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的宠物店》洆渊

56、第 56 章

　　连绵的雷雨天终于褪去，炙热的太阳灼烤得绿植曝光，沥青路好似要融化成黑泥。
　　子胤终于不天天抱着手机看了，也不拿着漫画书不撒手，反而用陆景的笔记本很认真地在看文物纪录片。
　　“你突然换口味了。”陆景搬小袋装猫粮路过，扫了眼屏幕。
　　在他印象里，子胤跟纪录片沾不上边，这是前几天才正式上映，由他攻读专业的教授参与文案撰写的纪录片，开头提到几件热心匿名人士捐赠的文物的新片子正在筹备。
　　“要不你现在回去看看我家里那面墙呢？”
　　“你最近真的很反常。天天玩手机，好几次我看你屏幕都是在聊天界面，你该不会……”陆景颠了颠抱着的两袋猫粮，手臂的肌肉收缩，微微凸起的血管充满了力量感。
　　“该不会什么？”子胤皱眉道，“你抱着那么些东西别等下手酸了，晚上跟我说不舒服。”
　　“哦。”陆景快步进去放好猫粮折返回来，手在裤子两侧拍了拍：“你外面有人了？”
　　陆景认真的口吻让子胤哭笑不得，穷奇他都看不上，还能偷谁啊。不过转念一想，不怪陆景想多，他最近的确很反常，不看漫画不玩游戏，不是联系博物馆就是回复陆景学校的消息。
　　子胤按下空格键暂停，认真地缠上陆景的视线：“你想哪去了，我偷谁，难不成偷穷奇那个神经病给自己找罪受不成。”
　　“那你天天和别人聊天，又看纪录片。”陆景控诉道。
　　子胤一怔，原来陆景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专业的教授的名字，回过神摁亮屏幕点开聊天框塞到陆景眼前。
　　“你看清楚一点！这两个都是你专业的教授。”子胤嫌累不想举着就塞陆景手里了，“你一个历史专业的在我家住了那么久，那面墙一点都没注意到？”
　　历史专业的教授、子胤家的古董收纳墙，纪录片开头的特别声明，陆景立刻反应过来了——三件看起来八辈子打不着关系的事，原来密不可分。
　　刚上映的纪录片和正在筹划的新纪录片都有历史专业教授的参与，而匿名捐赠的热心人士其实就是子胤，所以他这段时间经常看手机，其实在参与或商量纪录片的台词文本。
　　陆景眨巴眨巴眼睛：“你投资纪录片了？你什么时候跟我专业的教授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都快一年前的事了，子胤那会儿闲得没事搜索陆景学校看到招聘讲师，点进去多看了两眼，虽然没有当大学老师的想法但还是被教授研究文物的成就吸到了，于是私下交流了一番，捐了几个小玩意儿。
　　本来子胤跟教授的关系到此为止了，但临近新学年开学，教授忽然联系子胤找他帮个忙。
　　“没有，我就捐了几个小玩意。你专业的教授以为我也是个学者，就跟我讨论学术呗。”子胤顿了顿，“所以，男朋友还有什么疑问吗？”
　　陆景嘿嘿一笑：“没了。”

　　该干的活都干完了，陆景坐到子胤旁边肩并肩一起看纪录片。
　　“有泌尿药吗？我家狗已经两天没正常上厕所了。”客人踏入店内如获大赦，贪婪地吸了口冷气。
　　子胤点了下鼠标暂停，刚要起身陆景就拦住他了。
　　“我去，你先暂停，等我回来再看。”
　　“知道了知道了。”
　　男朋友的身份让陆景充满干劲，埋着长腿嗖地蹿上二楼，给客人拿小狗泌尿的药方。
　　“你这位店员，我记得是旁边S大的新生吧？我来三趟他都在，暑假没回去啊。”这位客人算熟客了，三头两天来店里买狗粮买冻干。
　　子胤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嗯，没回去。要是药没效果，得面诊了。”
　　“嗯嗯，不是很严重，所以先买点药。”
　　没聊两句，陆景就匆匆赶下来了，他对这位客人有印象，自从在店里兼职，几乎一个星期左右就会看到这位客人来买东西，绕进柜台，拿了个厚实的牛皮纸袋装好药。
　　“诶，小哥。”客人扫码付款接过袋子，一脸八卦地眨了眨眼。
　　“嗯？”陆景挂着礼貌的待客笑容：“还有什么需要吗？”
　　客人快速扫了眼子胤，脸上泛起羞涩的微红，往陆景靠了小半步，手贴在唇角，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悄咪道：“你暑假都没回去，应该跟老板很熟吧。你知不知道老板喜欢什么样的，我妹很喜欢他……”
　　看到女客人贴近陆景，子胤握住鼠标的手暗自发力，手背的青绿血管凸了起来，像寄生的藤蔓攀附在白皙手背，指头的红润褪去留下一圈弧形的泛白。
　　客人跟陆景神秘兮兮的说什么呢？该不会看上陆景了吧？
　　虽然不担心陆景是随便的人，但再次提醒了放弃找回陆景前世记忆的他，这一世的陆景有完整的家庭，更该有完整的人生，他们能不能夸过那道不高却让人抬不起腿的坎儿仍是未知数。
　　他想陆景是属于他的，又不想陆景难做。
　　陆景眼底的笑意萦绕了一层冰雾，皮笑肉不笑冷得瘆人，淡淡地扫过客人，落在子胤身上的一刹融化成了绵绵春水。
　　“电脑卡了？”陆景问。
　　子胤没接话，只是摇了摇头。
　　客人顺着陆景的目光看去，脑海里轰然响起巨雷，刚刚进门看到俩人挨在一起看视频，老板准备起身去拿东西，放暑假不回家的男大就抢着干活……
　　她都干了些什么！居然当着人家的面人老板喜欢什么样的，恨不得地板裂开一条缝好让她钻进去！
　　她抓紧袋子急忙退开，脸上的尴尬和歉意融为一体，但眸子又扬起“搞到真的了”的暗自激动：“我——我想起来有点事儿，先走啦。”

　　陆景坐回子胤身边，衣服上清淡的木香缠上鼻尖，稍吸一口，就让他想起早上起床前的光景。
　　透窗洒进卧室的晨光柔和明亮，陆景的生物钟习惯了六点半自然醒，他怕压到变回小狐狸的子胤，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想起床，但子胤想赖床睡懒觉，就借口“你不睡我还要睡呢，一大早动来动去干什么，给我安安静静别动”，往他怀里钻。
　　他怎么能拒绝一只毛茸茸暖乎乎的可爱小狐狸撒娇，就顺了子胤的意，躺到八点多，子胤才钻出被窝变回人形。
　　子胤在他面前不再藏着掖着，他们俩起床换衣服谁都没动手，全靠九条灵活如手脚的尾巴完成。
　　炽红软绵的尾巴卷着衣服滑过皮肤，那柔软的触感挠得他心痒痒的，同时脑子又弹出子胤这样做不妥的想法——九尾天狐，尾巴就是最宝贝的，怎么能这样随便地拿来服侍他。
　　洗脸刷牙子胤还想用尾巴帮忙，但被陆景制止了，他搂住子胤的腰，低声要求：“你的尾巴不能用得这么随便。”
　　陆景浑然不知，说这句话的语气，跟千年前要求子胤不要随便让别人碰他尾巴时如出一辙。
　　陆景回过神，手很自觉搂住了那劲瘦的腰，下巴垫在他肩膀，继续看纪录片。
　　他的大手包住子胤拿鼠标的手，“亮度有点暗，我拉高点。”
　　手背传来的温热汇入手背的静脉血管，随血液循环流淌到胸口，子胤推了推陆景脑袋，带着醋味儿牛头不对马嘴：“刚刚她跟你说什么了？”
　　陆景闻言，松到一半的手又握紧了，贴在子胤耳边低笑：“你吃醋啦？”
　　“笑话！我吃什么醋？！你们神秘兮兮的，别是给我东西卖赔钱了！”子胤别过头下巴微扬，喉结下巴滚动。
　　陆景捏着子胤下巴，让他转过来对视。
　　子胤认识陆景差不多一年，虽跟曾经千百年的相处比起来时间很短，但眼前的陆景已越来越想记忆中的山神。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俊逸如画一如初见，可眉眼间的沉着锐利更甚了，而不变的是，只是一笑那浓郁的清爽干净少年气，就让子胤瞬间从钢筋水泥城市迁跃到充满负离子的青葱翠绿森林。
　　陆景看到了子胤眼底的自己，低沉声音藏不住幸福的埋怨笑意：“她说她妹妹很喜欢你这样的，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
　　子胤一怔，鼻翼舒张放慢了速度，微张的双唇没发出声音，组织好的语言散成一团，在肚子里来回翻滚打转，碎成了数不清的无声音标，随放慢的呼吸呼出体外。
　　“不过她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了，所以找了个理由急匆匆走了。”陆景道。
　　子胤倒吸了一口凉气，怕那位客人把事情说出去。他活了那么多年大风大浪见多了无所谓的，可陆景不是，这个陆景只有19岁，还那么年轻，要是说出去了，同学会怎么看他，老师会怎么看他，爸爸妈妈看着从小品学兼优的儿子变成这样又会有多崩溃。
　　当然，他可以追出去，抹掉客人的记忆，可入世的他不能这样做。
　　他看着烈日灼烤的街道，睫毛微颤。
　　“干嘛这幅表情。”陆景在子胤眼前挥挥手。
　　“她说出去的话——”
　　“她不会说出去的，因为她已经忘了。”
　　二楼传来熟悉的声音，俩人齐刷刷回头，无支祁正从楼梯走下来。
　　陆景惊讶于无支祁怎么从二楼出来，但子胤一点儿都不意外，只要有水的地方，无论死水还是活水，无支祁都能到达，而二楼有翊川的大鱼缸。
　　“你好。”抚仙湖见过一面后，陆景对无支祁印象挺好的，总感觉这个人跟他很处得来，能当个好哥们。
　　无支祁笑了笑：“你好。”转眼看向子胤，安慰道：“没事的，我还在位置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顶多说两句。”
　　他隐去了后半句：你没山神印，所以你不能动手。
　　“谢谢。”子胤埋低了头，两颊的发丝吹了下来，轻轻摇晃。
　　“我带个东西带给你，只是刚好碰上，顺手帮你解决一下。”无支祁看着子胤长大，猜得透子胤心里大概想什么。
　　子胤才注意到无支祁拿了个圆盘状的东西。
　　“对了，刚刚外面有个偷偷摸摸的男人，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你们小心点。”
　　“我会注意的。”陆景道。
　　子胤以为是司衔或者穷奇派过来的家伙，平静地点点头应和，但心里紧张得很，害怕看到的细碎画面不久后上演。
　　无支祁走下楼里来到俩人身旁，放下那包裹严实的圆盘，瞄了眼电脑屏幕。他认得纪录片里的东西，是子胤还没能化形的小时候喜欢叼着玩儿的玉杯，随着子胤化形长大，那个玉杯就渐渐不收钟爱了，成了收藏品之一，没想到居然捐出去了。
　　“你小时候可喜欢这个杯子了。”
　　子胤淡淡道：“没地方放了，随便捐的。”
　　无支祁一笑，揉了揉子胤的发旋：“我会在这边待一段时间，偶尔来看看你，不介意吧？”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子胤也不想卡着不肯翻篇：“这么热的空手来我肯定介意，怎么着也得带点奶茶炸□□。”
　　“行~”
　　陆景看子胤跟无支祁闲谈，反而没有第一次时的敌意，心里甚至还有种久违的熟悉，好像他们曾经就这样三个一起说笑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