Balenciga，心里顿时涌起浪潮，庆幸陆景没带子胤过来，让她头更加痛，又纠结于陆景从小到大没让她们夫妻俩操心过，却为什么偏偏找了个比他大十几岁男人。
　　陆景还不知道一脸平静的妈妈内里酝酿着怎样的风暴，以为妈妈只是不放心这种天气他在学校待着才过来看看。
　　拉开椅子，坐到对面。
　　“对不起，我其实在外面兼职，不是有意骗你的。”陆景态度良好。
　　妈妈抿了抿唇，从包里掏出手机划拉了几下，推到陆景面前。
　　陆景看到彩信的标题和第一张照片，霎时脸色一僵，那是他刷脸进子胤小区门口。照片里还能清晰看到人脸识别成功，从拍摄距离看，只隔了个马路。
　　当时他觉得身后有人原来不是错觉，只是他找不到人。
　　妈妈这次来找他是因为纸包不住火。

　　东窗事发，他跟子胤的事被发现了，妈妈却没有生气红着眼睛歇斯底里，眼底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哀愁，却如同乌云压顶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让他心悬了起来，摇摇欲坠。
　　陆景摁熄了手机屏幕，推了回去。他与心有愧，无论是爸妈还是子胤，都暴露得太快。
　　“你兼职陪男人睡觉是吗？”她尾音发抖，本不想用这么难听的词语质问儿子，可手机里呈现的和之前见到的，都能串联起来解释得通，无法在自欺欺人。
　　“中秋那晚我问你，你回答得黏黏糊糊的，我以为你只是害羞，没想到——”妈妈挥了挥手没给陆景说话的机会，垂下伤心的眸子，睫毛盖住了瞳孔，让眼底的难过更加浓郁。
　　她揉了揉太阳穴，却没有缓解丝毫伤心和痛苦，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入儿子闪过慌张的双眸：“是家里给的生活费太少，你才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的吗？是不是，是因为大学太自由了，来自五湖四海各个阶级的人都有，你一时迷失了，是不是？”
　　一连串的发问，像机关枪一样打在陆景心头，声音里蠢蠢欲动的情绪已经潜伏到了空气中，随时可能爆炸。
　　陆景指尖一颤，倒吸了一口寒气，收回手，在桌子底下握紧了拳头，虽然慌张但依然坚定有力：“不是。”

　　其实陆景并不是自己来的，子胤有不好的预感，放心不下就使了点儿小手段跟着一起来，坐在墙后面那一桌。
　　听到陆景掷地有声的回答，子胤心里又酸又甜。
　　子胤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他太自傲，没把无支祁的话放心里，明明之前无支祁说过，有人在他店附近鬼鬼祟祟，但他仗着自己不是普通人，一直还没放心上，现在火烧到身上，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是他得意忘形，是他沉浸在欢愉中丢了戒心，才让事情发展至如今的田地。
　　现在陆景把所有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明明他们应该一起面对的啊。

　　“不是？”妈妈拉高了音调，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那是什么？你才十八啊，你跟一个三十多的男人谈，你没社会阅历，没稳定的工作，只靠好看的皮囊，而现在最不缺就是好看的人，单单这一点，他就能找到更多代替品。他就是图你年轻，跟你玩玩，现在是开心了，以后呢？谁说得准？”
　　“你才十八啊，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为将来考虑的啊，不能只图一时开心。”妈妈握紧了咖啡杯，微微颤抖着，指节没有一点血，放到嘴边却晃了下，咖啡溅到嘴贱，挂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扎眼。
　　陆景赶紧抽来纸巾，此刻他才知道，妈妈看起来平静，内里早已搅得天翻地覆一片狼藉。
　　是啊，从小到大没让爸妈担心过的他，是旁人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可偏偏那么久以来一直让爸爸妈妈骄傲的他，却跟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好上了，怎么能不受到打击，怎么能不难受。
　　妈妈接过纸巾，擦干净嘴角，叠成整齐的是四方形，往一旁放好。
　　陆景紧张得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音节：“我没想玩玩。我打算等我毕业之后，工作稳定，你们放心了，再跟你们坦白的。”
　　“工作之后？你现在才大二刚开学。一年就可能发生很多事情，就算你真的认真，那他呢？知人口面不知心，现在对你好是因为有新鲜感，新鲜感一过，你们没孩子没家庭，你拿什么要求他对你负责？两个男人走不长久的，妈妈不会害你，只想你以后的日子好过。”
　　妈妈说着，眼眶湿润，眼白生出扭曲的红血丝。
　　“他不会的。”陆景低下头，不敢直视妈妈的眼睛。但因为那张画像，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他能住得起这么高档小区顶层复式就不是普通人，你除了年轻的身体和脸，有什么值得他为你付出的？而且你说过吧，他跟邛歧认识，他认识年轻好看的小男生小女生不轻轻松松。”
　　妈妈目光微暗，涌动着焦急担忧，红唇紧抿，吸了口气：“听妈妈的，断了吧。”

　　听到陆景妈妈的话，子胤屏住了呼吸。
　　试想一下，从小不必操心养养都好的孩子，离开家后，突然喜欢上了同性，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要不是江禹从小天天惹他生气，江禹带于术回去那天，他还会以为是于术带坏了江禹。
　　所以他非常赞同并且理解陆景妈妈的忧虑
　　就算时代在发展，很多人都说，“别人爱怎么样怎么样，过好自己没空管别人”，可又有多少人心口一致。嘴上说着没所谓，但行动呢，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大事小事都持有偏见，对人不对事。
　　最不能试探的就是人心，眼一红心就黑了，尤其陆景这样品学兼优又帅又高的，有多少人会希望陆景狠狠摔进地里，再落井下石。
　　子胤一边消化陆景妈妈的话一边等着陆景的态度。
　　他怎么能不怕。
　　他是只活了千年的天狐，而陆景只是普通人，有限的寿命是他们跨不过去的一道坎。还有那幅画像，他知道的，陆景虽然找了理由，但如果真的丝毫没有芥蒂不在意，又怎么会突然问起那张画。
　　他怕陆景会怀疑他们能不能走下去。
　　子胤好想就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十指紧扣牵起陆景的手，说“我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情发生，我会照顾好陆景，请你相信我，更要相信陆景的选择”，可他不能。
　　事发突然，现在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子胤扼腕无力的叹了口气，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总有意外来临，打他个措手不及。

　　陆景松开拳头，眨了眨眼睛，黑曜石般的眸子亮晶晶的，闪烁着不移的坚定，那是对自己的自信，也是对妈妈给点耐心的请求。
　　“我相信他。”
　　陆景放缓了语气，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心脏和嗓子也轻松了多了。
　　“你刚刚也说了，子胤和穷奇认识，但你不知道的是，穷奇喜欢子胤。暑假我失联，不是手机出问题了，单纯是惹到了穷奇，被关起来限制人身自由。而子胤为了来找我的你们见“我”一面，还答应了穷奇很过分的要求，如果我没及时出现……”
　　一说起这事，陆景胸口就又堵又闷，时至今日他还是无法原谅穷奇做的那些事，把他抓起来，利用他的安危要挟子胤，如此下作的手段，害得差点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但当他慢慢说出口，那股淤塞之气一点一点散开，因为这足以证明，他在子胤心里有很重的分量，足够让他暂时忘记那幅画像。
　　陆景呼了口气，对上妈妈诧异的眸光，继续平静地往下说：“他为了我可以牺牲自己，而且穷奇哪里都比我好，可他还是选择了我。”
　　“我对自己有信心，也对他有信心。你也知道，我从小比其他人稳重冷静，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我和他会像你跟爸爸一样。“命定的缘分”？虽然在你听起来很奇怪，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可我现在信了。”
　　妈妈嫣红的嘴唇虚张，缓慢呼吸着，堵在喉咙的字眼将那股不可思议堵闷在一起一伏的胸口打转。
　　恍惚间时光仿佛重叠，她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东西——二十出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