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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暗河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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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走廊的声控灯在第三次跺脚时亮起,江含钰盯着镜子里晕开的眼线,指尖掐进化妆棉包装的塑封边。隔墙传来震耳欲聋的尖叫,队友林曜正在接受群访,记者们亢奋的声音穿透石膏板:“听说江含钰彩排时又忘走位了,请问你怎么看?”
因为汗水而晕开的睫毛膏坠在眼底,凝成一到黑色的疤。
这道疤,也不仅仅在他的脸上。
“含钰哥,该候场了。”助理小夏捧着微微发烫的演出服,袖口金线刺绣的鸢尾花正在她掌心枯萎。江含钰扯开衬衫纽扣时,锁骨处未愈的掐痕在更衣镜里一闪而过——三天前庆功宴的洗手间,林曜将他抵在隔间说的那句“花瓶就该碎在垃圾堆”,此刻正化作舞台光里的千万根银针,全数戳在他的身上。
升降台升起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后槽牙碰撞的声响。十年前选秀夜那个发抖的白衬衫少年,此刻正被钉在镶满碎钻的演出服里,像是具完美无缺的人形立牌。
“接下来,有请R4为我们带来舞台《moonlight》!”
应援棒汇成的星海突然裂开一道缺口,诡谲的深蓝色从VIP区开始蔓延。江含钰踩上台阶的刹那,前排传来刺耳的嘘声,荧光手幅上的“江含钰滚出娱乐圈”在昏暗的场地格外突出。
耳返突然炸开尖锐的啸叫。
他踉跄着扶住立麦架,汗珠顺着下颌砸在LED屏上。观众席第三排闪过半张侧脸,银灰色西装裹着清瘦肩线,那人转着尾戒的左手正悬在应援棒开关上方。
柏林电影节红毯上宣布退圈的身影与此刻重叠。
宋思明。
升降台降下时暴雨正劈开天际,小夏举着伞冲进通道:“江哥,宋先生又送东西来了!”黑色礼盒里的蓝玫瑰还凝着冷库的霜,烫金卡片上的字迹力透纸背:
“往前一步,也许就是无数的鲜花和掌声”
落款处晕开的墨痕像团化不开的血。这是本月第七次,从量身定制的剧本到私人剧院包场券,那个本该在财经版出现的名字,正在蚕食着他的安全区。
保姆车在雨幕中甩开私生饭的镜头,江含钰攥着湿透的卡片,热搜推送在手机屏上炸开:#江含钰舞台事故#后面跟着猩红的“爆”字。
雨刮器突然停摆的刹那,黑色迈巴赫横停在专用通道。车窗降下半寸,雪松味的香氛漫进雨里,宋思明银丝眼镜后的眸光比柏林领奖台那夜更灼人。
“需要载你一程吗?”
宋思明将平板推到他膝头,《暗河》的分镜脚本正在播放试拍片段,暴雨中的天台戏码赫然是他上个月在剧组NG二十七次的场景。
“双男主犯罪悬疑片,我要你演那个反社会人格的画家,江老师有兴趣吗?”
即使开了暖气,江含钰还是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他盯着对方镜片上自己的倒影:“全网都知道我是花瓶,宋老师不怕吗?”
不怕他把他的电影拍砸吗?不怕他让他失望吗?
“所以需要重塑。”宋思明摘下眼镜,露出眼尾那颗淡褐色的泪痣。他指尖点了点平板上定格的杀人镜头,画中人癫狂的眼神竟与江含钰的失误画面完美重叠。
“你唱歌时眼中有种天真的残忍,像没学会收爪子的幼兽。这是你与生俱来的,或者换句话说,这个角色,我认定你了。”
冰凉的金属镜架突然贴上江含钰喉结,“我要让所有人看清,你并不是他们唾弃的花瓶。”
——而是我精挑细选的演员。
暴雨在防弹窗上撞碎,江含钰发现路线偏离市区时,锁骨处的掐痕开始隐隐作痛。宋思明解袖扣的动作像在拆卸武器,私人别墅的地下车库亮起森白色的灯。
“现在开始特训。”檀木香压过来的瞬间,他被按在沙发里。宋思明的呼吸擦过耳畔,江含钰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滚烫,而此时大银幕上播放的正是他所有N□□段集锦。
“第一课”宋思明的拇指按上他的喉结,“用疼痛记住台词。”
凌晨三点的暴雨拍打着防窥玻璃,江含钰在第八次重演杀人戏时咬破舌尖。血腥味漫开的刹那,宋思明突然掐住他后颈,用惊人的力度将他按在落地镜前。
镜面映出两具交叠的身影,“记住这个眼神,这是你杀死流言蜚语的凶器。”
天光乍破时,江含钰瘫在浸满冷汗的地毯上。宋思明扔来的冰毛巾盖住他发烫的眼睛,解锁的手机屏上是刚撤掉的热搜,取而代之的是#宋思明复出#和#宋思明江含钰#后面跟着金色的“沸”。
“明天进组。”关门声惊醒了玄关的感应灯,江含钰摸到西装内袋里那张私人疗养院就诊卡。诊断记录最后一页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正在晨光中燃烧,而宋思明留在茶几上的《暗河》合同已翻到签字页。
钢笔尖刺破纸面的刹那,地下车库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江含钰扑到窗边时,只看见保镖将浑身是血的狗仔塞在了商务车的尾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