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的宠物店》洆渊

2、复现

　　周末店里热闹多了，来了好几个撸猫的大学生，其实全是奔着陆景来的。

　　子胤不乐意他们粘着陆景，但打开门做生意不好意思赶人走，于是他一反常没看漫画态勤奋干活，反倒安排陆景去二楼整理仓库。

　　陆景不知道子胤为什么充满干劲，正好顺了他的意，不必跟他那些不熟的“同学”有过多交流。

　　“老板~”

　　“欢迎光临。今天有什么需要？”子胤听声音就知道是段闵静。

　　“我前几天买的猫粮，昨天开始它突然不吃了，明明之前一直都吃这个牌子。”

　　段闵静脸上挂着一丝忧郁，丝绒质感的粉白色连衣裙裙摆随她稳健的步伐轻轻摇摆，像一朵摇曳的曼陀罗。

　　“你可以带她来，让她试试喜欢吃哪个牌子。”子胤静静地看着段闵静。

　　“我试过，但是它不想出门，一出门就害怕应激。”段闵静满脸无奈。

　　“之前你接回去她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子胤眼睛眯了眯，目光慢慢落到段闵静手腕上那道粉色的疤痕。

　　“刚接回去那段时间还能背着它出去，但它逐渐就害怕出门了，对了，最近它还不喜欢晒太阳，总喜欢躲在阴影里面，现在我在家也得拉上窗帘避光才行。”

　　“情况挺严重了，得看医生吃药。”

　　段闵静点点头，她当然知道情况很严重，也试过好些次带它出去看病，可每次刚放进猫包，就鬼哭狼嚎，只有养过的才知道自己心爱的毛孩子叫得撕心裂肺有多身心折磨。

　　还有很奇怪的一点，她明明是个成年女性，力气总是比不过小猫，好几次差点被小猫一个蹬腿甩得倒退半步。

　　她不知道子胤让她领会家里的不是猫——是朏朏。

　　“我建议，最近都不要给她吃猫粮，给她准备点蔬果、粗粮跟肉，别给太重胃口的调料就行，比猫粮好。”子胤关心道。

　　到底是从他这儿出去的要好好负责。

　　他之所以将朏朏当成无偿领养送给段闵静，是想借朏朏解忧之能，得到他想要的“哀”，一不在旁边看住就出事了，真头疼，还好不算特别严重可以及时止损。

　　段闵静听到子胤提出的解决办法，稍稍松了口气。

　　“我今天看看猫窝，要大降温了，给它换个厚点的。”段闵静礼貌地笑了笑，微卷的两缕头发轻轻摇摆晃动，颇有几分俏皮。

　　子胤不缺这点钱，每月有徒弟徒媳打过来的钱，要真没了还有几千年来收集到的古董可以卖，但不赚白不赚，顺着要求给段闵静看了几个款式。

　　再漂亮的猫窝本质还是用于睡觉，区别就是尺寸和花哨的程度，但子胤逐个介绍，说得头头是道，说到细节还用手比划。

　　今天子胤没盘头发，比划时手指勾到了一缕头发，乌黑浓密的长发挂在指间，柔顺光泽不见丝毫毛糙。子胤弯腰拿另外一个猫窝介绍，发丝随他弯腰拿猫窝的动作而开屏般散落，他起身时油亮的光泽也随之流动，犹如一道飞流而下的墨色瀑布。

　　段闵静见子胤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可子胤拿猫窝的动作让她心头袭过强烈的似曾相识，就好似这一幕在数个平常午后上演过。

　　“冬天干燥，绒毛多是暖但也容易起静电，换这个。”

　　陆景从仓库出来，看了眼那毛茸茸的猫窝，就果决的给出建议。

　　“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冬天容易起静电，谢谢你~”段闵静稍稍侧了下头，甜美的笑意漫上精致漂亮的脸。

　　“本职工作而已，不必客气。”

　　倾泻而入的日光落在陆景身旁就像聚光灯，他淡然一笑，夹带着阳光味道的清爽少年气扑面而来。

　　“喵呜~”

　　灰猫慢慢悠悠上到二楼，跟上次一样，绕在段闵静脚边，蓬松的大尾巴勾出完半边心形轻轻摩挲裙摆，俨然一副撒娇求抚摸的姿态。

　　刚刚在楼下几个大学生买了罐头跟猫条逗这猫，它都爱答不理，倒是很喜欢主动亲近段闵静。

　　段闵静眉头微蹙：“不走怎么行，我当然要回家啊。”

　　段闵静又开始没头没尾的自言自语了。

　　“你怎么老是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啊？”段闵静望向陆景，双眸填满了不解。

　　陆景眉毛跳了跳，他怀疑段闵静抑郁没好全，可她除了说几句奇怪的话外，没出现其他异常，精神好，脸色红润，谈吐自然大方，怎么看都跟严重抑郁症扯不上半点儿关系。

　　如果还是那么容易幻听，医生和家人不会同意她回来上学，学校肯会有人在论坛说八卦，可开学好几个月了，学校超话或一些博主只会传一些段闵静参加校内活动的漂亮照片，一直都没有流言蜚语出现。

　　那么，很明显，问题或许不在段闵静，而是在……

　　这家店？！

　　两次段闵静莫名其妙说话都有一个共同的契机——灰猫。

　　灰猫叫唤，段闵静就开始说些没头没尾的话。

　　而且他在店里亲眼见过两次奇怪的生物。

　　陆景眉头无意识微蹙了一下再恢复平坦。

　　子胤注意到陆景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顺过话题打圆场：“是啊，还是早点回家好，这种天气当然是窝在家里更舒服。”

　　子胤蹲下身子，手指触碰到地面快速画了几个符号，再提小鸡似的抓着小灰猫的脖子，走到楼梯口小心的放到台阶上。

　　灰猫不想走，回头看了一眼段闵静，那眼神太拟人了，仿佛皱着眉不忍离别又不得不转身往前走的纠结难舍。

　　子胤赶紧轻拍灰猫后背催促他。

　　这个画面让段闵静忽觉自己跟这俩人很熟悉，他们仨或许在更早之前，就见过面了。

　　太诡异了，她明明都不认识这俩人，怎么会见过面。

　　无名的慌张催促段闵静离开这家店，她无声吸了口气：“就要这个了。”她说罢拿起陆景说的那款猫窝，踩着小高跟噔噔噔的匆匆下楼。

　　陆景在旁边看着子胤跟段闵静的背影，立下决定，等到店里没人了，他一定要跟子胤讨个说法。

　　二楼就剩陆景，他不乐意下去跟那群冲着他来的那男女女社交。跟他们聊些没营养的话题摸鱼能让时间过得快些，但在这里兼职并不累。

　　他很清楚，一旦加入了闲聊话题最终都会绕到，他的感情生活和私人喜好上，他讨厌被不熟且没打算深交的人打听隐私，那是对他私人生活的打搅和不尊重。

　　与其跟不熟悉的人透露个人喜恶，在二楼自己找点事做还来得舒服自在。

　　陆景弯腰整理刚才子胤放乱了的展示用猫窝，宽阔的后背蝴蝶骨微微凸起，无袖黑色修身背心勾勒出鲨鱼肌的轮廓，肱二头肌漂亮的曲线也在搬动中更富有力量感。

　　陆景三下五除二整理好了猫窝，又从库房拿出来几罐罐头补上货架空位，扫了各个房间的地板顺带擦了窗户，做完琐碎的工作，就坐在椅子上刷手机。他看了一圈超话和贴吧，没看到任何说段闵静学姐行为反常的帖子，反而还看到不少之前段闵静的同学说她转变很大好了很多的帖子。

　　陆景视线刚从手机屏幕移开，一抬头就看到空气里漂浮着许多微生物似的小圆点，他用力的眨眨眼，忽然眼前一黑，往下坠的失重感持续了两三秒就消失了，眼前也恢复了清明。

　　又出现了……

　　他又看见了那些奇异的动物。

　　浑身着火的鸟正用喙不停啄击玻璃门，它注意到陆景的视线，就停下了动作，歪头好奇的打量陆景，还眨了眨自带正红色眼线的眼睛。

　　其他奇异动物也因火鸟突然安静而注意到了陆景，齐刷刷看向他。一个头两个身子的紫白色小蛇盘成雪糕筒状吐信子。

　　上次那只长着翅膀的虎纹猫看到陆景立刻龇牙咧嘴，炸毛弓背摆出一副进攻的姿态，怪嗷了一声奋力振翅，“唰”的起跳飞得老高，过程很帅但它用力过猛没注意撞上了天花板，骨头跟天花板碰撞的清脆声音在二楼缭绕不散。

　　陆景看在眼里脑壳顿生一阵幻痛，这猫的脑壳过会该起个跟小笼包似的包了。

　　虎纹猫左摇右晃缓慢降落，腿脚有些飘忽，明显撞得有些晕头转向了，不过它看陆景的眼神依然凶恶。

　　展示柜最顶层，通体雪白的三条腿小乌鸦迷迷糊糊站直身子，翅膀摸了摸自己的喙，像人打哈欠一般。

　　而它竟口吐人言：“穷奇，你发什么神经，我睡觉呢，撞屋顶那么用力，要死啊！？”

　　傲慢又清脆的小男孩声音不大，但很有威慑力，火鸟幸灾乐祸笑了起来，双身蛇吐信吐得更欢快，两条尾巴有节奏的拍打隔板。

　　穷奇？！

　　陆景确定自己没听错，那个声音太有辨识度了，仿佛拂晓的第一缕太阳，温和而有力，清脆而坚韧。

　　他仔细一看，那只虎纹猫额头上真有显赫的“王”，那是老虎才有的纹样。

　　《山海经·海内北经》记载：穷奇外貌像老虎，大小如同牛般，长有一双翅膀。

　　虎纹猫除了个头小，其他都对应上了。

　　“小金乌有本事来打本大爷啊。哦？本大爷忘了，你现在出不来，你昨天乱烧东西，子胤给你关禁闭了。”穷奇的声音特别淘气，像那种特别调皮的熊孩子。

　　“你！”金乌一时语塞。

　　“哦哟哟哦哟哟，前天才被三宸打得牙齿都松了，今天又不长记性。”清脆如银铃的女声有几分跟子胤相似的慵懒。

　　陆景循声望去，正是那只平日里子胤经常抱着的小狐狸，它倒没多大变化，就是多了一条尾巴。

　　“切，你个二尾狐不就仗着子胤，垃圾。”穷奇舔了舔爪子，不屑道。

　　“嘻嘻，反正被打得牙齿都松了的又不是我。”二尾狐笑道。

　　陆景没害怕，要是这些传说中的异兽真想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那些玻璃又怎么能拦住，他早就不能相安无事站着了。

　　陆景迈了两步想近距离看看这些奇珍异兽，脚刚抬离地面几公分，二楼再次发生变化。

　　皑皑白雪压弯了没了叶子的树枝，铺到目所能及的边际。顺着雪地里深浅一致延绵前行的脚印，陆景看到了一个留着雪白长发，身穿裘皮长袍的男人的背影。

　　男人回头，怀里还抱着一只手掌大小的狐狸，眼里夺目的红如同茫茫雪景中的焰火，受光位置变化，小狐狸身上淌过一层柔和艳丽的金色，美不胜收。

　　陆景愣住了忘记眨眼，男人长了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看到了自己。

　　“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陆景的错愕，他猛地回头。

　　只见早就下楼离开的段闵静竟然从晚上猫咪休息的房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