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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深水涉糖水铺 ...

  •   荧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刺眼的白光将急诊室照的如同审讯室。消毒水味裹挟着血腥气冲进鼻腔,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杨晟的太阳穴。

      他躺在急诊床上,护士剪开他染血的衬衫时,布料撕裂的声音让他想起刚才车祸时玻璃破碎的声音。

      左臂擦伤泛起细密的刺痛,消毒水的气味像母亲葬礼上的那些百合花——腐败的、令人作呕的香气,简直要吐了。

      郭明德正在隔壁诊室拍X光,金属器械碰撞声混着粤语叫号声,在走廊回荡成一首诡异的交响曲。

      推车的轱辘声由远及近,一身穿阿玛尼西装的身影闪过门缝,杨晟眯起眼睛,在脑海里过滤了一下,这人是杨谦的特别助理,他记得那张总是挂着假笑的脸。

      “慈善基金会的人最近常来。”护士突然开口,镊子夹着酒精棉压上伤口。

      杨晟肌肉骤然绷紧:“什么意思?”

      护士朝处置室角落的医疗废物箱努了努嘴:“上周有三个车祸伤者都挂着他们的工牌。”

      杨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几个印着“启燊慈善”的文件夹正在最上层,废弃桶里还有三封带血信封,上面的火漆印还粘着皮肤碎屑,像某种诡异的图腾。

      推开防火门时,杨晟在安全通道撞见滚落的咖啡杯。褐色液体顺着台阶蔓延,像一条毒蛇,他正准备弯腰捡起,突然有人叫他。

      “杨、杨先生?这么晚还来医院?”
      杨谦的医师助理Lisa僵在楼梯转角,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药袋。

      杨晟淡淡地点了点头,将咖啡杯捡起来递给她,目光扫过露出药袋含有“□□”字样,Lisa不动神色地将药袋塞进废纸箱。

      “这么巧啊,Lisa姐也受伤了?”杨晟用鞋尖挡住正在下滑的纸箱,似笑非笑,“还是说……来取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来取杨总的体检报告。”

      女人后退半步,耳麦蓝光闪烁:“顺便替基金会来慰问车祸伤员。”她突然指向窗外,“郭先生好像在找你。”

      杨晟回头看去,什么人都没有,再回头时,Lisa已经匆忙走了,只留下一串高跟鞋的哒哒声。

      等着脚步声远去,杨晟才从纸箱里去翻那个药袋,然而里面空空如也,他被耍了。
      他气极反笑,不愧是杨谦养的人,和他一样满肚子心眼。

      拿出手机看了眼,叶观澜在两个小时前给他发了信息。
      “进医生工作站,查母亲病历记录。”

      杨晟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叶观澜没说让他怎么进,也没说不能怎么进。那意思,是不是在暗示他……去偷Lisa的工牌?

      时间太晚,杨晟没给他回电话,只回了信息报平安,便转身离开。

      候诊区的电视正播放着杨启燊的慈善新闻,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让杨晟一阵反胃。

      他靠在护士站台边,指了指电视上的杨启燊:“小姐,我朋友脑袋在缝针还要多久?再等下去,我怕自己也要被这慈善新闻恶心吐了。”

      “还需要半小时左右。”

      “谢谢啊。”

      杨晟起身拐进了洗手间,迅速脱掉染血的外套,从储物柜里顺了件白大褂。随后又溜到Lisa值班的地方,用手机拍了一张她的工牌信息,然后直奔医生工作站。

      凌晨三点,正是人最疲惫的时候,杨晟刷开医生工作站的门禁,这里存放着病人的隐私病历。

      按照规定,这里因不能安装监控,进来也需要两人及以上陪同,还需要院长签字批准才可以。

      但此刻,这些规定都成了他的掩护。

      尘封太久的病历本散发着一股霉味,却被浓重的消毒水味道掩盖,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杨晟快速翻找病历,根据母亲去世前的那段日期,终于在半小时后顺利找到了对应的病历。

      他打开病历记录,看到了患者名字:林绮岚登记号:2007531

      XXXX-03-12 心理科复诊记录:
      “持续妄想幼子被调包,建议增加奥氮平剂量,家属拒绝治疗。”
      ……

      五根粉嫩的手指扒着红木门上的浮雕,指甲盖泛着贝壳光泽,门缝漏进的冷光切割着孩童的瞳孔,雷暴的蓝紫色在天花板游走,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突然有纸片飘到脚边,上面印着“阿尔兹海默症早期筛查阳性”几个字刺眼的黑字。

      卧室里,林绮岚坐在维多利亚风格梳妆台前,真丝睡袍滑落肩头,露出颈后孔雀羽毛纹身。

      她将诊断书塞进青花瓷瓶,可碎纸却不断从瓶口溢出,像永远填不满的欲望。诊断书撕裂的声音混着雨打芭蕉的脆响,母亲压抑的抽气声像坏掉的手风琴,在雷声中支离破碎。

      每当闪电劈亮房间,梳妆镜就映出杨启燊的黑伞,而那伞尖刺破雨幕抵在窗玻璃上,伞骨转动的节奏与母亲撕纸声精准合拍。

      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死亡之舞。

      那些被撕碎的纸页扬起樟脑丸苦味,混着窗台百合被暴雨砸烂的甜腥。

      当黑伞阴影完全覆盖母亲颤抖的脊背时,杨晟看见二叔戴着白手套的手在窗台放下个铁盒。

      盒盖弹开的瞬间,暴雨裹挟着几张老照片拍在玻璃上:二十岁的林绮岚在芭蕾舞教室,足尖鞋带系成死结,像一只被困住的天鹅。

      孩童看的仔细,连手指被木屑插进肉里都没发现,他只记得母亲颤抖不停的手与窗外伞尖,还有那些装着照片的铁盒。

      铁盒中的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林绮岚的过往,巴黎歌剧院的后台,她与某个神秘男子的合影,产房外,她抱着刚出生的杨晟,脸上却没有喜悦,嘴里说着“别夺走我的孩子!”

      打印机突然启动的嗡鸣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杨晟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抓起病历本冲出门诊楼。

      夜色中,两辆黑色奔驰急刹在急诊入口,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杨启燊司机刀疤纵横的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狰狞。

      杨晟眼看逃不掉,看见不远处走来一群医护人员,他闪身躲进太平间转运通道。

      手机在裤袋震动,像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看到了吗?"叶观澜的声音混着键盘敲击声,“现在去B区停车场D12柱。”

      杨晟没有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推起一个空病床,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与那些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来到车库后,他找到了叶观澜所说的那个柱子,手指在粗糙的水泥表面摸索,突然触到一块黏腻的口香糖,下面粘着一把车钥匙。

      抬头望去,监控探头正在缓缓转向,仿佛一只窥探的眼睛。

      “你二叔2002年扩建仁爱疗养院,”蓝牙耳机里传来文档翻页声,“地下多出300平米未申报空间。”

      引擎咆哮的瞬间,后视镜里那辆黑色奔驰同时亮起车灯。杨晟猛踩油门,G63的轮胎在潮湿路面擦出刺耳声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像是要冲破肋骨的牢笼。

      “安全了吗?”叶观澜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冷静得像北极冰层下的暗流。

      杨晟扫了眼后视镜,拐过三个急弯后才开口:“安全。”他的指节仍死死扣着方向盘,骨节泛着青白。

      “查查你二叔名下的仁爱疗养院,”叶观澜的键盘敲击声清晰可闻,“2002年病历档案室发生过火灾。”

      “好,我让郭明德去办。”杨晟又说,“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叶观澜轻声说:“你有使唤伴侣的权利。”

      杨晟感动的一塌糊涂,此刻就想飞回去见他。

      车载香氛的雪松气息中,杨晟仿佛又看见那人替他系袖扣时低垂的睫毛:“等下次见面,”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我一定让你三天下不了床,叶大侦探!”

      “……”

      叶观澜沉默了一会,就在杨晟以为他会忽略这个话题时,他开口了。
      “好。”

      杨晟哈哈笑了出来,总算心情好了一点。

      这个单字像颗火星溅进汽油桶,杨晟大笑出声,积压的阴霾被撕开一道裂缝。

      回家后俩人率先钻进了浴室,热水冲刷着身上的血迹和疲惫,却冲不散心头的阴霾。

      郭明德头部缝了三针,杨晟的胳膊缝了四针,真应了那句话,难兄难弟。

      俄姐看着两位受伤的少爷,眼睛瞪的老大,嘴里嘀嘀咕咕说着杨晟听不懂的菲律宾语。

      “她是不是在问候我祖宗十八代?”杨晟用叉子戳着盘里的牛排,刀刃划过瓷盘的声响让人牙酸。

      郭明德往威士忌里扔了两颗冰块:“不,她在问候我们两个人的智商。”

      杨晟只好闭嘴吃饭。

      折腾这么一晚,瞌睡也没了,俩人吃晚饭躺在书房的沙发上,保持着沉默,依旧心有余悸。

      杨晟将拿到的证据全部瘫在茶几上,越来越多的东西证明,当年母亲死的有蹊跷。

      “阿凤姐认识我妈咪?”

      郭明德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水晶灯缓缓说道:“陈伯以前是法医,伯母在世时,经常去他家喝糖水。”

      杨晟沉默了一会突然起身:“那你……你点的腐竹白果,其实是妈咪爱吃的?”

      郭明德转头看向他:“是啊,我以前也不知道,后来陈伯告诉我的。”

      杨晟完全不知道母亲爱吃这个东西,不,母亲的一切习惯,他都不知道,喜怒哀乐,也没参与过。
      “陈伯知道什么?”

      郭明德也坐了起来,一手扶着额头,疼的咧嘴嘶了一声:“我也不清楚,他知道你回来了,在查当年的事情,于是让我带你去见他。”

      但是今晚什么消息都没得到,俩人还差点死在外面。

      杨晟抱着头,沉默着。

      郭明德点了根烟抽着,看着对面颓废的杨晟,轻声说:“阿晟,你在有没有怀疑过,伯母的死,跟你大哥有关系?”

      杨晟摇摇头:“我不知道。”

      现在他只能一步步查才能知道最终的真相,是不是杨谦以及他怀疑的那个人,杨晟真不知道。

      最主要的是没有动机。

      他和杨谦不用怀疑,都是一个母亲生的,可如果杨谦要杀了母亲,动机在哪里?

      争夺财产吗?
      那该死的是父亲才对啊,不可能是母亲。

      这晚,俩人就这样躺在沙发上,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杨晟心里装了太多事情,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他觉得自己太笨了,上学时没好好读书,连个好专业都没选上,现在连个助理都不如。

      若是有叶观澜在身边就好了,他摸着叶观澜给他的袖口想,心想叶观澜肯定能顺着这些线索,像解开一道数学题一样,抽丝剥茧地找出真相。

      而自己,却像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
      ……

      早晨八点,菲佣陈姐叫了俩人吃早饭,但是谁也没起来。郭明德累得睡着了,杨晟则是清醒着不想起来,有种想逃避现实的意思。

      下午,俩人才爬起来,吃了一顿饱饭,郭明德处理了几件私事,随后俩人又一起出门了。

      郭明德一边开车,一边调侃道:“喂阿晟,你觉得我们现在像不像警署的阿Sir?要不要给你配个警棍?”

      杨晟抽着烟,闻言学了一段专案组办案的口头禅,惹得俩人大笑不止。

      “这个案子,我们要从头到尾,一查到底,绝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哪怕一只蚂蚁,也得给我查清楚!”说完,他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郭明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有没搞错啦阿Sir,人家是女孩子,温柔一点啦~”

      杨晟伸手过去在开车的郭明德胸口抓了一把:“喂,没胸啊,是不是人妖?”

      车厢内回荡着俩人欢快的笑声,仿佛是一首轻快的乐曲,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自由地飘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深水涉糖水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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