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逃，女主追，他插翅难飞》乌木三分

41、嫁人vs为官做宰

　　黑暗中他的眼神炯炯发亮，男人却只觉得头痛：“你从来都是倔得像头驴一样，我说你什么好……”

　　“那你就说点什么，”柏苑死死抓住他的衣角，丝毫不嫌弃那混合着呕吐物的皱巴巴的触感，“你说点什么都行！”

　　男人笑起来，像是拽一条死狗一样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凑近逼视：“怎么，你很想知道？还是说，你在怨恨，怨恨我们早就知情，却没有帮你一把？”

　　他的笑容里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了然，柏苑下意识仰头后退了些——他的心里藏着一种不敢倾诉的憎恨与茫然。

　　已经藏了很多年，藏了很久。

　　他真的那么相信母亲吗？他相信的，但是他相信就意味着要相信当年他们经历过的一切，那些莫名其妙、完全无迹可寻的一切。

　　旁人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的一切。

　　这么多年，他在心里一遍遍的重复发生过的事情，生怕自己忘记，生怕老天让他忘记。可是一个人的路哪里那么好走？

　　那些不能说的话藏得久了，他不光会无助，更会烦闷，会暴躁，会想要对着一切可能是仇人和敌人的人产生怨愤：是不是你们？到底是不是你们？

　　就连秦芷也看不出他内心隐藏的很好的情绪，毕竟在秦芷看来，十九岁是个不折不扣的成年人了。可在今天，在现代，十九岁的同龄人都在干什么呢？

　　十九岁，十九岁的柏苑连怨恨都要藏的好好的，生怕别人发现。他面对男人近在咫尺的脸，颤抖着摇头：“怎么可能，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真的？”

　　“……”

　　柏苑下意识就想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树影悄然浮现，月光顺着林子流淌下来，照亮了男人的脸，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涌上来——

　　他是不是在试探我？

　　不是威胁性、试探性的那种，而是出于某种目的的——

　　柏苑在话出口的最后一瞬间遏制住了想要说谎的念头，喘息道：“……假的。”

　　“啧，”男人拍拍他的脑袋，“你这么诚实就没意思了。”

　　柏苑被他一路拖到土坡下，那里停着一辆车，车钥匙插着，里面却没有人。

　　车里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暖风还没有散去，男人把柏苑塞进后座，然后一脚油门驶离了村庄。路上他点上一支烟，头也不回的问柏苑：“怎么突然不装了，说的那么直白，就不怕我把你扔在哪儿不管了？”

　　柏苑在后座瘫着：“我只是想起了枝枝姐说的，不能装一辈子的谎言都是敷衍，我还想和你们继续做交易，敷衍了事做不了长久的交易。”

　　他说这话的本意是提醒男人，秦芷知道他在这，一定还回来找他，但没想到男人神色古怪地说：“枝枝姐？你好像很信任秦芷，你之前不是还不愿意让秦家帮你吗？”

　　“秦家和枝枝姐不一样。”柏苑皱眉。

　　男人的脸色更古怪了，嘴角要笑不笑：“‘枝枝姐’？你恐怕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车辆冲出了大山，月光洒在国道上，男人一个急刹车，回过头问：“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难道说你一点猜测都没有？”

　　柏苑蜷缩在后座上，眼睛闭得紧紧的，用一种沉默的方式来抗拒回答。男人反而来劲了：“你逃避没有用，还是说非得我告诉你，你的‘枝枝姐’和害死你母亲的是一种东西，你才愿意直面这一切？”

　　“你胡说！”柏苑立刻直起身来，他怒火中烧的反驳，“她怎么会是……”

　　会是那种东西？

　　车里没开灯，柏苑看不清男人的脸色，只能透过明灭呼吸的烟头感受到男人的状态——一种出乎寻常的笃定。

　　他不是随口一说，也不是在骗我……他是有证据的。

　　柏苑浑身战栗。他不愿意相信男人的话，但理智在说，男人没有理由骗他：他们做了一年多的交易，所有从男人那里买来的消息都是确凿无误的。

　　男人为什么要骗他？不不，应该是秦芷为什么要骗他？不，秦芷没有理由要说实话，等等，那秦芷的父母和朋友知道这件事吗？

　　他大脑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只能呆呆的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男人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一把摘下了自己的头发。

　　“你……你干什么？”

　　柏苑目瞪口呆，看着男人在自己面前来了个字面意义上的“改头换面”，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十分钟，比任何电视剧里面的易容换装场景都要离谱。

　　但这不足以让柏苑惊讶到说不出话的地步，为了追查母亲的事，这些年他打探的怪志秘闻他也见得不少了。真正令他难以置信的是，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他见过。

　　他在秦芷身边见过。

　　“……是你！！”

　　*

　　“你要想清楚，这个病人的情况有点复杂。”秦芷和林敏山开着视频，一边用夜宵一边说道。

　　林敏山那边的夕阳像彩霞一般绚烂，但国内已经是凌晨了，她看着难掩疲惫的秦芷道：“这么晚了，要不你先休息吧？”

　　秦芷摇头：“你不介意我先吃个饭就行。”

　　林敏山道：“当然不，而且我觉得……”

　　她笑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你比我认识的那些富家小姐们接地气多了。给你相处起来很愉快。”

　　“那是因为我有求于你，”秦芷很坦然，“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甚至比你认识的那些人更会伪装。你见到的只是我想让你见到的一面。”

　　林敏山想了想，反驳道：“不，是你想要表现出来的那一面。”

　　“很多人都会在有求于人的时候稍作伪装，但他们认为自己的好态度是一种忍辱负重，本质上从来没有看得我。”

　　“你不一样，”林敏山肯定地说，“你在和我谈话的时候直面自己的需求，就说明你在潜意识里把我当成和你一样的人了——你看，我说这些话你并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秦芷很快明白了，可能有些自视甚高的人听见自己被“降低”到和林敏山一个层级会觉得怒不可遏吧。

　　就像多年前她看到弟弟在廊下闷闷不乐，主动上前安慰，却得到白眼和不屑的时候。

　　她那个时候还没有丢掉对于母亲的期盼，见到弟弟伤心就像主动问候，因为她知道弟弟高兴母亲就会高兴，弟弟伤心母亲就会终日不见好脸色：“阿弟，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阿姊，阿姊说不定能帮上你呢？”

　　“告诉阿姊有什么用，”男孩耷拉着脑袋，“夫子昨日布置的课业我没有背下来，怕是今天又要挨骂。阿姊还能令我一炷香之内背下来不成？”

　　秦芷问了他身边的书童他的进度，出言安慰道：“应当是夫子对你的期待太高，这么难的文章，你背不下来也是正常的，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阿姊怎么能和我比！”男孩不耐烦的打断她，愈加恼怒，“阿姊日后只需嫁人生子便是，我可是要继承家业，为官做宰的！”

　　他用一种一直到今天秦芷都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她，活似她说出了什么不可理喻的笑话一般。

　　秦芷的血都冷了。她半蹲在那里，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也想明白了许多。

　　比如家业与她无关，比如她长大了便会出嫁，然后过上和母亲一样的日子：成为母家和夫家之间的纽带，日日左右为难，和满院子的妾室争抢一个男人……

　　她打了个哆嗦。看着弟弟走远了。

　　那一刻的感受，她永生难忘。

　　好在上天对她不薄，她在走上那条老路之前遇见了系统，遇见了徐筝，遇见了新世界。还遇见了和自己一样被命运捉弄的林敏山。

　　她们何其相似啊。

　　秦芷每次听着系统在哪里大放厥词，都想说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很像吗？一样的拼了命的从囹圄中拼出一条路来，一样的追求着有些人摆摆手就能获得，但自己要千辛万苦才能拿到的东西。

　　她们本应是战友。她们本就是战友。

　　秦芷收回思绪，对着视频那边露出一个微笑：“用不着潜意识，林小姐，我一直觉得你和我是一个层级的人。”

　　“甚至你比我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强，当然也包括柏辰。”秦芷一挑眉，“你要是出生在柏家那样的家族中，早就一飞冲天了。”

　　林敏山这次可能是真的惊讶了：“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吗？”

　　“是你对自己有真心。”秦芷道，“还记得之前我们在T大提起柏辰时，你有多么激动吗？现在你已经能够保持冷静了，说明你是个拿得起也放得下的人。况且你还不贪心。”

　　“我不是放得下。”林敏山苦笑。

　　“我对柏辰是真心的，我唯一在乎的就只是那颗真心。曾经我排斥一切可能玷污我们感情的东西也是因为如此。”

　　“但柏辰不是这样，就像你说的，他爱财，甚至是……”

　　可以毫无底线的爱财。

　　秦芷明白了，这才是林敏山最忌惮的地方。