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猗猗修竹

9、彩虹

　　【彩虹·我张开了手却只能抱住风】

　　都说十七岁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但是我却在十七岁这一年，花光了我毕生的所有运气，遇见了你。

　　那时，你梳着短短的头发，像个男生一样，你正从办公室出来，眼角有点泛红，我路过了你，然后看了你一眼，至此终年。

　　放学时，我路过办公室倒垃圾，又遇见了你。你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犹豫不前。我走上前，轻轻地俯下身问道：“同学你怎么了？”

　　你大笑道：“那还能怎么样？被请家长了呗。”

　　我说：“你不哭喔？” 你摇摇头，抬手拍拍我的肩膀，说：“哭什么哭？请家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又不是瓷娃娃。”

　　我被你这句话逗笑了。

　　只记得那天夕阳走得很晚，我从书包里拿出一只耳机，手里握着随身听，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耳机里的音乐。

　　2003年，《叶惠美》专辑发布没多久，一首《晴天》便激起了很大波澜。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我心里哼着歌词，你走到我面前抬头，眼睛弯成月牙状问道：“你嘴里念念有词什么？”

　　我取下一只耳机，温柔地放进她的耳朵里，待到磁带中《晴天》放完，她说：“你也喜欢周杰伦吼？”

　　我说：“我不仅喜欢周杰伦，我还喜欢五月天呢！”

　　你和我肩并肩站在办公室门口，声音不是平时大大咧咧的特点，反倒有些轻微的低沉和矜持，你说：“那你有《我们是五月天》的磁带吗？”

　　那一年，我的零花钱都留着买冰柜和汽水，余下不多的才能偶尔路过唱片行，去买一些专辑磁带。

　　“盗版你要吗？”我玩笑道，“主唱的声音跟魔鬼一样，吓死你啦！”

　　“诶！”我听到你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幼稚死了。” 静默了几秒，我又偏头问道：“你家长嘞？”

　　“办公室里呆着呢。”你云淡风轻地道。

　　“你犯什么事了？”我又侧头问道。

　　“歹势啦（对不起），就是和其他班几个毛皮小子打了个架，结果你知道吗......那几个毛皮小子还没我一个力气大呢，一下子就被我干倒了！”你举起手臂做了个打人的动作，我也被你再次逗笑。

　　我不由自主地把手搭在你的头上，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然后垂下手，再次闭上眼睛靠着门板，听着耳机里源源不断的音乐，我想此时此刻你也一样。

　　回家后，我打开台灯，从书包里拿出随身听，将里面《叶惠美》的磁带换下来，换成《我们是五月天》的磁带，按着【play】的按键，先是刺耳的噪音，然后一首《彩虹》就开始了。

　　【你的爱就像彩虹，我张开了手，却只能抱住风。】

　　我拿起速写本，写起了我的美术作业。我是美术专业的人，今天的美术作业是【未来】。不知为何，我的脑海浮现起和你一起在办公室门口听着《晴天》的场景。也许你永远不懂，从遇见你那一刻开始，我的爱就像彩虹，也许你并不看得见，但是我觉得我喜欢你。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是在2003年，我十七岁的夏天。

　　没有精妙绝伦的批斗，没有朱门恩怨的背景。在我最干净，最洁白，最纯真的那一年，我喜欢了一个像男生一样的女孩子。也许你长得并不是如Jolin一样美的惊艳，也不如Cindy一样美的可爱，你个子小小的，头发短短的，性格直率，还愿意跟我开玩笑。喜欢一个人原因很简单，首先是你，其次是你，最后也是你。

　　【你的爱就像彩虹，你的轮廓，我张开了手，却只能抱住风。】

　　我画出了你的样子，我们两个人的样子。第二天，我又和你擦肩而过，这次我叫住了你，递给你盗版的《我们是五月天》的磁带，你接过了，然后对我拳打脚踢。

　　“很厉害吼？装富有吼？买盗版磁带送我诶？又不是高富帅啦，我干嘛要！北七喔！（白痴喔）”虽然这么说，但你还是接过了，然后揣进口袋里，蹦蹦跳跳地从我眼前略过。

　　那一刻，也许真的出现了彩虹。喜欢一个人很容易，尤其是对于学生。但我这个人天生胆怯，我并不喜欢像其他男生女生一样，用绝妙的文笔写着美丽的情书，而是每天从你的教室经过，看到你向我招手，我也开心的会心离去。

　　2004年。我再次经过教室门口，你从教室跑出来，将《我们是五月天》的磁带还给我，然后低着头语气哀愁：“诶，很抱歉喔，我不小心把磁带摔碎了。”

　　“没关系诶，反正也是盗版的，音质也不好。”我一笑了之，心里也不当回事。

　　你说：“放学要不要一起去唱片行再买两张，一人一张！”

　　“好啊，用了一年，也该坏掉了。”我将摔碎的磁带接过，放进书包里。终于等到放学，我从教室狂奔出来，来到了你所在的楼层，你正在和一个男生聊着天，两个人肩膀贴着肩膀，一路说说笑笑。

　　我不由得有些酸爽，像是醋汁，滴落在我心里。

　　【嗨，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和一个男生并肩走，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我并没有说，而是觉得我喜欢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你并非是。有时候喜欢，需要付出，再付出，然后等待，漫长的等待，最后能窥见的却是未知。】

　　于是，我默默地跟在你身后，直到到校门口，你对那个男同学挥挥手，示意明天见，而后就等在校门口，来回张望。

　　你在等我。
　　等我......赴约。

　　然后我冲过去，从背后捂住你的眼睛，把声音伪装成柔软的女声，说道：“猜猜我是谁？”

　　你想只炸毛的小猫大声说：“诶！你很幼稚诶！快点走啦！”

　　然后你拉着我的手臂，一起狂奔。越过人行道，穿过十字路口，在巷子口停下来，然后不顾我休息调整呼吸，就拉着我推开唱片行的门。

　　“老板，还有《七里香》和《时光机》的专辑吗？” 老板皱皱眉，关上有着早点的电视机。

　　女主持人最后一句话：【台北市，天气小雨，大家出门要带好雨伞喔。】

　　“嗯......应该都在最后一排货架上，你们去找找看。”说罢，戴上老花镜，开始阅读手里的报纸。

　　“《晴天》入围了。”老板赞许地点点头，“周杰伦前途无量啊！”

　　老板又说：“怎么没见到五月天的影子呢？”

　　又有个人进来了，接过老板的话：“诶，他们不是解散了吗？”

　　你顿时回过头，走上前，朝着那个衣冠楚楚地人道：“你再敢说五月天解散吼！神经病啦！”

　　“那不然呢？都多久没有出现在大家视野里了，你也不想想。”语气中充满不屑。

　　“拜托，他们只是去军训去了诶！你别搞笑啦，去年十一月五月天还一起出了《时光机》的专辑嘞！”你无奈道。

　　当年台湾强制性服兵役，任何健壮男子都没逃过，包括红极一时的天团五个人组。

　　我站在你身后，莫名地笑了笑。

　　好直爽。

　　你转过身，在最后一排货架最后一列找到了《时光机》的专辑和磁带，但无论怎么蹦起、跳下都够不到。

　　于是我走上前，覆在你的身后，一只手撑住货架，一只手盖过你的手，代替你拿到了《时光机》的专辑和磁带。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心跳有些失控。

　　你也背对着我，正愣在了原地。

　　喜欢的感觉——会不会此时此刻，你也如此呢？

　　你最先从刚才的气氛中缓和出来，然后拉过我的衣袖，在前台结账。

　　我却依旧站在原地，我的胸膛还残留着你的温度，我看着你结完账，然后一个人走出门外，我却抬脚从未离去。

　　老板意味深长地说：“你喜欢她吧？”

　　“嗯......算是吧！”

　　“她喜欢你吗？”老板又问道。

　　“......”我开始捂嘴笑道，“不知道呢，但愿吧。”

　　“喜欢她就去追她吧，少年时代的爱情，我最心动。”说着，老板从CD机里面取出《七里香》的专辑，塞到我手中，“送给你了小伙子，把妹我最在行，相信你。”

　　-

　　“我们翘课吧。”你在午休的时候，拉过我的袖子，手里握着两张票。

　　“啊！”我连忙摆手，“绝对不可以，会被教官抓住然后打手写检讨的！”

　　“拜托诶！五月天复出演唱会！你不想去看？”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你的眼睛，眸中微光闪过。

　　“哇！真的吗？”我一激动，把住了你的肩膀，问道，“还是那五个人吗？”

　　你歪头道：“那不然呢！好久没见到阿信了呢，感觉他又帅了！”

　　我弯下腰，没羞没臊地问道：“在你心里，是我帅还是阿信帅？”

　　你捧腹大笑起来，踮起脚捏住我的脸，不断蹂躏，道：“对不起啦主唱大人！”念着我的名字，“你最帅啦——”

　　我坐在你身旁，看着你站在学校的屋顶上，大声朝四周喊着我的名字。

　　那晚，聚光灯亮起，四束光分别给了吉他、贝斯手、鼓手，最后一束强光从天而降，降落在主唱的身旁。

　　《武装》的前奏响起，接着主唱的声音贯彻全场：“最后我开始武装自己，我活着，用我的个性。”

　　全场欢呼—— 你和我手握着荧光棒跟随着节奏摇摆，蹦跳。

　　2004年夏。我和你高考完，我如愿以偿考上心爱的院校，你也是。

　　那天，你和我并肩走在林荫路口，路过那家唱片行，你留恋性地看了一眼，然后又去买了两个冰棒，和我靠着石板墙的墙角，我打开随身听，将耳机分给你一半，熟悉的前奏响起。

　　【你的爱就像彩虹，你的轮廓，我张开手，却只能抱住风。】

　　“嘿......我要走啦。”你将冰棒木棍扔进路过的垃圾车，我却心情低落，知道有些事情，有些人即将离我越来越远。

　　于是我面朝着你，心想反正也18岁了，我成年了。我抬手抚着你的脸颊，然后温柔又羞涩，小声地说：“所以，现在，我能吻你了吗？”

　　“嗯？”你看着我笑道，“你要吻我？”

　　“对。”我肯定道。 “可那是我初吻诶。”

　　你笑着说完，然后踮起脚，揪住我的衣领，蜻蜓点水般轻触了我的唇瓣。

　　那一瞬间，时间都静止了，那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青涩的我没有回应，而是拉着你的手，在林荫路口，唱着歌，跳着属于我们【圆舞曲】。

　　【你和我曾有满满的羽毛，跳着名为青春的舞蹈。不知道未来，不知道变老，不知道时间有脚。】

　　【但是没关系，因为喜欢你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足以让给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岁月，忘记了一切，我的眼中，只留下一个你。喜欢你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是你，所以是你。】

　　2007年，分开了三年，每年只要五月天一开演唱会，我就会去现场观看。

　　这天，钢琴缓缓响起，主唱正唱着《温柔》 我看着舞台上的阿信，心里想道：【阿信确实是比我帅。也难怪你当时会说我比阿信帅，也许那个时候你就喜欢我了吧，或许更早。】

　　在间奏的时候，主唱挥起手，对观众们说：“我们要把现场的灯关掉。”

　　“大家有带手机吗？拿起手机，将这首温柔，送给你喜欢的她。”

　　我翻开手机，拨通了一个三年从未拨打过的号码，先是一声：“喂，你是？”

　　“我比阿信还帅的人啦。”我答道。

　　“哦，好久不见了。”你说，“诶，你那边声音很大诶，你在哪里，看演唱会吗？”

　　“嗯，五月天的演唱会。”我点点头答道，然后没有说话，举起手机，录下主唱的歌声。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明明是想靠近，却孤单到黎明。】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那爱情的绮丽，总是在孤单里，在把我的最好的爱给你。】

　　【这是我的温柔，还你你的自由。这是我的温柔，只想还你自由。】

　　我对着话筒道：“我喜欢你。” 那天人很多，全场人都在打电话，2007年数据互联网还没那么发达，我也不知道我的那声“我喜欢你”你有没有听见，也许信号不好自动挂掉了吧。

　　2016年，我再次去了五月天JRT演唱会。不知不觉间，去五月天演唱会似乎成为了一种习惯。

　　喜欢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主唱低沉的嗓音响起，是最新出炉的【后来的我们】。

　　这是一首伤感的歌，台上的主唱在唱到：【在某处另一个你留下了，在那里另一个我微笑着，另一个我们还深爱着，代替我们永恒的，如果能这么想就够了。】

　　主唱哭了。

　　大屏幕上有着明显的泪光。

　　这一年，我也关注着主唱的ig和微博，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新一轮的别离，自己的孤身一人。

　　主唱结束后，说道：“我喜欢一个人，高中就喜欢了，当时以为真的能一辈子，后来我发现，他食言了。后来你发现，原来你喜欢我，你爱我。最后，促成了【后来的我们】，我们还在一起，我们不在一起。”

　　但台下的我也哭了。

　　喜欢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演唱会散场后，我走在马路上，脸上的泪被风吹干，这时我的身边经过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她正走在我的前方。

　　我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女孩转过身，看着我很久。

　　很久，我们站着，没有说话。身边的人略过，我们依然站着。

　　“好久不见。”我们异口同声。

　　而后，沉默了许久，我试探性小声地问道：“所以，现在，我能开始追你了吗？”

　　我从背包里掏出早已泛黄陈旧的《七里香》专辑，塞到她的手中，心里的悸动停不下来，我又一次问道：“所以，现在，我能开始追你了吗？”

　　END.

　　- 这是一个我听《后来的我们》和《连名带姓》思考出来的小故事，以男主为视角，一切都很平淡，还夹带了点私货。

　　对于结局，我没有多想，戛然而止，因为《后来的我们》就没有结局。

　　也许男主会再次牵起女主的手，开始浪漫的旅途，也许女主会松开男主的手，将专辑还给他，告诉他：“我们只是好久不见。”

　　这个故事很短暂，不长久，也是我头脑一热写在□□空间里的，只是想做个记录。

　　我们是时间的偷窥者，我们是对方的过客，但有一天，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从此云破日出，你是那道光束，我的世界有了你，人生重新定义。

　　这只是一个纯粹的爱情故事，没有大起大落狗血的剧情，没有爱到粉身碎骨的深情，只是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在最爱你的那一年，我们互相放开了手，在最想你的那一年，我们重逢了。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