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的宠物店》洆渊

47、第 47 章

　　夏季天亮得很早，五点五十三分窗外亮了大半，透过窗帘缝探进来的光亮在昏暗卧室画下耀目的一笔，拖长尾巴到子胤脸上。
　　子胤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太阳穴传来的微弱痛感让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昨晚心情太激动，他几乎没睡过，夜色变得稀薄，才来了点睡意稍稍阖了下眼，半梦半醒间又被悄咪摸进房间的光线揪着眼皮喊醒了。
　　他微乎其微地挪了一下身子想翻身，搭在他腰上的解释手臂无意识收紧，昨晚发生的一切再次脑内重演。
　　陆景亲他了！
　　子胤愣住了，是他想的意思吗？
　　这一幕他憧憬过不知道多少遍，可以是这一世的陆景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可以是陆景找回前世的记忆，唯独没想过是如此意外的方式实现。
　　“你……什么意思。”子胤喉结上下滚动，他抬眼眼皮眨了眨，羽扇般的睫毛扑腾，激动和紧张在眸底交融盘旋成要把人吸进去的漩涡。
　　陆景低下头，鼻尖绕着子胤鼻尖缓慢转了一圈，温热的气息展开成巨大的网，将子胤网罗进他的世界。
　　黑曜石般的瞳孔周围爬满了红血丝，疲惫的双眸却透出清澈的坚定，他看见子胤那如水潭可倒影繁星的眸子倒映出的自己蒙了一层柔光。
　　他说：“我的意思，不能有除我之外的人那样碰你。”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子胤屏住呼吸，他想要一个更清晰更直白的答案。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陆景深吸一口气，双手环住子胤的腰肢，将他抱入怀中，似乎想要把这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以前他就奇怪，见到子胤就有股说不出的似曾相识，这个人似乎是属于他的，总想看见这个男人，想他在自己的视野之内。才会一遍遍做出
　　跟自己平时言行举止不符合的事——对初次见面的江禹充满敌意、害怕子胤去江禹哪儿过节、听到子胤的暗示毫不犹豫买了机票、因为一份生日礼物就紧张兮兮、看到子胤跟穷奇出现在同一个画面就心生无名火。
　　直到看到梦中的画像，才后知后觉，他们或许真的有过一段美好的共处岁月，所以这辈子才会有那种感觉。所谓的一见钟情不是一眼就看上了，而是上辈子就见过了，藕断丝连，直到今生今的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人住进了自己的潜意识里。
　　陆景声音更加低沉温柔，好似一片羽毛挠在子胤心尖儿：“要我说得再明白些吗？”
　　子胤心跳提到了嗓子眼，满怀期待地点点头。
　　“我喜欢你。”
　　陆景轻轻咬了咬子胤鼻尖。
　　子胤听到那句告白意料之内的惊喜中愣了很久，又哭又笑地骂陆景：“是不是很早就看上我了。”
　　“是，以前不确定，但现在很确定。”陆景贴在他耳边，疲惫的低音别具磨砂质感。
　　交织的复杂情感终于从子胤眼眶溢了出来。是高兴，高兴亲耳听见陆景坚定的答案；是心疼，心疼陆景被关起来折磨到憔悴；是自责，愧疚因为自己处理不善才导致陆景遭受无妄之灾。
　　他用力地拥紧陆景，似乎这样，能抚平胸口杂乱纠缠的情感。
　　他还想说些什么，陆景却在他怀里睡着了。
　　子胤从迷人的记忆录像中抽身，眯了眯眼睛适应那精确落在他眼睛的光线。夜晚已然离去迎来了日出，他仍身陷其中难以自拔，那句坚定有力而温柔的告白似乎还萦绕在耳畔，仿佛一双壮实有力的双臂环住他。
　　他放缓了动作，怕吵醒陆景。他垂下眼眸借依稀光亮，看清楚陆景的睡颜，过度的疲惫让眼周的血管都变明显了，浓密的睫毛盖在乌青的眼圈之上，消瘦的脸颊透出屏气的美感，鼻翼有节奏的缓慢舒张，睡梦中的陆景他似乎不太舒服，眉头微皱着。
　　昨晚还没来得及问这七天陆景经历了什么，陆景就睡着了，朦胧光亮下，陆景被疲惫折磨出数不清的憔悴痕迹依然那么清晰刺眼。

　　眨眼两天过去了。
　　残余的橘红色晚霞留下一道细长带子绕在天空的边际，朦胧的夜空藏着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混着些许夜色的夕晖穿过落地窗迈入客厅，给实木地板上了一层艳丽的暖色滤镜。
　　陆景跟子胤肩并肩坐在地板上看入夜，他们的影子拢靠在一起似一座小山。
　　“待会儿开车回家一趟。”子胤摸出起车钥匙塞到陆景手里。
　　陆景拿起车钥匙在眼前晃，影子在他脸上快速左右摆动：“这么快？我和你对过口供之后跟他们报备了。说是说可能找个时间回家一趟，但这前后还不到三小时。”其实他是想着刚确定关系，多跟子胤腻歪一会儿。
　　事情倒回两个小时前说起，陆景是今天下午四点出头醒过来的，他前后加起来睡了将近五十个小时，本来想出门走两步消食，但子胤不同意，于是有了现在酒足饭饱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夕阳的一幕。
　　陆景虽然还是消瘦，但气色和精神好了不少，黑眼圈消了，眼白也干净了。
　　今时不同往日，子胤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生怕陆景刚醒来磕着碰着，端着饭在床边喂陆景，还找了个陆景无法反驳的借口：“说过的话不能反悔，你现在是我对象了，你不舒服我照顾你天经地义，你给我好好休息，别添麻烦知道吗！”
　　陆景都气笑了，说得他柔弱到生活不能自理似的，他只是太累了而已，睡了整整两天而已，不过他很满意子胤有成为他对象的认知自觉。
　　他刚醒来那会儿，还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终于逃出了那个鬼地方却看见穷奇压着子胤肆意摸索，梦里的告白和答应都是假的，慌张地四处张望。
　　低头就看见躺在他旁边的子胤，子胤看到他醒来足足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爬到床上，摸摸他额头、肩膀、手臂和大腿，紧张兮兮地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子胤的体温透过衣服渗入他的皮肤，他才有了点儿真实感。
　　他俩谈对象这事儿，就连他自己都觉得稀奇，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大学生，他承担不起生活的压力，给不了子胤比现在更好的生活。然而当他一次次从螣蛇嘴里听到外面的状况，穷奇睡在他的位置对子胤动手动脚，那份占有欲随火气越烧越旺，终于离开那鬼地方了，凭着一腔怒火，把想揍的人揍了，把想说都说了。
　　然后就水到渠成了。

　　醒来之后陆景吃了六个成年男性份量的晚饭才缓过劲儿来，吃饱喝足脑子转得动了回过神来分析，他要告白时子胤的激动、不带丝毫犹豫的回应。
　　陆景对自己有自知之明，虽然他跟梦中画像里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但他认为子胤应该早过了看脸的年纪，如果只是因为一张脸而喜欢他，那在子胤悠长的生命中，肯定遇到除他之外还跟画像男人长得极其相似的人，所以他猜测子胤对他有好感一半是长相一半是共度的时光。
　　他吃完最后一口，没忍住调侃：“你是不是早就对我有意思了？”
　　原以为子胤会习惯性的拐弯抹角扯过去，谁知竟破天荒听到子胤埋怨地小声说：“你早点知道多好呢。”
　　声音里的控诉和委屈有点儿藏不住，他也是愣了好一会儿，子胤倒了杯温水推到他跟前才回过味儿来。
　　“光吃不喝水不噎吗？能喝就喝点儿，太饱了喝不下就别喝了。”子胤眉眼低垂，撩起散落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眸底缓缓淌过阵阵温柔，白皙的皮肤泡在挨近太阳落山的黄色暖光里。
　　他确实吃得太饱了，但又不舍得错过这么温顺的子胤，喝了小半杯，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揉成一团配了个“biu”的声音，投进垃圾桶。
　　“什么时候？”
　　子胤翻了个温柔的白眼：“我闲得没事去查学生票优惠？”
　　他想说，上辈子开始，但他想了想还是找了个了不会太前太突兀的时间点，以往常傲娇的语气佯怒道。
　　陆景挑了挑眉，暖融融的光勾出少年精巧的轮廓，亮晶晶的眼眸泛起柔光，笑意如涓流汩汩淌出。
　　子胤哼道：“报过平安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你得去看看，等让他们真真实实地看到你，你放暑假不回家，又好一段时间没联系上，他们的心肯定还悬着，还是很担心的，回去见见住几天让他们安心也好。”
　　对口供的时候，子胤趁机问了陆景那七天经历了什么。
　　陆景知道子胤担心自己，于是报喜不报忧，只说了自己被困在看不到尽头的地方，睡不好，走不出去，后来遇到了螣蛇，暂时借了他点本事，才打破禁锢跑了出来。
　　其实那根本不是螣蛇借的力量，是陆景自己的，只是螣蛇再厉害也不敢擅自改变暗中注定的命运，就借口是他帮陆景，只是需要足够汹涌的情绪才能调动那份力量，才一直转播外面的实时情况刺激陆景。陆景没往深处想，只以为自己是个被穷奇视为威胁的情敌，对螣蛇的说辞深信不疑。
　　子胤不傻，对陆景的说辞持怀疑，尤其螣蛇怎么会出现陆景身边，但又找不到特别大的漏洞，就说服自己不要想太多，陆景平安回来就是好事。
　　陆景道：“行，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