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竹马2 ...
-
学校花园深处藏匿着一个小树林,还算隐蔽,小情侣经常在这里约会,但现在是上课时间,所以空无一人。
邵明堂停住了脚步,一阵秋风拂过,他后面的头发随之而动,只见那原本干净的脖子上,赫然是一道红得发紫的掌痕,像是被人按在地上掐出来的。
他和人打架了吗?陈檐文眉头越锁越紧。
邵明堂看着凶,其实不怎么和人打架,唯一一次在学校和人打架,是因为有人背地里对着陈檐文不阴不阳的调戏了两句,邵明堂正巧在厕所抽烟,听到后一拳挥了上去。
踌躇片刻,陈檐文还是决定问道:“你脖子上的伤……”疼吗。
邵明堂回过身子,他误会了陈檐文的意思,再开口时声音添了几分不屑:“打拳弄的。”
打拳?陈檐文在脑子里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知道这种打法。选手上场之前要签生死契,逗得台上的财阀开心就会漫天撒钱。
陈檐文浑身发凉:“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邵明堂神情淡然:“没有。”
要是不缺钱,怎么会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情,陈檐文说道:“你可以试着相信我,我能帮你。”
邵明堂休学的这几天陈檐文也没闲着,多方打听,顺藤摸瓜找上了几个成绩不好的富二代,随便聊了两句就把陈檐文想知道的都炸了出来。
这几个富二代找上了经常出入老师办公室的邵明堂,告诉他只要帮他们偷试卷就能给他想要的数目,邵明堂答应了,才有了后面的事。
现在邵明堂又为了钱去打拳。凡此种种,都表明邵明堂缺钱,很缺。
“帮我?”邵明堂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檐文,你家境好,但是据我所知,你的零花钱被家里严格控制,你拿什么帮我?”
他没说错,养父母自从发现陈檐文翅膀硬了之后,给他的卡都变成了有限额的。
“我有我的办法。”陈檐文说道。
“不用了。”邵明堂直截了当的拒绝了陈檐文,眼里闪过一抹痛色,“我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心上好似被扎了一针,不是很疼,却刻骨铭心。陈檐文重复道:“施舍?”
他本以为和邵明堂同桌两年,关系不算是很近也能算半个朋友,才追上来,看来还是他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指甲插进了肉里,邵明堂情绪愈发激动,声音带着几分狠厉:“不要再管我的事,你是我什么人?”
陈檐文被这句话惊得瞪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好,我没资格管你。”
他本来是想和邵明堂好好谈谈的,但邵明堂显然不信任他,他也没法帮他。
那日他们不欢而散,陈檐文的预感也没错,他再也没见过邵明堂。
陈檐文去问过班主任邵明堂的情况,班主任这回没有隐瞒,直接告诉陈檐文,邵明堂母亲死了,邵明堂退学打工去了。
他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老师,他去哪打工了?”
邵明堂成绩刚上高二时并不好,但经他的辅导,已经能在年级中上游了,如果参加高考考个211不成问题。
老师惋惜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出国了。”
人海茫茫,找一个人如大海捞针。陈檐文走在回班级的路上,双腿发软。
那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陈檐文?”
这声音仿佛来自远方,振聋发聩。
耳鸣持续嗡嗡作响,盖过了医疗仪器的滴答声,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棉絮。
浑身上下都似乎被大卡车碾过,钻心的疼,尤其是左手,被石膏固定住,已经失去知觉了。
陈檐文眼前阵阵发白,在刺目的强光闪过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黑色的身影。他坐在病床边,身上是香水混着檀香的味道。
这是陈檐文现在唯一能看到的颜色,他右手还能动,下意识的曲起酥麻的手指去勾那人的衣角。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试图发声却只能逸出气音。
声音太小,陈檐文自己都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但那个人好像听见了,回过头来,脸庞凑了过来,将耳朵贴在了他的唇边。
即便是没看清脸,陈檐文也知道他是谁了,“邵……明……堂……”
他艰难的叫着他的名字,原本如昆山玉碎般悦耳的声音现在破败的如同砂纸摩擦窗户。
邵明堂眼眶湿润了:“檐文。”
他盯着陈檐文的脸。现在还没拔呼吸机,陈檐文半阖着眼,呼吸弱不可闻,但手还是执着的抓着邵明堂的袖子。
手背上插着黑色针管,衬得他更加苍白。
邵明堂把他的手拿了下来,放进了他私人订制的棉被里,动作轻柔的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物品。
陈檐文现在没有一点力气,随他摆布。
“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陈檐文又闭上了眼。
他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长,醒来的时候分不清现实梦境,嗓子却没那么难受了。
陈檐文转不了头,只能转动眼珠。哪里都没有邵明堂,他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主治医生正好进来,看到陈檐文睁眼,喜上眉梢,“陈主任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能说话吗现在?”
陈檐文说道:“嗯。”
主治医生又问了他一些情况,陈檐文都如实一一回答。
等主治医生问完,陈檐文才开口:“我的左手怎么样了?”
主治医生笔尖顿住了,眼神闪躲。
陈檐文在问出这句话之前,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他的右手还能活动,应该没有大碍,但是左手彻底失去知觉了,许是在车祸中伤到了重要神经。
身为院里最年轻的天才医生,左手出问题就意味着再也做不了精密手术,相当于永远告别了手术台,这对任何一个医生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主治医生知道这点,才瞒着他。
“别担心,会好的。”主治医生的回答模棱两可。
陈檐文唇边逸出苦笑,“你直接告诉我实话吧。”
退一万步讲,就算陈檐文不能再上手术台,但依他的天分和经验,在医院纯当管理阶层也是可以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主治医生不敢不说,可是那位邵总临走前又发了话,不让他刺激陈檐文。
这陈檐文要是想不开,做点傻事,他肯定会被邵明堂那边算账。
主治医生上下吞咽了下口水,都快哭出来了:“别为难我了。”
陈檐文闭上了眼睛:“你走吧。”
主治医生走后,他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双目空洞,一滴泪水划过眼角,滴在枕头上。
紧接着,他笑了,笑的停不下来,笑的眼泪又出来了。
陈檐文的喉咙刚插完管,经不起过度使用,没笑两声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医院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邵明堂又不能离陈檐文太远,便在本楼层找了处僻静的地方。
“肇事司机找到了?”
林默在电话另一头,声音沉重:“找到了,但是他已经自杀了。”
这司机是冲着要陈檐文的命来的,撞了一下之后还想碾第二次,幸好周围群众发现的及时,邵明堂放在陈檐文身边的人及时报了警又打了120,才让陈檐文幸免于难。
当邵明堂赶到的时候,陈檐文躺在地上生死不明,血液从他的身体下不断蔓延,流成了一条小河,他的头发上,脸上,血肉模糊。
他想靠近,却怕给他造成二次伤害,只能站在他旁边,眼睁睁看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浅。
此时离救护车来还有十分钟,这种心痛和无助,邵明堂永生难忘。
车祸是个警钟,告诉他们,陈檐文身边已经不安全了。
敢在a市对市长儿子下手的人屈指可数,陈檐文又与人为善,和他不对付的人一只手都数的出。
赵柏舟,你好狠的心啊。
邵明堂说道:“还有别的吗?”
林默冷眼看着楼下的人,说道:“赵柏舟的助理来了,说他们董事长在望江楼设宴,恭送邵总光临。”
鸿门宴啊。邵明堂眼里射出如刀似剑的恨意,若是赵柏舟本人在,恐怕早就被他千刀万剐,“我一定到。”
挂断电话后,邵明堂返回病房,陈檐文听到开门声看了过来。
瞧他醒了,邵明堂面上一喜,旋即便注意到他如蒙了一层灰布的眼睛,快步走了过来。
还不等邵明堂开口,陈檐文便说道:“邵明堂,不要再管我了。”
邵明堂心神俱震,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秋天,他好像也对陈檐文说过类似的话。
陈檐文眼睫颤了颤,挤出一个微笑,眉眼还是那么柔软,却噙满了悲凉。
许是邵明堂的表情太过可怖,陈檐文解释道:“放心,我不死。”
他不是想死,他只是不想让邵明堂看着他跌进泥潭里。
他大概能猜到邵明堂接近他的原因,只是现在他已经和赵柏舟分手了,邵明堂没有理由留在他身边了,往后的日子他想自己一个人走,这段无法复原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都回不去了。
“我不会离开你。”邵明堂说道。
陈檐文眸光一滞,只听邵明堂继续道:“我不会再把你丢下了。”
五年前远走他乡实属无奈,现在既然回来了,就绝对不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